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江湖戏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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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婆留只好承认自己是小子,不再跟沈大郎纠缠不清了。沈大郎也没有时间再为难王婆留,因为他的双眼跟少妇的眼光对接上了,大眼瞪小眼的互瞅着,正调得火热。沈大郎向少妇挤眉弄眼,拍拍大腿。少妇涨红脸皮扭扭捏捏的走到沈大郎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膝上。卜三、卜四对这种事似乎是见多不怪,昂首挺胸,视而不见。王婆留觉得新鲜,禁不住偷窥那少妇一眼。却见那少妇把眼晴一瞪,好象也觉察到王婆留对她不怀好意,显得有点暴燥不安。

    少妇倒在沈大郎怀中,吃吃傻笑。沈大郎的猪手侧在少妇身上游走探索,这里摁摁,哪里按按,好象探险寻宝者寻找开启密室宝藏的机括一样,不断反复尝试寻找,乐此不疲。

    王婆留只好把头垂下来,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沈大郎此时已被这狐狸精灌足迷魂汤,他说什么也没用。这时候,他若不知进退对沈大郎说一句:“这少妇是毒蛇,你不要碰她!”这样做只会招人慊,说不定会招来一顿暴揍。王婆留甚至进行换位思考,假如我是沈大郎,这时候我会听别人说扫兴话吗?答案肯定是不会。这就象劝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不要再赌一样,注定徒劳无功。王婆留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暗暗提防戒备,盯死这个女人。可笑的是,他这样做居然也是无法办到,只要他把眼偷看那少妇,少妇则扯沈大郎的衣角,撇嘴挤眉,向沈大郎表示不悦,示意沈大郎把王婆留这个订厌鬼赶出去。

    沈大郎抵挡不住美人的媚功,对王婆留挥手道:“小子,美人不喜欢你,你还是到大厅去吃饭吧!这里有卜三、卜四服事我就行了。”

    王婆留闻言无可奈何离座起身,往外走去。回头瞪了少妇一眼,却见少妇正得意洋洋向他挥手。他明明知道哪女人有问题,是个祸水,却拿她没办法,因为那女人奉着沈大郎这“昏君”的圣旨压制他。

    王婆留转身走到楼下,坐到狄重威身旁,把自己怀疑少妇来路不明的事对向杜重威说了。杜重威沉吟片刻,摇头道:“我看不出这妇女有什么问题,孤伶伶一个没蟹脚妇人,成得什么大事?你多虑了。”既然老江湖也看不出这少妇有什么问题,也许自己的感觉是错误。但王婆留始终无法排谴那种危险预感,他坚信自己感觉是正确的,他希望狄重威出面干涉,把那少妇撵走。沈大郎或许不会听王婆留这小屁孩的话,却肯定会尊重狄重威的意见。

    狄重威看着王婆留忧心忡忡的样子,自觉好笑,他拍拍王婆留的肩头,笑道:“咱们上百号人,则使她是贼,她一个人怎么敢动我们?她要动我们,至少有几个助手嘛,她的同伙呢?”

    “也许在附近埋伏着,先派她来探路。”王婆留还是固执己见,不肯让步。

    “小心行得万年船,那便查一下她的底细。”狄重威就把三水店掌柜唤过来问道:“哪个弹琴的妇女是哪里来的,可靠吗?”

    掌柜回复道:“她流落在这里也有一段时日了,哪里来的,我也不晓得,这种跑江湖卖笑的,谁会调查她的出身来历?你就是问她,她会跟你说实话吗?她平日在前面那个畔河酒家驻扎,你要查她底细,派人到畔河酒家找人问一下吧!”说完,也不管狄重威怎么想,就下厨房忙碌去了。

    狄重威听了掌柜的话,也放心不下,就对王婆留说:“你与胡来到畔河酒家找人打听一下这妇人的来历,早去早回,不然,我们吃饭就不等你了。”王婆留答应一声,又蹦又跳着作急出门去打听事体,毕竟自己提出的意见被人家采纳,禁不住兴奋起来,他甚至是显得有点得意,忘乎所以。胡来却黑沉着脸,心里十分窝火,快吃饭了,这小子还没事找事折腾人,岂不可恨?拖拖拉拉,极不情愿地跟王婆留出门去了。

