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家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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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大刚与那几倭寇纠缠起来,他身强力大,把那三个小倭寇压制在一边。那三个小倭寇看似攻不破荆大刚的防守,但他们并没有显露败像,他们的刀法都精妙怪异,只是一时片刻拿不下荆大刚而已,并不是说他们没有击杀荆大刚的机会。只要双方对峙下去,形势将会对荆大刚越来越不利。

    荆大刚看到一个小倭寇使出刺招一刹那,挥刀挡开对手的倭刀,矮身一拳击到小倭寇的肚子上,这猛烈的一拳,把那小倭寇打得吃痛弯腰。就在小倭寇身子缩成虾米的瞬间,荆大刚又一脚踢在他的裤裆处,只见这小倭寇头一歪,当时昏迷在地上。

    荆大刚解决那小倭寇的动作似乎很快,但对手是三个人,倒下了一个,其余两个直接冲至荆大刚身周刷刷几刀。荆大刚不可避免遇上麻烦了,随后攻上的一个小倭寇十分狡猾,他在同伴向荆大刚进攻时,觑空把腰间的飞抓取下,出奇不意放出,拖住荆大刚的后腿。飞抓拉索是坚韧的复合钢丝做成的,一般钢刀无法削断这种钢索,故被倭寇用来飞檐走壁的飞抓钩住手脚十分危险。

    荆大刚猝然着了暗算,被小倭寇拖翻在地,只能拼命挣扎。使飞抓小倭寇的虽然人小力弱,但守得很是严密,荆大刚找不到任何机会反击,只是挥刀乱打了几下,根本打不着那拖他后腿的小倭寇。只见一直进行攻击那个小倭寇赶了过去,对准荆大刚身上一通狂砍,不一会就见荆大刚背上,肋下、大腿,手臂上早已经是伤痕累累了,在甲板上挣扎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徐昌抬头看见荆大刚死在倭寇手里,目眦尽裂,大吼一声:“该死的倭寇,我跟你们拼了!”举剑刺向那个攻击荆大刚的小倭寇。那小倭寇正在发泄愤怒,猛砍荆大刚的尸体,正砍得性发起劲,全没提防徐昌从他背后杀来。从这小倭寇穷凶极恶虐尸的行为证明这家伙很疯狂,他绝对没有把这个货船中任何一个人放在眼内,因为他根本不知尊重、敬畏生命,他那自负托大的模样仿佛如小儿戏耍踩踏蚂蚁一样夺人性命。等到徐昌的利剑插进他的背脊并从前胸出来时,他才如梦初醒,发觉自己也会死,原来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恐怖!小倭寇回头睁着怪眼瞪着徐昌,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他跌跌撞撞走出几步,然后哼也来不及哼一声,就一头栽入海水之中。

    那使飞抓小倭寇骇叫一声,还以为徐昌是个一招封喉的剑道高手,连忙使飞抓抛向邻船的桅杆,如惊弓小鸟一般逃之夭夭。

    徐昌偷袭得手,暗叫侥幸,正要搬块舢板投水逃遁。哪邻船的倭寇看见徐昌杀了他们的同伴,气得哇哇大叫,凶神恶煞地放飞抓搭钩冲杀过来。

    三只倭船呈雁形阵把徐昌的货船包围,众倭寇争先恐后意欲登上货船劫掠财物,他们或抛绳套,或用竹竿搭钩,或铺搭板云梯,套牢徐昌的货船。

    徐昌眼见自己已触怒倭寇,成为倭寇争相狩猎的目标,众倭寇肯定是置他死地而后快,自知难以幸免。果然倭寇的弓箭飞镖,都集中在他身上,如雨般望他身上射来。徐昌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身上中了几箭,摇摇欲坠。徐昌寻思他可能逃不出倭寇的手掌心了,唯有舍身吸引倭寇注意,给倪翁、徐凤仪创造逃走的机会。于是他舞剑向登船的倭寇杀去,同时大声疾呼道:“倪翁,你别管我,快带小儿潜水逃命去吧,来生再见了。”他流着眼泪,一往无前向倭寇冲去。

    倪翁眼睁睁看着家主身陷倭寇重围,自己却无力施援救护,一个身子不能兼顾两头,痛惜惭愧之情形于颜色,绝望地叫声:“老爷!”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悲痛欲绝。

