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饭呀,先请我一拳!”赵时茂沉下脸来,卷起衣柚,紧握右拳,象一只被野狗刺激受惊的狮子一样,咆哮着,杀气腾腾向王婆留扑上来。兜头盖脸照着王婆留印堂就是一拳。“你这小倭子印堂发黑,妨碍老子走运,老子打你驱驱邪。铁拳打来,邪灵速退。”
“等等,我可没得罪你呀?”王婆留无端挨揍,自然本能地叫苦不迭,希望赵时茂手下留情,放他一马。但赵时茂的拳头还是象榔头一样落在他额头上,他来不及运气抵御,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吃了赵时茂一记铁拳。额头顿时癃起一只不大不小的疙瘩,青紫发亮,如生角一般。
“我打你高兴,怎么样?”赵时茂也不解释他为什么打王婆留,反正他觉得打王婆留能渲泄愤怒,能消除心中的恐惧和压力。不过他第一记拳头打到王婆留身上时感觉象砸在沙包上,第二记拳头打到王婆留身上时感觉象砸在石头上。赵时茂稍微缩手后退,气哼哼地叫道:“小倭子,你还敢运气抵御?你找死呀,嫌拳头难吃,我就让你吃砖头。”赵时茂说着,游目四顾,做出一付寻找石头的样子。
“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身困牢笼,不得不憋一口气才能挡住野狗撕咬。咳,黄毛们别惹老虎生气,否则大事不妙。”王婆留一边运气抵御幽冥五子的攻击,一边脱口吟出一首打油诗道:“洪荒人兽尚相容,人类何苦非弯弓。芝麻小怨休报复,奸险阴谋成桎梏。”王婆留的比喻并不精譬,虽然他自诩是老虎,并骂幽冥五子是野狗。但老虎也好,野狗也好,都是畜牲。他骂人时不小心连自己也骂了,至于他的打油诗劝幽冥五子别为微不足道的小事生气,否则就会酿成大祸,多多少少也有点道理。
钱丹冷笑道:“小倭子,好兴趣呀!死到临头,亏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兀自在吟诗唱词,胡说八道。”
王婆留笑道:“天下无不死之人。你最多不过多活几年,五十步笑一百步的,你这样自豪了?真是小人得志呀!”
幽冥五子一人一拳,尽数打在王婆留的脑袋上,打得他头脑嗡嗡作响。为甚幽冥五子尽打王婆留的头呢?原来明时囚车都是木式囚笼,用长枷把人合上,只露出头和双手。所以幽冥五子只能打王婆留的头,打不到王婆留困在囚笼中的身体。头是最耐打的,只要没有打中太阳穴、耳朵、眼睛和鼻子,一般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幽冥五子都是自上往下打,往王婆留的百会穴和发髻上打去。一来头盖骨较硬,二来头发也分散部分拳击的力量,以王婆留的百炼之躯,幽冥五子这种乱揍的盲拳顶多是替王婆留呵痒而已。
王婆留手足头俱被木枷箝制,也使不出劲来。他试尝把丹田的真气运到百会穴上抵御众道士的攻击,运了几次气都无法冲破督任二脉,让兵真气直贯头顶。王婆留不知道真气直贯百会穴是武学最高境界,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人达到这种近乎神话传说的境界。假如他做到真气直贯百会穴是一种甚么景象呢?稍低级别是怒发冲冠,最高级别是头顶金轮,头顶出现光晕,那只有神话传说中的释迦牟尼和上帝头上才会发出这种光辉。
王婆留的武功当然还达不到这种境界,努力运了几次气都无法冲破百会穴,只得作罢了。反正他觉得幽冥五子看样子好象打得挺凶狠,但拳头落在他头上象呵痒一样,不会对他的身体构成什么威胁,他就咬牙忍了,随这幽冥五子对他拳打脚踢。
幽冥五子你一拳,我一拳,正对王婆留打得起劲。王婆留忍无可忍,看见杨虎、陈龙两人闻声走了过来,心里灵机一动,就故意震天价响地大声的对着陈龙叫道:“狗日的,你们把老子拉到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不给老子好日子过。有本事杀了老子,老子才不想到京师受罪。老子现在就想死,你杀了我呀?”
赵时茂被王婆留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微微一怔。他狠狠的瞪了王婆留一眼,低声骂道:“你给我闭嘴,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王婆留见赵时茂脸上已怒形于色,料想他不便在大内锦衣卫高手杨虎和陈龙面前对他怎样。紧张的心情略略有点放松,又故意大声说道:“牛鼻子,你有种,给我来个痛快啊?就这么一刀,你就给我开膛破肚我都不怕。只要你让我速死就行了,我不怪你!你这样零碎折磨人算什么意思?你有种打开枷锁跟我比个高低,人们一齐上我也不怕。你就把人家绑起来才敢揍人,你这欺善怕恶的瘪三!”