    王婆留与胡来离开三水店,转弯抹角向畔河酒家走去。此日正值墟市,在夏庄两岸等船赶墟出摊的山民极多,这些人在码头里上上下下,挨肩接踵,不绝如缕。好在王婆留与胡来也不急着赶路,从容穿插在这伙贩夫走卒之中,挤挨了半天,才赶到畔河酒家楼下。

    在畔河酒家等着吃饭的客商也很多,酒店大堂都挤不开,不少买饭吃的客人,都拿条板凳坐在大街上吃饭。在这种忙碌的情形下,王婆留还想找家店搭嘴磨牙,几乎是不可能。逮着个伙计要请教几句,人家急着去投胎一样忙着干活,懒得理你。王婆留只得一个人在店里窜来窜去,四下张望。那些跑堂以为他来吃饭找座位的,也不加阻拦他,任由王婆留率性在店里逛荡瞎转。

    胡来跟王婆留屁股后面兜了几圈,小毛贼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不觉肝火大动:“直娘贼,找到你娘没有?没有就拉倒,别拖累我吃不成饭。”说着蹲坐在地,耍赖不走了。

    王婆留没理会他,继续在厢房走廊上瞎转,走到一个临街的阁楼,看见这阁楼门窗刚好对着三水店大门,相距一百几十步而已。侧耳在厢房门外探听,只听得里面吃饭的人正在絮絮叨叨,说的竟然是倭语。

    王婆留听到这久违的熟识“鸟音”,大吃一惊,透过门逢观察里边情形,只见一胖一瘦两条汉子,正在厢房中倚窗闲谈。两人背向王婆留,看不到他们的具体长相。厢房桌上有一个打开的包袱,赫然放着两把倭刀。旁边一个摊开的油纸包,却是罗盘、司南、大明山海经等等航海家常用的物事。桌上还有一只撕掉半边的荷香鸡,一盘卤猪头、一碟猪耳朵。胖瘦二汉各拿一只随身携带的葫芦酒瓶,正在窗前你劝我敬,吃喝起来。其间高淡阔论,旁若无人。他们以为这里的人们南腔北调,说各种方言土话的人都有。他们说他们的家乡话,也无人晓得他们说什么,也不怕隔墙有耳,言行十分放肆。

    胖汉子道:“河内千里君,今日下游来了几船宝货,你说舍利姬她装作哑巴去哪边探听虚实,此去吉凶如何?她不会说中土语言,才装哑巴去吊这些忘八呆瓜,若她不小心露出马脚,遭到夹攻,怎样应付?”

    那个叫河内千里的倭寇呵呵大笑道:“放心吧,舍利姬聪明伶俐,她办事,我放心。倒是你宫本一郎的几个兄弟,是不是路痴呀?说好在这里会合,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他们到来,死在哪里去了?莫不是半路遇上妖精,全给勾走魂魄去了。”

    那个叫宫本一郎的倭寇不住点头陪笑道歉道:“秋野雄秀、龙子太郎、古井二郎、山鬼木他们都是我的心腹兄弟,他们肯定会准时到来,再等等吧,也许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易容打扮,毕竟咱们这付秃首赤足的异样尊容,猛地走上岸来招摇过市不太好嘛。”

    “宫本一郎贤弟,咱们在这江湖吃这行饭,讲不得道理,若那帮村夫及时赶到,咱也给他们面子,算他们知趣识抬举啦!若他们迟到还抗拒我的批评,我只好杀掉他们。”河内千里老实不客气指宫本一郎教训道。

    宫本一郎点头哈腰道:“放心吧,他们不准时赶到,我也会狠狠教训他们。”

    河内千里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咱们干这个勾当,就不能讲什么良心了。这样凶险万分的活儿,弄得好,咱们发一笔小财;弄得不好,会丢命呀。我们必须追求秩序与服从?只要我给你们发银子,你得拼命给我干活!你们必须学乖,别指望出工不出力,鬼混一场就开溜。要是你们把这件事情办砸了,我们的龙头老大非砍下你几个奴才脑装不可。我不管你们是九州五狂,还是九州五狗。在我手里干活,你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听我支调,休得猖狂。否则,我揍爆你们鸽蛋。”

    宫本一郎鞠躬道:“大哥见识高,说得有理,咱们干这送命的活儿,当然要抱团协力,要讲究秩序与服从,我答应听你指挥,如我做得不对,你尽管砍我的脑袋,我决不皱眉。来,河内千里君,干一杯,祝贺咱们合作愉快,马到成功。”

