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竹君正为他岳父萧长天生出这个把他分尸支解的鬼主意气恼不已,当然吃不消秦晓南这个损人的玩笑,不耐烦地伸手一推。他在上火之际也没掌握分寸,双手刚好按在秦晓南坚挺的大胸晡上。
“呀!”秦晓南好象给雷殛一样尖叫一声,急忙撒手放开邵竹君的耳朵,踉踉跄跄后退。她这一退竟是退出丈余多远,并一跤摔坐在地。脸膛红得象熟透了的苹果,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邵竹君没料到他不经意的一推,推在秦晓南的敏感部位。看来他的运气也不算太差,随便一出手就摸到彩了。
秦晓南羞忿难当,蓦地跃起,紧握粉拳瞪着邵竹君作势欲击。
邵竹君也本能地摆出防御的姿态,吃惊地道:“怎么,要我的‘猪耳朵’,还是要我的命?”
秦晓南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出手,叹了口气道:“无心之失,我不跟你计较,赶紧带我上路去骷髅帮老巢吧,我找不到骷髅帮的匪徒出气发泄,就拿你出气发泄愤怒了。”
故园虽好,却是无法再呆下去。邵竹君眼见秦晓南催促上路,也推诿不了,只好拿出几十两银子给孙婆,拜托她照料邵君保一段时日。孙婆带过孩子,觉得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满口应承。邵竹君逐与秦晓南复过江北上,取道瓜洲渡,再上奇穷镇。
辗转北上,这日又回到青松岭小镇。天色已晚,便在先前落脚的人和客栈投宿。事情却也蹊跷,是晚亥时光景,四邻又隐隐约约传来孩子的哭声。这次邵竹君与秦晓南不敢掉以轻心了,当时拔剑在手,遁声寻去。
那孩子发出啼哭声的地方不止一处,最近的啼哭声由距离人和客栈约莫几十丈远的一家农家院子传来。邵竹君与秦晓南一前一后,跑过去一看。月光下,只见一个中年农夫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脱光衣服,绑在自家院子一个木桩上,正在哪里拷打教训。
邵竹君用剑指着中年农夫喝道:“住手,你敢再打孩子,我就剁了你。”
那中年农夫吓了一跳,随即恢复常态,象看怪物般盯着邵竹君看了一会儿,大声叫道:“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关你什么事,谁叫你多管闲事?”
“是这样吗,这孩子真是你儿子吗?这孩子只怕是你拐来的吧。”邵竹君冷笑道,对那中年农夫的话很是不屑,他根本不相信农夫说的是真话。
“你说什么呀?”那中年农夫目光有些呆滞,似乎是被邵竹君整懵了,一时回不过神来。他甚至惊诧得变得有些口吃,口齿不清地道:“你说……什么?……不是我的……孩子,难道是你儿子不成?放泥玛的狗屁!”
那孩子闻言却双目放光,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太友善地怒视那中年农夫,似乎想明白自己被揍的原因──原来我不是你的儿子,难怪你这样打我!
邵竹君和颜悦色地对那孩子道:“别怕,我来救你,你老实告诉我,这家伙是不是你爹?”
那孩子尽管被中年农夫打得皮开肉绽,但作为农民的孩子他本性还是质朴善良的,就算他最反骨并受尽委屈,也不至于不认自己的老子。无论邵竹君如何诱导提点他,那孩子还是含着眼泪承认中年农夫是他老子。
邵竹君见那孩子承认中年农夫是他老子,大失所望,回好回头对那中年农夫劝解道:“孩子做错了什么,就算他违逆人伦,也是少不更事,好好教育就是,用不着这样捆打呀。”
中年农夫对邵竹君横插一杠多管闲事的行径很看不惯,气冲冲道:“哼,你不知道事情原委,说得倒轻松,要是你遇上这种,也不见得你处置得比我更好,更高明。”
邵竹君收剑回鞘,拱手道:“哦,出了什么事呢,愿闻其详。”
中年农夫抛下手中打人的树技,向邵竹君陈说他打孩子理由,道:“我叫宋顺,这镇上的老百姓。”
“半年前,有个先生来到本镇,说是失管馆的老教授,流落此地,打算收几个小学生处馆度日。这个老先生脾气很怪,只要镇上居民给他提供个地方作栖身之地即可,或大家给他轮流供饭也行,并不要大家给他束修。”
“众乡亲眼见有这样的好事,自然喜出望外,便答这老先生在本镇处馆的要求,让他在镇里关帝庙安顿下来,择日开馆,给孩子们传授学业。”
“这老先生自称什么古遗剑老人,起初倒也正正经经信孩子们教了几天《三字经》和《千字文》,后来他渐渐放肆起来,整日胡言乱语,给孩子们灌输强盗杀人放火的故事。胡说什么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皇帝做得不对,就要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样诲淫诲盗,非止一日。众乡亲眼见这疯子的嘴愈来愈不象话,便想赶走他。可这老疯子不知用什么妖法,镇里出动几十个大汉,用尽一切手段,也拿他没辙。”
