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常道:“快到海门湾了,这里有条大河,人称韩江。海船多经韩江深入内陆码头。其中有一个叫南雄港的码头是个难得的深水港,文掌柜要不要到哪儿泊船?”
文安国道:“我这些粮米还要在潮州找几个米行经纪人帮忙发卖,先借他们的仓库堆放货物,专候行情出售,停靠内陆码头当然再好不过。这些粮米售出之后,我再在当地组织一批丝绸、茶叶北上,难免在此耽搁一些时日,找个安全的码头避风以及躲避海贼。”
刘万常道:“前往南雄港码头,得通过韩江的几个滩头,这些滩头都是危险的所在。很多海贼水盗出没其间,在这儿作案,谋财害命,伤人无数。以致死尸盈路,白骨满途。”
文安国逐向刘万常拱手道:“那就仰仗诸位帮忙退贼了。”众镖师斗志昂扬,答应一声,纷纷表示担当起杀贼护船的重责。
粮船行出数里,果见岸上沿途零星散落许多白骨,众镖师和水手们不禁自觉体冷心寒,栗栗自危。看看将近南雄港码头,道上赫然有几具商贩的尸骸横摆道路中央,档住一些过路商旅车仗的去路,细觅这些死人,衣服破烂凌乱,包袱虚空,显然是被强盗打劫杀死不久。于时正是端午季节,天气很热,尸体腐臭,远近可闻。那些过路商旅很奇怪,彼此狐疑观望,都指望前头的人出来收拾死尸开路。结果是前面的依赖后面的,后面的看着前面的,大家都不动手,堵在哪里耗着,比赛看谁有耐性坚持下去。
“不吉利呀,大清早出门遇上几具尸体挡路,太霉气了。”一个客商自言自语说。
“前头的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收拾死尸开路?”
“让后面的来收拾吧,我为什么要做这件好事?我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后面的人也不会叫我一声爹呀,我为什么非要做这件脏累差事?俺就喜欢跟你们耗下去。”前头一个客商生气地道。
“看这情形,只怕要等洪水来冲走了。”一个客商无可奈何地耸肩摊手道。
“兔鼠狐鸦迟早会替我们销缴这几尸体的,别指望人了,指望禽兽来给我们帮下忙吧,呵呵。”一个客商幸灾乐祸笑着说。
文安国与徐凤仪面面相觑,他们都不认为这几个丢命旅途的倒霉鬼是在此处被杀的,原因很简单,周边地上都没有鲜血喷溅的痕迹。这几具尸体都是强盗从别处杀人后弄到这里向客商们示威,炫耀武力,迫使这些客商放弃抵抗,低头就范的一种手段。徐凤仪看见这些暴露荒郊的遗尸,心中甚是不忍。他和文安国拿了铁锹,唤来几个镖师一同下船,在路旁浅浅挖了个坑,把几具尸体草草埋掉。
徐凤仪仰天长叹一声,摇头愤慨地道:“这些贼真可恶,人死后还要作贱尸体,不可饶恕。”文安国并不答腔,依他意思,把这几具尸体扔到江中便万事大吉了,用不着这样辛辛苦苦挖坑土葬。碍于文安国的面子,其他镖师也只好勉为其难地配合徐凤仪工作,听他的指使,把这脏累活儿干完。
做完这桩功德事,文安国的粮船继续上路。船队逶迤来到一个狭窄的航道,只见滩头有个大汉扛着一根搭钩挡住船队去路。那汉子看见徐凤仪等疾跑过来,便大声吆喝道:“留下买路钱,否则即时送你回家。”言毕,扬手一招,他背后树丛中一声胡哨,窜几百个衣衫褴褛的土匪,他们手中的兵器也稀奇古怪,搭钩、竹竿、锄头、木棍都拿来充数,真是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果然不愧为乌合之众。
徐凤仪对那挡桥拦路的汉子装疯卖傻道:“留下买路钱?这泥泞道路这么烂,你根本没怎么护理,凭什么要钱?”
那大汉放下搭钩,抽出一把钢刀晃来晃去,狞笑道:“就凭这个,凭这个就够了,不管天上地下,世间万般事物,通通都是老子的。”
文安国也走到船舷前头,对那大汉扬声警告道:“你这没脑筋的贼撮鸟,睁大狗眼看清楚情况,你没看清楚我后边的人马吗?”文安国的粮船共有一百个镖师,连同水手打杂人员,不下五百多人,自然没把这伙贼人放在眼内。
那抓搭钩挡桥拦路的汉子笑道:“是叫我点钱吗?几个臭男人有啥好看,难道还藏匿着美女不成,叫她出来,让大爷品评一下。”
文安国骂道:“不长眼的混蛋,你这帮乡巴佬难道想吃掉我这四、五百号人的大船队吗!”