    河内千里乐呵呵道:“真我知心人呀,一点就通。跟着我好好干,金钱美女,手到擒来,哈哈……”

    河内千里与宫本一郎随即又转谈风月之事。河内千里对着繁华街景,意气风发地道:“沿着这沂水西岸上溯,前面不远处便是兖州,我听说兖州姐儿能说会唱,步戏唱得妙不可言,咱们到兖州地面之后,也找几个兖州姐儿点唱几场步戏,取乐一番。”

    宫本一郎手舞足蹈,道:“哥真够意思,凡事请多提携小弟一把,小弟也特喜欢跟姐儿们交朋友,奈何有心无力,袋里宝钞有限,怎么办?”

    河内千里叉腰大笑道:“哥也没有钱,我的钱都存在别人口袋里,今天咱们找个有钱的老财,把我们睡姐儿的钱从他手里要回来如何?”

    宫本一郎兴趣甚高,跃跃欲试,道:“只要哥带头做个表率,小弟也愿意在鞍前马后协力效劳。”这两人说到做强盗的勾当,不以为耻,反而豪情顿生,果然蛮横霸道,目无法纪。

    王婆留附壁听得入神,却见楼梯口走上四个头裹黄巾的汉子,俱带刀佩剑,目光凶狠,脸色严峻。当先一个汉子看见王婆留偷偷摸摸站在门前窃听,便知王婆留来意不善,用倭语大声吆喝道:“鬼鬼祟祟干什么的,小贼,你给我站住!”贼喊捉贼,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王婆留回头对那汉子道:“你叫左了些,应该说你们是贼,我叫捉贼才对。”

    那汉子闻言颇为不屑,冷笑道:“我说你是贼,你就是贼,斗胆驳嘴,取你小命。我们是九州五狂,本事高强,横扫四方。我们是贼又怎样,你来抓我呀!”两人对答均用倭语,其他过往的客人也不懂他们喊叫什么,只是站在一旁傻乎乎看热闹。厢房内的河内千里与宫本一郎听见门外传来的吵闹声,却是吓了一跳。他们没料到自己的行踪竟然被人识破,小小山城,卧虎藏龙,居然还有懂得倭语的人!宫本一郎叫声:“我几个兄弟来了,咱们出门去迎接他们吧!看看发生什么事。”

    秋野雄秀、龙子太郎、古井二郎、山鬼木他们封锁楼梯要道,河内千里与宫本一郎堵在走廓的窗口,六个人把王婆留夹在中间。内中有人伸出一个指头向王婆留摇摆道:“来抓我们呀,我们不走,看你拿我怎样?”

    王婆留也不生气,苦笑一声:“你们不走,我走!”纵身一跃,闪进间壁一个厢房中。进内一看,眼见厢房是由活动间板搭建而成,一间连接一间,倒也容易躲避追兵。王婆留一边关门,一边推倒凳桌,制造障碍物,延缓河内千里和九州五狂的追击速度。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呃,这小子怎么有点眼熟?一定抓住他,问个究竟。”河内千里觉得王婆留有些脸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大庭广众之下,九州五狂他们也不敢拔刀追杀王婆留。当然,他们想拔刀也不容易,进城时都用布匹把倭刀重重包裹起来了。他们只能赤手空拳追捕王婆留。而王婆留象只顽皮敏捷的小猴子,东跳西荡,急切之间,也不容易把王婆留捉住。

    王婆留东张西望,找不到窗口,又转回走廊上,倏尔转入河内千里他们租订的厢房里。却见胡来正坐在厢房里悠然喝着酒,吃着肉。不禁吃惊,骇叫道:“胡来,你干什么,你没见他们正在追杀我们吗?”

    胡来端坐不动,用手拈起一件猪肉,放入嘴里猛嚼起来,对王婆留的话充耳不闻,看来这家伙艺高人胆大,完全没有把九州五狂他们放在眼内吧?只见胡来乜斜双眼,含糊其辞说道:“别说我们,他们只是追你,跟我没关系。不是吗?我蛋定吃饱喝足再说。”说着,双手左右开弓,抓住两把猪耳朵猛嚼起来。

    河内千里与宫本一郎前后冲进厢房,看见正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的胡来,也是面面相觑,惊讶万分。

    王婆留气极怒吼:“胡来,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就不怕饭菜有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