邵元节由太乙子赵时茂和春秋子钱丹伴同,担着一担酒食赶来大理寺探监。由牢子打开监舍铁门,再把王婆留脖子上禁锢手和头颈的木枷摘除,不过脚铐和手铐依然锁着,以防王婆留挣扎逃跑。众人在石桌分宾坐下,钱丹把挑来的酒食一一摆到桌面上来。一坛十斤装的五加皮老酒,一盘饽饽和卷子,一只酱汁大鹅,三条卤水猪舌,一盘回民式烤牛肉串。邵元节给看守牢房的牢子们每人五两银子,众牢子知趣地关上监舍铁门出去了,把邵元节、赵时茂、钱丹和王婆留倒锁在监舍中,由他们在监舍里面饮酒谈事情。
王婆留也知道这顿酒饭并不是什么鸿门宴,不会有什么危险性,他尽管放开肚皮大吃特吃。邵元节进宫之前已跟王婆留打了招呼,说他到嘉靖皇帝面前替他说情。现在看来邵元节已经说服皇上了,剩下的事就是跟他谈条件。王婆留既知邵元节此来没有恶意,当时就站起来向邵元节略略欠身,以示尊敬。
钱丹把酒巡城,每人满上一碗酒。酒过三巡,王婆留站起举杯道:“哎呀,邵真人,你一把年纪了,有事请徒弟来就是了,你老何必亲临监舍来看望我呢?王某不过是个小强盗而已,蒙邵真人如此重视和抬举,王某愧不敢当,白酒一碗,先敬为快!”王婆留言讫,咕噜咕噜把酒干了。
邵元节捋须一笑,扬手示意王婆留坐下,脸上露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位后生,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坐下吧。咱们推心置腹谈一谈。实话实说,我们互相利用,你利用我摆脱危险,我利用你摆脱危机。彼此彼此,用不着谁感激谁,咱们谁也不吃亏。当然,我不会替你白办事,凡事都有代价,你要得到,必须有所付出。”
王婆留一脸僵硬的笑容,紧皱眉头吃惊地道:“难道说,皇上要继续喝我的血?”王婆留的身体受创后尽管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但疼痛感仍然是挺折磨人,他可不想每日都挨上一刀,经常被人割开血管取血。
“呵呵!”邵元节仰天一笑,摆手说道:“哪倒不是,皇上经常喝你的血干嘛,喝你的血又不能够长生不老,又何必日日喝呢?我从你身上采下一碗血,目的是为了向皇上证明你的血有强身健体的作用,现在,我已达到目的了,用不着再让你放血。”
王婆留闻言舍然大喜,自己满上一碗酒,一口干了,然后拍案大叫痛快。
饮酒间,邵元节与王婆留聊得甚欢。而赵时茂、钱丹两人却像是个哑巴,一句话没说,只是逢陪着喝酒吃菜。因赵时茂、钱丹两人此番是为了保护邵元节人身安全而来的,所以他们没敢怎么样喝酒。当他们贪怀准备多喝一杯酒的时候,那邵元节整个脸色立即沉下来,铁青的看着赵时茂、钱丹两人,使得他们不得不立刻放下酒杯,只有不断地吞嚼牛肉串。
这时,王婆留也不免举着酒碗站了起来对着赵时茂、钱丹两人说几句客气话道:“赵道长,钱道长,兄弟我在这里敬两位道长一杯,感谢两位道长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王某能够绝处逢生,托两位道长的福了。”说完,便是头一仰,喝完了自己碗中的酒!赵时茂、钱丹两人的酒虫子也发作起来,对王婆留翘起拇指大叫:“海量!”刚想端杯吃酒,又是换来了邵元节的怒目相视,不由吐了吐舌头,吃菜去了。
邵元节看了看赵时茂、钱丹两人道:“你们俩自己吃菜就是了,不用与我们敬酒。我说过,我们与王朋友之间谁也不亏欠谁!呵呵,如果没有王朋友的鲜血,我们也治不好皇上的病。皇上有病责备我们没有能力替他缓解病痛,那样我们也没有好日子过嘛。同样的道理,王朋友有本事,喝过人鱼血,拥有金刚不坏之躺,是自己救自己,用不着感谢我们。王朋友知道大洋深处的人鱼藏在哪里,而皇上又想吃人鱼肉,或喝人鱼血,以图长生不老。我们还要仰仗王朋友给我们带路到大洋深处抓人鱼呢!”