杨虎眉头一皱,然后象说一不二的老大般走到赵时茂面前,对那牛鼻子说道:“好了,快去准备吃饭吧。吃饱了,我们还要赶路,咱们在这里耽误不少工夫了,为免夜长梦多,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说完,他大步向王婆留走过来,扬手给王婆留一个耳刮子,用充满挑衅性的语气说道:“你这个死囚,还将自己当成一个人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是什么人?打你怎样?你能奈我何?知趣就闭嘴,嚷得越大声,落在你身上拳头就越狠。猪,白痴!”
“有种,你杀了我,老子可不怕!”王婆留象得了失心疯一样大声地对杨虎等人咆哮道,他何尝不知杨虎说的是大实话,他抱着针尖对麦芒的强硬态度跟幽冥五子对抗,就会遭遇到这些牛鼻子毫不留情的打击,吃的苦头也就越多。假如他忍气吞声默默接受这些毫无理由的惩罚,幽冥五子打到一定程度就会住手。不过王婆留算定杨虎、陈龙和幽冥五子等人不敢杀他,否则就不会千里迢迢押解他进京了。他料想到京师后也不免捱一刀,反正是死,早晚都一样,王婆留铁了心的要把杨虎等人激怒,让这些人动手杀他,一了百了。
杨虎摇摇头不去理他,径直向客栈旁边的一个小茶棚走去。小茶棚外一杆破旧的酒旗在风中飞扬,远远能看到里面一位老先生提着个大茶壶殷勤地向客人添水。茶棚不仅卖茶,也卖酒,当然也做饭。秋日凉风肆虐的吹着,过路并停留在小茶棚吃饭的客商不多,让小茶棚两边的风景显得有点萧条冷落。
那老先生看见杨虎走进茶棚坐下来,便上前打扫桌子招呼道:“诸位差爷,尽管来敝店歇歇脚,吃点什么点心?本店有桂花米糕,花生云片,樱桃丸子,红枣糖羹……可要来壶云南大红袍茶杀杀口么?诸位差爷一路疲乏,老汉这里茶水虽然粗劣,却也算洁净。喝了老汉的茶水,管保你精神抖擞上路。”
“好,切五斤牛肉,五斤烧肉,五斤羊肉,再来几只油酱鸭,来三坛酒。赶紧切上来,兄弟们吃完还要赶路。”杨虎望着几只支在路口冒着喷香肉味的大铁锅,高兴地指指点点说着。“至于那个囚犯,你拿两个馒头给他就行了。”
老先生答应一声,忙碌着切牛肉、烧肉、羊肉、酱鸭和底菜,再把肉片放在锅子里用辣椒油一炒,顿时一股子肉香在茶棚内外弥漫开来。“好香,好香!你们别不管我,我好歹是个钦犯,你们吃肉,就赏我一块骨头啃啃吧!”王婆留连吞几口唾液,忍不住开口大声称赞道。这几天他被这伙钦差押着赶路,吃的都是风干的硬得象砖头一样的面饼,那饼子还带着一股陈年的霉气味,让王婆留想起就反胃。这时,他看见杨虎等人大烹小割在茶棚里吃肉,让他怎么能按捺得住?
幽冥五子看见杨虎买肉打酒开饭了,两眼放光的吞着唾沫,作急丢下王婆留,连蹦带跳赶入茶棚吃饭去了。王婆留叫口渴叫肚饿,那些钦差听而不闻。不过他们喝多了要撒尿的时候,却没忘记跑到囚车旁,拿出喷子对准王婆留身上洒水。面对无缘无故的仇恨,莫名其妙的作贱,王婆留心中憋了一肚子:“丫的,别让我出来,我有机会翻身出来,就把你们这些混蛋的老二全都割下来炒菜!”
还是那位茶棚的掌柜老汉看不下去,暗中给王婆留也来几片羊肉,并给他端来一碗微温的热茶。王婆留狼吞虎咽吃完羊肉,再喝老汉递过来的热茶,眼眶不觉有点润湿,含糊其辞地感谢道:“老伯,你真是好人。我那天得了自由之身,少不了给你赏钱的。”王婆留也不知道他能活多久,做不做得到这种有恩必报的事。只是受人恩惠,尽量多说几句好话而已。
老汉也不以为意,摇头苦笑道:“都是穷苦人,客气什么呀?反正那些差爷也吃不了,放着也是撒泼浪费……不给人吃,只能拿去喂狗喂猪了……”老汉唠唠叨叨几句,也下去了。
饭后,一路向北,又行了数日。一行人来到一个小村镇。此村名叫周家庄,属于天津边境的小镇。过了这个村镇,算算行程,再走两天官路就应该进入京师地界了。这几日来,王婆留一直在找机会刺激幽冥五子,让他们动手杀掉他。可惜赵时茂这个老道,似乎知道王婆留的用意一样,打趣似地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坚决寻求速死,一双招子也很亮,预见自己的未来处境不妙。不错,老夫也是想找你发泄愤懑,冲冲霉运而已,却无意杀死你。皇上等着拿你斩首示众,甚至拿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我杀了你,皇上问我要人时,我拿什么给他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