那抓搭钩挡桥拦路的汉子道:“老子守住这条路,看看你们是否喜欢潜水过去。你不服气就潜水给老子瞧瞧。”大家审视那大汉占据的地势,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条狭窄的航道每次仅容一只大船通过,不干掉这恶霸,大家休想越过这一关。
刘万常从船舱取出他的兵器,那是一条九尺长短的熟铜棍,单手执着棍头,猛然一挥,虎虎生风,并向那抓搭钩挡桥拦路的汉子道:“让我来会会你。”他的兄弟刘壮志也舞着镔铁棍前来相助,兄弟同心,联手齐攻。跳上岸来找那拦路的汉子厮杀。
守航道的汉子舞刀相迎,吼声如雷,声势骇人。钢刀如千均巨石,轮转之下,疾风四起。钢刀打到那儿,那儿便尘土激扬,火花四起。若说他一刀地裂山崩,毁掉砸破船只也是一件轻松易举的事儿。刘万常、刘壮志兄弟俩与那莽汉交手不上三五十招,便败下阵来,若说单打独斗,这粮队中一百几十名镖师没有一人是这守航道大汉的对手。刘万常气喘吁吁对文安国道:“那家伙膂力极大,我们奈何不了他。”
文安国转头看了一眼徐凤仪,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的眼神很明显,就是示意该徐凤仪出马了。
徐凤仪把新铸的宝剑从鞘中拔出,高扬头顶,剑光与阳光交辉互映,耀人眼目。徐凤仪并不急于与那大汉厮杀,反而和颜悦色对那守航道汉子道:“这位大哥,让路吧,请让一让,让我们过去,我会给你们几袋大米,不让你空手而归。你这身手不错,何妨留下性命,将来为国家效力。”那大汉不屑回答,态度十分骄傲无礼。
徐凤仪眼见自己一片婆心,被对方视如狗屎,只得动用武力替对手缴械了。于是他调动丹田气流,聚膻中,出督脉,注入劳宫,他手中的宝剑瞬间若寒冰般发出青光。
随着青光一闪,徐凤仪身子如灵蛇出洞,飞舞宝剑冲向大汉。只见一道满月弧光,倏忽升空,直飞那守航道汉子的手腕。那守航道的大汉挥起钢刀,正想格挡抵抗,但根本看不出对手的剑招路数,只见一片寒光袭来。忽觉手腕剧痛,定神细觅自己的手腕,已给对手飞来的宝剑击中关节,鲜血直流。
那守航道的大汉最也拿捏不到兵器,咣当一声丢下钢刀,掉头便跑。从徐凤仪手上发出的似明月光华的寒光,在击中那大汉的手腕之后,又碰了一下那大汉手中的钢刀,咣的一声怪响,借着碰撞反弹力量,宝剑转了一个圈子,依旧返回徐凤仪的手中,自始至终好象有一条傀儡线牵扯着宝剑一样,确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江湖百晓生有诗盛赞徐凤仪的一刀流:
追风逐电一刀流,穿云破雾弯月钩;
此日功成扬姓名,横空出世惊九州!
那帮站在旁边替那守航道的大汉掠阵助威的土匪们,见些情景,俱觉邪门,不知是谁喊声:“真是邪门的刀法,鬼啊……扯呼……”众贼其来也忽然,去也忽然,顷刻之间,走得一干二净。
文安国他们看见徐凤仪的一刀流剑术如此厉害,都一齐翘起拇指,赞不绝口。一个个自称长了见识,开了眼界。众镖师都说徐凤仪的剑术了得,简直神出鬼没,形同魔法。他们都是徐凤仪的铁杆粉丝,成为徐凤仪的义务宣传员,到处替徐凤仪做广告,说徐凤仪的武功如何了得,人品如何高尚。后来徐凤仪能够在江湖扬名立万,跟这班镖师的大力宣传很有关系。
文安国见强盗散去,便吆喝众水手扯帆的扯帆,摇橹的摇橹,继续赶路。又走一程,不知不觉,金轮下山,暮霭沉沉。前不巴村后不近店,又摸黑走上一段路,终见沿岸前头有一条村子。文安国吩咐众人靠岸,把船停泊在岸边,派人上前去叩门打户,居然没人回应。看那村落,残垣断壁,十分破烂,想是这地方水火贼盗闹得太凶,那兵火过后,那些乡亲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又是一条南方海边常见的绝户村。文安国等将就在这村子驻足,这总比在船上狭窄的空间睡觉强多了,生了几堆篝火,埋锅造饭。刚刚饱餐躺下,尚未入睡,忽听马蹄声响,羽箭交啸,强盗来得十分凶猛。
只见几十个蒙面人聚然而至,下手凶狠恶毒,绝不留情。文安国焦急地向徐凤仪询问道:“那些贼不是知难而退了吗?怎么又来了。”
徐凤仪道:“这也许是另一拨,吩咐镖师们小心点,对手看起来很强,不是寻常强盗。”
只见一个蒙面人如旋风般刮过来,抓起其中一个镖师,在那镖师手腕略施功力,那镖师自觉手腕如碎裂般痛楚,大汗淋漓,不由自主连声讨饶。那蒙面人厉声喝道:“快说,刚阿宝刀在那儿?黄金藏在那儿?”原来江湖上流言四起,传说刚阿宝刀流入广东,据说盗墓贼把盗墓挖出来的一批黄金物品也带来广东,准备与佛朗哥人交易套现。于时黑白两道人物闻风而来,也加入争夺刚阿宝刀以及黄金出土物的战团,连不少盘踞在南澳岛的倭寇也上岸来凑热闹。现在徐凤仪他们遇上的蒙面人,就是一伙倭寇。
那镖师叫苦道:“根本没有黄金,那是粮食,更没有什么刚阿宝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