王婆留闻言一愣,但随即又是脸带笑容地连说几声是,便坐了下来。他知道邵元节说的不错,对方正有求于他,对他客客气气是理所当然,他也用不着给赵时茂、钱丹他们好脸色。这些牛鼻子要不是仰仗他作向导下西洋寻找人鱼,绝对不会把他当回事。不过王婆留尽管大可以不把赵时茂、钱丹他们放在眼内,但对邵元节他还是要给这位脸目慈祥的道长几分颜面,毕竟他没有感受到邵元节对他不怀好意。于是他道:“赵道长,钱道长,你们不必拍心我会突然发难袭击邵真人,我能体会到邵真人的一片好心与善意,冤有头债有主,我是不会不知好歹地乱打人的。你们放心喝酒吃肉吧!”
赵时茂、钱丹他们也是听从了邵元节的话没有再与王婆留搭腔,王婆留一点也不介意,一笑置之。与陌生人相处,从友善开始。王婆留跟这些牛鼻子并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对他们展示出一付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些牛鼻子之所以为难他,原因他们要执行嘉靖皇帝的意志,就象他执行海贼王的意志一样不容抗拒。各为其主,很难说谁对谁错。所以王婆留觉得没必要跟赵时茂、钱丹他们一般见识。他觉得自己握紧拳头对付别人时,人家的拳头也会握得象他一样紧,这样莫名其妙的仇恨就如鬼附身一样缠着人不放,最终只有杀戮才能解决问题。王婆留心中寻思道──现在他们已坐在一起商议问题了,假如他们的意见不同,他就要了解为什么彼此的意见不同,分歧点是什么呢?只要抱着善意跟这些人接触,抱着接近的忍耐、诚意及欲望,这样他们完全有可能握手言和,相逢一笑泯冤仇。
邵元节饶有兴趣地盯着王婆留,揣度着他的底线是什么?他跟王婆留谈合作有几种选择。第一种是抱着敌视的态度,高高在上的控制方式,就是说仍然是把王婆留当作一个死囚,依然让他带着沉重的枷锁,用强制的方式要求王婆留带他们下海抓人鱼。这种方式当然可行,但不利于双方合作,万一王婆留生气了,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把他们的人带到穷境绝地上头去,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第二种方式是用慢性毒药控制王婆留,逼王婆留就范,乖乖跟他们合作。这种方式显然是不可行,因为王婆留绝非贪生怕死之辈,用这种方式对付一个怪脾气的烈性汉子,变数依然很大,同样不靠谱。况王婆留百毒不侵,用这种方式逼王婆留就范显而易见是下下之策。
第三种方式是招安并收买王婆留,让王婆留成为他的部下,为他所用。用金钱美女引诱王婆留上路行不行得通?这方面邵元节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而且他并不打算这样做,他觉得这样做的话好象向王婆留示弱,他好象挺吃亏。
第四种是要挟式方式,就是看看王婆留有没有亲人,试图绑架王婆留的家属为人质,然后再逼王婆留就范,乖乖跟他们合作。
现在邵元节就是采取第四种是要挟式方式,他见王婆留喝得双颊潮红,神态已显出醉意,就趁热打铁,故意关切地与王婆留拉家常,问长问短,打听王婆留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那知王婆留闻言咕噜咕噜猛喝几口酒,白眼一翻,不太高兴地对邵元节喝道:“邵真人你打听这些没用的事作甚?我是个孤儿,再没有一个亲人了。你唠叨这些琐碎事干什么?莫非你有个女儿,想招郎赘么?呵呵!”
邵元节自讨没趣,大失所望。但他兀自不甘心就这样向王婆留竖起降旗,他并不相信王婆留是个完美的人,浑身无械可击!于是厚着脸皮故作关心王婆留的模样,假意地笑道:“你就要跟锦衣卫们出海去抓人鱼了,海上危机四伏,此去万里异域,能否回来谁也说不准。如果家中还有亲人,安排一下家事再走嘛?我们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容你安排一下家事再出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