“可孩子们象中邪一般,不听父母兄弟的管教,偏喜欢这老疯子的异端邪说,象听戏文听上瘾一般。不分日夜赶到关帝庙去听那老疯子的教诲。”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老疯子诲淫诲盗的故事,哄动四乡八里,又有许多村夫俗妇,专程前来听他教诲。这可不得了,结果惊动官府。这几天,城里的番捕和官兵都下乡来捉拿反贼,并说这老疯子是骷髅帮的首脑,要拿这老疯子送官究办。”
“这老疯子听到风声,逃之夭夭。那些官兵没逮着这老疯子遨功请赏,便拿我们这些老百姓出气,要我们交出这老疯子,否则追究我们窝匪之罪。可恨那个老疯子这几天不知逃到哪个山旯旮去了,我们当然无法交人。那些官兵便籍此生事,发下狠话要挟我们。说我们交出这老疯子便罢,若交不出这老疯子,便拿我们顶罪。还要我们村民交纳罚款,每户交纳一百两银子,而且另管酒饭接待他们。我们若不交钱认罚,他们便要抓我们去坐牢。”
“你想,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容易呀,起早贪黑,一年也赚不到几两银子。这么一下给官兵们刮去一百两银子,岂不痛心?这时候孩子们还要添乱,还要嚷着到关帝庙去跟那个老疯子念书。这样不懂事的孩子,难道不该打吗?”
邵竹君劝解道:“你这迁怒妻儿的做法,也欠思量。你打死自己的孩子,也不见得能摆平这件事呀?”
“管他济不济事,先出一口恶气再说。”宋顺气呼呼说。
“哪教书的老先生有多大的年纪?”秦晓南插嘴问道。
“大概六十岁上下,你问这个干什么?”宋顺一头雾水,不知道秦晓南问这个干什么。
“上了年纪的人,暮木已拱,大多数不再害怕、忌讳死亡。我想这老头的身体也吃不消冒犯风霜,他肯定是不会跑远,只是在附近躲藏起来罢了。”
“真个,那我们可以把他搜出来送官究办是不是?”宋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你们未必找到他,你不是说他会妖法吗,会妖法的人岂是等闲之辈,他怎会容你横捏竖拿?”邵竹君不以为然摇头道。
“哪该怎么办才好呢?明天官兵便进村抓人。我们若交不出这老匹夫,只能向哪些霸王兵送钱才能买个平安。这下好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我们惨了……”宋顺愁眉苦脸,急得连连搓手顿脚,向邵竹君恳求道:“两位有什么高见,替我们设法设法吧!”
若是一般江湖好汉,邵竹君或有办法。但对官兵他就没辙了。他也曾经也是官差,深知体制内的弊端,官兵谁也惹不起。于是,邵竹君也向宋顺表示爱莫能助:“非常遗憾。我们很想帮你,但一时片刻实在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宋顺瞟了秦晓南一眼,对邵竹君挥手道:“俺村的事跟两位客人没有什么相干,两位客人既然帮不了什么忙,我劝两位还是回避一下,及早离开这里。哪些霸王兵都是畜生,没有人性。这位漂亮的大姑娘给这些贪婪鬼看见可是大大不妙,只怕十分危险。两位赶紧离开这里吧!”虽然邵竹君突然闯进他家大院,让老宋感到十分不满。但作为淳扑善良的老百姓,宋顺还是没怎样计较邵竹君当初对他不怀好意,还是提醒邵竹君注意避开官兵,不要与官兵发生冲突,不要趟这场浑水。
邵竹君摇头晃脑道:“老宋,这个你不必担心,这个姑娘不是人───”
宋顺闻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邵竹君表达什么意思?秦晓南更是横眉立目,涨红脸膛喝道:“你胡说什么呀?”
邵竹君不慌不忙道:“她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秦晓南听到邵竹君这话时,转怒为笑。她这一路跟邵竹君诙谐调笑,早已得心应手了,当时不假思索接着说:“呃───带着哥们来作贼,偷点银两助乡亲。”
邵竹君哈哈一笑,指着秦晓南对宋顺道:“这姑娘是个巫女,也会妖法,明天叫她对着那些官兵略施法术,管教那班官兵吃不消兜着走。”
那时迷信盛行,宋顺信以为真,拱手拜谢道:“真的,哪俺镇上数千男女老少,全仰两位仙人帮忙了。”
一夜无话。翌日,青松岭上数百户男女老少一齐动手,都忙碌宰鸭杀鸡,预备酒饭,接待即将来临青松岭的官兵。巳牌时分,一百多名鲜衣怒马的官兵,得意洋洋扑到青松岭上。这些官兵里大多数人都是明白人,他们都心知肚明,要青松岭的老百姓交出骷髅帮的首脑,根本没有可能。不是青松岭的老百姓包庇罪犯,而是青松岭的老百姓没有哪个能力,交不出人来。你试想,连武装到牙齿的官兵也抓不住骷髅帮的匪徒,手无寸铁的的老百姓怎可能把骷髅帮的首脑抓住并绑缚送官府呢?