    徐凤仪被倪翁夹在胁下,看见他父亲徐昌颤颤悠悠的向倭寇阵中冲去,也意识到他父亲此去将会是相见无期。想到慈父自愿投入贼手原是为了给他创造逃走的机会,他顿时急得涕泪齐下,乱迸乱挣,想挣脱倪翁的夹持,上前帮他父亲一把,但倪翁把他紧紧夹在胁下,不放些松。徐凤仪只能痛哭失声,叫唤道:“爹,爹,你回来呀,我们一起走行不行?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啊……”泪眼模糊中,徐凤仪依稀看见当头哪只倭寇大船,船舷上面似乎写着“霸海号”三个朱砂大字。

    徐昌喝声:“快走!”忍着剧痛,怒目横剑,挡住众倭寇的去路。

    倪翁闭上眼晴,大吼一声,抱起已吓瘫的徐凤仪,纵身跃入滚滚的怒涛里………

    却说徐凤仪随那倪翁投水逃命,甫落水中,那漩涡如磁石吸铁钉一样拖着他们往深渊里沉将下去。徐凤仪使劲挣扎喊叫,全是徒劳。那倪翁紧紧抓住徐凤仪的腰带,不敢放松些儿,但海水湍流奇急,如龙吞虹吸,力量奇大。又象千万只索命鬼爪拉扯抓人一般恐怖,一股莫可名状的力量猛可把徐倪两人往深水中拉下云。

    徐倪两人在风浪中使尽吃\奶的力气,都想抓紧对方的手,共同抵抗这汹涌的波涛。无奈那海水好象有种鬼怪作弄人的力量一样,硬生生的把他们两人拆散分开。徐倪两人在怒海中如浮萍飘絮,身不由己,一前一后被哪漩涡潜流吞噬,席卷而去。

    那些倭寇看见徐倪两人投水,料定他们必死无疑,竟不在意,谁也没有张弓搭箭,白费力气,射猎波涛。只因哪地方海水变幻无常,旋涡巨浪,势如热釜沸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有穷尽。波涛翻腾处,到处是泡沫气浪,鱼虾卷入这个水域,也不容易生存,人就更不用说了。

    徐凤仪只觉身子如穿过一条深邃的地洞,那又苦又咸的海水无孔不入,从他的耳朵、鼻孔、嘴巴钻将进来,呛得他昏头转向,双手乱抓乱迸,欲张眼却看不清,欲呼叫而气闭胸臆。有苦叫不出,有力无处使,那难受滋味,无法言表。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现一线光亮,他张口喘息,勉强可以呼吸。又觉腰胁间有人扶持,把他托向水面。他颅头冒出水面之后,定神一看,发现救他性命的人正是老家人倪翁。

    徐倪两人窜出水面,谁也无暇叫唤说话,只是各顾各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徐凤仪吸入几口混浊的带着咸味的潮湿空气之后,心神稍定,游目四顾,只见海天一色,水际茫茫,已不见那货船及倭寇的踪影了。想到父亲陷入贼手,凶多吉少,徐凤仪不由自主心头大恸,痛哭失声。

    倪翁一手扶着徐凤仪,一手用力划水,在这险恶波涛中挣扎求生,多少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他看见徐凤仪只顾啼哭,不作挣扎求生的努力,不免有些焦燥,大声叱责道:“孩子,你是徽州男人,徐家儿郎,便是天塌下来,也得用双肩扛住,有啥好哭?作为徽州好男儿,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眼泪就免流了。现在,总算从倭寇刀下逃出生天;而东海龙王敖广也格外施恩,没有把咱们请到水晶宫作客去,应该谢天谢地了,还哭什么?”言及此处,看见徐凤仪兀自抽泣不停,只得继续对徐凤仪苦口婆心劝解道:“小主人,你且住声,今日大家遭逢大劫,都在这死路上头苟活残喘,咱们也不知道自己何时送命,你若体谅你父亲的一番苦心,此时应当挣扎求生才是,设法游水上岸,保住性命。然后求师学武功替父报仇,或作经营生理,重振家业,这才是为人子者该担的职责。你在这当儿只顾哭喊,不作求生努力,若大家都沉到水底,那便万事皆休了。”倪翁只顾数落徐凤仪,没料到一波巨浪劈面冲来,也吃了几口海水,直呛得他咳个不停。

