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该不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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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婆留一言不发跟着纱雪樱花,辗转回到杨柳村杨老忠家。赵贞左等右等不见王婆留回来,正在杨家门口倚门张望。她看见王婆留终于出现在她面前,象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又蹦又的上前拉着王婆留的手,焦急地问:“大哥,你去哪么久,把我急死了,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哩,正想到山上找你。回来就好,饭菜都凉了,热一热再吃吧!嗯,樱花姊,汪大哥呢?”

    纱雪樱花脸色一沉,很不满意地瞥了王婆留一眼,没好声气地对赵贞喝道:“死丫头,没点规矩,主子的事,哪用你管。闭嘴,赶紧给我看茶,不听话我就抽你。”这倭女言讫,卷袖握拳,一付要教训人的凶恶模样,哪御姐风范表现无遗。

    赵贞吐了吐舌头,撅着嘴巴走到厨房端茶倒水去了。她自觉要替王婆留奉上一壶清茶解渴,就顺便给这倭女一杯茶吧。“若不是给王大哥沏茶,你便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给你这死倭女端茶倒水。”赵贞非常气恼地寻思道。她给王婆留沏茶的杯子用热水洗了又洗;而给纱雪樱花沏茶的杯子先在泔水桶里浸了一下,又用灶上哪条黑漆漆的脏麻而抹了几下。然后冲上热茶端到前厅。

    纱雪樱花端起茶杯,先闻一下泡茶的香气,好象闻出异味,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她太渴了,尽管告诉她这山野乡村的碗碟杯具不太干净,可她没有选择,不喝也得喝。

    赵贞看见纱雪樱花喝掉那杯专门为她泡制的脏茶水,心中那份得意劲头不用提了,就差点没有当堂大笑起来。哼,任你多狡猾嚣涨,也得吃老娘的洗脚水。

    纱雪樱花喝了一杯潲水茶,就不想喝第二杯了,只见她把桌子一拍,对杨老忠喝道:“拿酒来,用大碗斟满。”杨老忠不敢怠慢。当真捧出酒坛,给纱雪樱花满上一碗酒。纱雪樱花象喝水一样,咕噜噜喝了几口,才把嘴巴一抹,大叫痛快。转头不太客气地对王婆留喝道:“小子,你敢不敢跟我拼酒?有种,跟我干一杯。”

    王婆留还在犹疑,抓不定主意是否接招。赵贞不知王婆留酒量怎样,但她知道酒能乱性,酒能让人失去理智,她当然不会起哄赞成王婆留跟纱雪樱花拼酒,当时她提着茶壶给王婆留添上茶水,劝道:“哥,不要喝空腹酒,就算喜欢喝一口,也要在吃饭时喝。拼酒更不应该,口渴,我替你倒茶吧。”

    砰的一声,纱雪樱花突然把碗扔在地下,满脸怒容地指着赵贞骂道:“死丫头,你欠揍是不是?闭嘴!主人家说话的时候,丫头不准插嘴。”

    “她年少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王婆留怕纱雪樱花借题发作,刁难赵贞,不免劝解几句。

    杨老忠看见昨天尚彬彬有礼的纱雪樱花,今天怎么变得如些蛮横霸道?莫非吃错药了?他哪里知道纱雪樱花之前温柔体贴的举止是装出来的,现在她已完成使命,不用装了,就自然露出御姐颐指气使的本性。

    王婆留也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纱雪樱花在汪直海商集团中的等级很高。他还真猜中了,这纱雪樱花是汪直的九姨太沙雪真弓央的堂妹,认了汪直作义父,是汪氏海商集团中的第十号人物(其余九位是叶宗满、王汝贤、沙雪真弓央、门多郎次郎、四助四郎、稽天新\四郎、善妙、庄公、王滶),她掌管汪氏海商集团的贸易大权。因她通晓中日两国语言,汪直委托她主管对日贸易,凡日本商人想跟汪直洽谈生意,都得通过这纱雪樱花穿针引线,方才有戏。这纱雪樱花同时是汪直热血天诛团的领军人物,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在海贼中威望很高。

    “汪爷哩,你不是说汪爷来了吗?怎么还没见他老人家。”

    “你急什么,该来的时候就来。”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只见杨家门口人喧马叫,走来十个衣甲鲜明的武士。这些武士穿着都是中土装束,附近的居民绝对想不到这些人是倭寇。只道是某官微服私访或某富商下乡,没有人料到海贼王汪直突然降临这穷乡僻壤。王婆留仔细打量汪直带来的保镖,眼见这些人身材高大,目光如炬,太阳穴高高隆起,全是千里挑一的高手。

    汪直这次率众南下,沿路救济流民穷人,既送粮又给钱,济贫振乏工夫做到十足。这汪直刚到杨老忠家,先跟杨老忠叙家常,问寒暖。杨老忠见这汪直五十岁上下,留八字胡子,脸相威严,深沉可惧。猜不出这汪直是什么人?汪直对杨老忠一家很客气,客套一番之后,末了按杨老忠家人口,每个人按例给了几吊钱。杨老忠作梦也没料到这个慷慨大方的怪脾气老头竟是──海贼王汪直。

    王婆留走到门前石阶恭迎等候汪直。汪直一见王婆留,立即笑脸相迎,拍肩抚背,象安抚自家孩子一般。

    杨老忠拿了汪直的钱,当然不敢怠慢贵客,又杀鸡宰鸭,给众人安排酒席。

    在杨老忠准备酒饭间隙,王婆留惴惴不安向汪直请教事情本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直点点头,不客气地对王婆留说:“我在考验你,你一举一动都被许多人在暗中盯着。恭喜你,你过关了。”

    王婆留抹抹冷汗,暗叫侥幸,抬头看看侍立在汪直身后的毛海峰,暗抽一口冷气,苦笑道:“我也有一种直觉,感觉到一股无所不在的杀气,感觉到被人盯上了。毛兄,是你吗?”