“我们下乡就是向这些乡巴佬要钱要物的。我们是兵,老百姓必须养我,否砍你没商量。”这些吃着用着老百姓银子的大明官兵,一点也不知道向老百姓感恩。相反他们好象跟老百姓有仇一样,把老百姓当作一只随意欺负拔毛的羊羔,象追债的债主一样,厚颜无耻向老百姓们索取,再索取。
这些官兵俱在青松岭的老百姓面前展示出一付金刚怒目之状,好象对青松岭懦弱的老百姓说:“你们要对我们俯首帖耳,做低服小,叫你交钱就交钱,送礼就送礼。敢不孝敬我们,我们就说你们想作反,我们说是就是,因为我们手里有枪有刀,说你是反贼你就是反贼。”
几个官兵气势汹汹扑到宋顺家中,大呼小叫,索要钱财酒食。宋顺为了安排宴席伺候这帮“贵宾”,正在厨下忙得不可开交。听到官兵已到门首,连忙拉着他浑家一起赶到门外跪迎官兵。
宋家大门洞开,老宋也低眉顺眼,满面谄笑,对那些官兵打拱作揖,百般讨好。可那几个官兵并不买账,大力踢门,兼打桌子,追债似的催促道:“饭做好没有?钱呢?”
老宋小心亦亦地道:“酒菜俱备,钱也筹齐,但凭长官吩咐。”
那几个官兵闻言相视一笑,才收起那付如丧考妣的丧神脸。内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你先拿钱到镇上晒谷场上听长官训话,交割完银子,再回来伺候我们吃饭。”老宋喏喏称是,大气不敢喘一口。
其时,秦晓南已回避房中,邵竹君即大马金刀坐在大厅一侧袖手旁观。一个官兵看见邵竹君这么托大,心中老大看他不顺眼,指着邵竹君鼻子喝道:“你是什么人,敢这样盯着我们看,找死不是。”
邵竹君翻着白眼,也没有兴趣跟这种油子兵痞答腔。
“我问你话,你敢装聋作哑?”那向邵竹君发难的官兵年纪大慨十六、七岁,年纪不大,脾气却是不少。
邵竹君正要亮出身份,表明他也是官差。老宋却跑上前来拉住那个官兵的手打圆场道:“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乡下人不懂事,各位官爷莫跟他一般见识。”那个官兵看见老宋低声下气向他求饶,就卖了个人情给他。然后和同伴骂骂咧咧出门到邻家催缴捐款去了。
邵竹君怀里佩戴着秦惜时那面先斩后奏的令牌,如果与那些官兵发生冲突,动起手来,他可以把这面“金牌”亮出来,表明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或者能唬住那几个官兵。不过,老宋出面好言好语把众官兵打发出去了,他也发作不起来。邵竹君乜斜双眼对老宋说:“老宋,你忒也胆小怕事,你不信我能处置他们么?你何必向他们低声下气告饶呢?”
“我信你有这个能耐,咱是守法良民,招惹不起这些人呀,算了,算了。”老宋又向邵竹君求饶了。这货打自家儿子时特狠,对外人却是软货。
稍后,邵竹君与女扮男妆的秦晓南随老宋来到镇中的晒谷场上。只见晒谷场上黑压压的站满许多村民,官兵摆出一条长蛇阵,以半月形的阵势把数百村民压缩在晒谷场一隅。
一个身骨甲胄的中年军官正站在高台上向村民训话,斥责道:“你们这些不晓事不懂法的乡巴佬,你们都犯了死罪,还不晓得自己错在哪儿?老子今日来提醒你们的脑袋,免得你们中了骷髅帮老贼的奸计,然后越陷越深。将来朝廷追究,罪及妻儿,诛连三族,那就噬脐莫及了。你们知道吗,那个教唆孩子们造反的骷髅帮老贼是朝庭的钦犯,罪大恶极,活该千刀万剐的。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竟敢容留他在此散布异端邪说,那是窝匪的罪名。本官念你们无知,不追究你们的罪,已算是法外施恩了。你们犯了错,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本官要对你们略施惩诫,以儆后尤,罚你们几两银子,让你们花钱买个教训。”中年军官说到这里,干咳两声,清清嗓子,又道:“本官命令你们每户助捐一百两银子犒军,这样我们便姑念你们初犯,不追究你们的罪,若敢抗命不遵,哼!”中年军官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你们敢不给银子,就拿你们开刀。
众村民慑于官兵的淫威,敢怒不敢言,乖乖的列队向那军官交纳银子。
邵竹君上前向中年军官略拱拱手,扬声说:“且慢,我可以跟你摆摆道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