    徐凤仪听了倪翁这一顿善意的训斥,自觉惭愧,便压下心头的怨愤,伸出手臂拨水,使脚踏浪,尽力与那浪涛对抗。

    徐倪两人在海浪中随波飘流,无法预海流将他们带往何处,前路如何?生或死?只能随遇而安,听天由命。

    不期天色渐晚,风势转烈,浪涛愈见汹涌。徐倪两人久泡在水,身上热量散失甚多。冰凉的海水冻得两人牙关格格打颤,唇紫脸白,周身冒起鸡皮疙瘩。腹中空虚,也饿得咕咕作响。由于他们体力透支过度,疲惫不堪,睡意也渐渐袭来,自觉手脚有些儿发僵麻木,不听使唤。

    倪翁抬头四顾,目之所及,尽为骇浪惊涛。心头有些气苦难耐,既焦虑又绝望,长此以往,怎生了得?这世上有很多精通水性的弄潮儿最后被水淹死,倒不是这些人游泳的本领不济,而是那海水寒冷害人性命。人泡在海水中愈久,身上热气散失就愈多,危险性就愈大。一旦寒气攻入心经脉络,体力不支,手脚变得僵硬发直,抽筋痉挛,人便会陷入昏迷状态,最后在稀里糊涂中被水淹死。

    徐倪两人在海浪中载沉载浮,自觉沮丧、懊恼之际,忽见前边四五里地露出一道灰蒙蒙的黑线。倪翁怀疑这道黑线是一片陆地,欣喜若狂对徐凤仪说:“小主人,加把劲,咱们游到哪边去看看,或者找到生机活路。”

    徐凤仪早已被海浪折磨得疲惫不堪,昏昏沉沉,不辨东西南北,蓦地听到佳音,精神大振,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划水,随倪翁望哪若隐若现、似是而非的海岸游去。

    徐倪两人互相扶持,摆脱几道狂流的拖拽、折腾和冲击,游到目见的所在。只见前头几百丈外的地方横亘一道首尾看不见尽头的陡峭壁立海岸。

    倪翁望着这片他期待已久的海岸,心中又喜又惊,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啥滋味。那条海岸俱是砂页岩生成,临海耸立,犬牙交错。砂页岩海岸虽说高低不一,哪高的地方,也有三五丈多高;哪低的地方,约莫七、八尺至一丈左右。虽说不上是什么悬崖峭壁,但也足以令在海上漂浮的人望而生畏了,处身其下,感觉除了飞鸟之外,一般动物很难逾越这道天堑。

    很不幸,当徐倪两人游到这堵海岸线的时候,恰逢退潮,使本来可以借涨潮海浪推力上岸的地方变得很高。这些低洼的地方,由于长年累月泡在海水中,岩石上面满海草绿藻,滑不溜湫,根本无从措手攀爬。

    徐倪两人都被这个险恶海岸吓得目瞪口呆,那初时遇上陆地时的激动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欲要绕路而行,哪天色与体力又不允许他们再在水中耽搁太久。更要命的是,有几道湍流在这地方交汇碰撞,转折出海,搅起几个数十丈方圆的大漩涡,令人一见目眩眼花,心惊胆裂,不敢在此久留。

    倪翁与徐凤仪游到漩涡外围,仰天凝视哪怪石嶙峋的海岸,如品鸡胁,欲啃无味,弃之可惜。从如此险恶难以措手的地方觅逢攀登上岸,确是让人感到心中底气不足,进退两难。倪翁权衡再三,狠下心来,还是决定选择从这峭壁攀登上岸。他选了一个离海面丈余多高的礁石作为攀登上岸的目标,招呼徐凤仪鼓足勇气劲头,一同向哪地方发起冲刺。

    徐倪两人费了偌大的气力,气喘吁吁游到哪块礁石附近,眼见哪块礁石快要触手可及,忽觉一股湍流袭来,把他们冲得团团而转,兜了个大圈子,又返回原来离岸几十丈的海面。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线索牵扯傀儡一样作弄戏耍他们。徐倪两人欲不信邪,反复尝试几回,哪海水忒也作怪,就象通灵一般,专等他们临近岸边刹那窜出折腾他们。徐倪两人上窜下潜,循环往复,挣扎半天,累得筋疲力尽,竟是无法靠近岸边。有几次他们已摸着哪块礁石了,可惜石头滑溜溜的无从着手,一丝力气也使不上,只好眼睁睁任凭波涛再次把他们拉回海水之中。

    倪翁仰天捶胸,大吼一声:“天杀的,那些倭寇欺负我们也罢,怎么老天爷也这样折磨我们?我倪翁平生从来没有做什么欺心事,老天爷你怎么这样不长眼啊!”

    天色越来越黑,徐倪两人的心情也与那暮色一般渐渐沉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