    “呵呵,不错,我跟你很久了。我现在已改名汪滶,叫我汪兄吧。”毛海峰笑咪咪说,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藏。

    毛海峰如何改名汪滶呢?这也许跟他身世有关。传说这汪滶原叫毛海峰,是个私盐贩子,也做走私勾当,走私丝绸白绢到日本去买卖。因缘际遇,跟汪直攀上交情,成为汪直的左膀右臂。汪直看见毛海峰是个秀才出身,有些文化底蕴。武艺也学得不错,剑术奇高。同时又是经纪奇才,他对这个青年才俊甚是爱惜,逐收下他为义子,并让他改名汪滶。

    汪直这一套畜养孩子的做法是当时最流行的玩意儿,随便那个有点财势行商坐贾都把这一招绝艺练得炉火纯青,如果一个成功的商人没有三五个义子,那他根本不用混江湖了。据传汪直有几百个养子,他的养子又收孩子,孩子再畜孙子,结果整个海贼营都是一家人啦!汪直过足这契父的瘾头。

    汪直又叫来保镖,把那紫檀箱子扛到杨家大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铜锁,开箱出视。箱子里面哪里是什么黄金,原来是一箱砖头。汪直哈哈大笑,末了连紫檀箱子也不要了,送给杨老忠作衣柜。

    王婆留终于明白汪直给他一本《三国演义》的意图是什么,就是受人之托,必须誓死遵守信诺。遵守信诺说起来容易,其中艰难曲折,实难形容。王婆留庆幸他顶住诱惑,勉强过关。汪直叫他接人到烈表山原来是一个局,在这个局中,他若有什么行差踏错,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汪直拍拍王婆留肩头说:“我要对你委以重任,只能用些手段试试你。孩子,你的本性很好,堪当大事。好,现在我宣布,从今日起,你就是福建仙游城碧溪堂的堂主了,由你主管徽州海商集团南边的一切商务,你可以便宜行事,凡事不用请示我。”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广东绿玉印章,送给王婆留。王婆留这才知道汪直考验他的目的,原来是委托他作福建仙游城碧溪堂的堂主,即使受些委屈,也值了。

    不多时,杨老忠安排好两桌酒席。众人叙齿入席坐下,纷纷举杯祝贺王婆留成为福建仙游城碧溪堂的堂主。大家与王婆留频频碰杯,痛饮雄谈。

    杯觥交错间,汪直望着赵贞笑哈哈道:“啧啧,小子,我叫你到福建仙游城接人,你倒接来个小妹妹,长本事了呀!”

    王婆留只能陪笑,一切解释都是多余。

    汪直十分欢喜,呼唤保镖托出一盘银子,约莫有一百两银子左右,送给赵贞道:“长路消乏,给你赞助少许盘缠,以壮行色。拜托你照顾好你的王大哥!”赵贞再三推辞不了,只得收了下来。

    纱雪樱花满脸不屑,摇头摆手道:“这丫头不懂规矩,该打屁股了,你送她银子干什么?”

    赵贞很不服气,气哼哼道:“你这是干啥呀,我该打?我哪里得罪你?明明你对人家不友善,该打屁股的是你。”

    “你看,你看,没点规矩,居然敢跟我驳嘴磨牙。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跟我平起平坐是不是?岂有此理!”纱雪樱花急得拍案顿足,又想摔碗子了。汪滶坐在她身旁,手明眼快,及时制止这倭女发癫。

    汪直也不生气,乐呵呵道:“该不该打?你说几种该打的替大家助酒怡情。若是合情合理,我准你所请。”

    纱雪樱花扭了一下汪滶的屁股,使了个眼色,撒娇道:“汪大哥,该你出马了,你替我说几种该打的出来,让哪丫头吃板子。”

    汪滶答应一声,叩桌吟道:“白日过街老鼠,顽童懒读诗书。狸猫厨下盗鲜鱼,丫鬟堂前对舞。猛虎来伤孝子,耕牛懒拽耙犁。刑厅拷问杀人犯,春日土牛粉碎。”

    众人听罢,大声喝彩,都道:“真是都该打的,说得不错。”看来赵贞在劫难逃了,这回跑不掉了。

    只见赵贞不慌不忙向汪直行了个万福,请示道:“爷爷,可不可让我说几样不该打的?”

    汪直作这裁判官当然要不偏不倚,于是也准赵贞所请,让赵贞说几样不该打的,证明打她不得。

    赵贞就启朱唇,开玉齿说道:“日出楼头更鼓,渔翁卷网归家。铁铺改艺作生涯,弹弩无弦高挂。皂隶修行办道,油坊改卖芝麻。囚徒遇赦放还家,夜静秋千空架。”

    众人一齐鼓掌笑道:“果然都不该打呀!饶了她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