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一死,雇主的线索当即就断了。只是那死前望向孝武帝的那一眼颇引人遐想,这鲁国的年轻皇帝与大将军不和,也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今日庆功的大好宴会上,孝武帝不依不饶的要给大将军难堪,若不是秦小婉干预,现在则不知会闹到那般地步。再往后,便是惊现这刺客了,而这刺客偏偏在死前瞧了孝武帝一眼,单是这一眼,在众人面前,却是有些意味深长了。
秦忠恒目光一敛,转头便瞧向了孝武帝。只是原本古波不惊的脸上,此时已有了一丝怒容。
先前惊现刺客欲要行刺秦忠恒,孝武帝便是心头大惊。再后来刺客瞧了自己一眼,随后就舍生自尽去了,孝武帝已知不妥,今日的事情已然难了。但皇家有皇家的威严,哪容得底下的臣子来质疑天子。秦忠恒一脸怒颜的瞧向了自己,孝武帝心头不禁也怒了起来,不甘心的就回瞪了过去。
君臣二人怒目而视,一旁的老太尉姚思辰,却是一脸的笑意,瞧着这一对君臣,心中飞快的盘算起来。
大厅的气温骤然下降,四周的空气再次尘封了起来。全场任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余下那名已经身死的刺客,身上尚有余温的鲜血滴答落地的响动,极是骇人。
这段沉寂的时间时间虽不长,但却好似经历了许久。由生到死,也只不过是一个刹那。“咳”一声干咳打碎了沉寂的空间,在大厅之中格外惹眼,众人不自觉的瞧了过去。
这时只见一直在孝武帝身旁的中书令沈秋雨走了出来,没有多说一句言语,自顾走到了那刺客的尸体旁边蹲了下来。对四周的气氛视而不见,十分仔细的检查着那刺客的尸体。
沈秋雨先是用手指探了探那刺客的鼻息,又手搭脉门听了听那刺客的脉搏。见这人已然死透,便伸手将插在刺客胸口的匕首,犹自拔了出来,放到自己鼻下仔细的嗅了嗅,方才将匕首放到了地上。
沈秋雨做这些驾轻就熟,而且极是旁若无人。检查完了匕首,沈秋雨则是十分小心仔细的在那刺客的身上摸索了起来,从耳后,到领口,再到腰带,沈秋云查探的极为细心,就连那尸体的靴子,也被他脱了下来,放置到了一旁。
一旁的众人瞧着他微皱眉头,全然不知他要做些什么。现在眼下如此情景,又不好出声询问,只得一肚子的疑惑,立在一旁瞧着究竟。孝武帝知沈秋雨此举必有深意,也不多言,任着他摆弄。而秦忠恒则是收回了瞧向孝武帝的目光,继续如庙里的泥菩萨一般,闭目打起做来,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仔细的探查了好久,沈秋雨犹自便戏法一般,竟从手中抽出了一条满是污垢的帕子,向上一扬,对着全场朗声说道“若是在下瞧得不错,这条手帕便是宋国都城长安天罗织出品的物件”
见沈秋雨这般说,众人已是猜到他要说些什么、只是现下情势微妙,任着谁也不敢多言,都害怕将自己给搭进去,便集体选择了沉默。
见无人接话,沈秋雨也不气馁,继续说道“刚刚在下检查了那匕首,匕首上面淬了毒物。在下略微通晓一些医理,这等的毒物也是认得出来的。这毒名为勾吻,是毒性极强的毒物,这些年,宋国的斥候黑旗卫时常都会用到这种毒药”说罢便曲目环顾了一眼四周。
大厅内的一些人此时已是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人数虽不多,但却有了反应。沈秋雨趁热打铁,当即满是愤慨的说道“若是在下猜的不错,这刺客必是宋国的黑旗斥候。当今天下之中最恨大将军的当属宋国,最怕大将军的也是他们宋国。所以在下大胆推测,这人必是那宋国遣来的刺客!”
一语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众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今日无论是谁遣的刺客,他们都毫不关心,也不敢关心。他们所要的只不过是个由头,一个让他们两边都不得罪的由头。恰恰沈秋雨却将所有的事情全推到了自己的敌国,宋国身上,而且说的有凭有据,他们再不相应那边是傻子了,当即纷纷出言喝骂宋国的无耻,一时间大厅之上到变得群情激昂起来。
见众人这般表现,沈秋雨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知道今日的事情算是揭了过去。到也不做声响的重新回了孝武帝的身边,神情极是疲惫。
孝武帝见他过来,正欲问话,却见沈秋雨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当即眉头紧锁,愈发的奇怪起来,
沈秋雨走到孝武帝身边,悄声说道“陛下,今日的事透着古怪,待一会回宫,臣在继续细细讲与陛下听”
沈秋雨话音刚落,却听见后台爆出一声惨叫,一个羽衣打扮的女子,紧随其后的就从后台跑了出来。那女子口中高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神情极是慌张,就连围着戏台一周的栏杆也未瞧见,跑的甚急,一下绊在了栏杆之上,从戏台摔了下去,当即满头的鲜血。瞧的众人齐齐愕然,均不知又出了什么状况。
少年琴师连晋,离开了秦忠恒,便进了后台的戏房,戏房中一干艺人赶忙上前安慰。今日甚是凶险,若不是那位秦小姐为连晋出言相帮,说不得连晋此刻已是落得人头落地的下场了。
对于秦家的一对兄妹,连晋还是心存感激的,自己只是一个小民,却得了他们这等大人物的帮助实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对此他还有几分庆幸。
皇帝一句话却让他丢了饭碗,他到也不在意。虽说大将军找他去做秦府受琴的西席,无论大将军是一时起意也好,或是想帮自己也好,他是绝对不会过去的。就连这天香苑,他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连晋本是自己盘缠用尽,才在这天香苑中弹琴卖艺,好挣上一些路费。虽才到此处两个余月,他琴艺极好,已有了一些名声,银子倒也攒的足够了。连晋早就想走,但此处的老板薛红待他极好,又在他危难之时帮了他,自古便是人情难换,这一个走字又怎好意思说的出口。
今日出了这桩凶险,已然一时半会不能在天香苑中弹琴了,这可是皇帝的旨意。他恰好可以借此由头离开天香苑,去赶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情。
连晋打定了主意,就想早些回自己的房中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想天香苑的老板娘薛红告辞,自己上路去了。当下和戏房中得艺人客叨了几句,就离了戏房,向着后院自己的房子走去。
天香苑占地极大,后面院子常会用来举办一些诗会之类的大型聚会,面积自是不小。后院连接着下人伙计住的地方,连晋便是住在那里。天香苑下人伙计极多,只是今夜大多人都去了前厅侍候,后面倒是没有什么人迹。
一弧如同细钩的月亮挂在头顶,今夜星光极少,惨然的凉风若有似无的游荡者。此时已至深秋,夜晚已有了些冷意,连晋紧了紧衣领,迈步绕过了凉亭,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淡然冷清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刚刚走到了取景的池子,便瞧见池子的对面,遥遥立着一道白衣的背影,像极了那出言相帮自己的秦家小姐。
对于秦小婉,连晋心中是感激的,又非常折服于他的才华。过了今日自己便要离了天香苑,出了洛阳城,此后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再见这位秦小姐,当面对她道一声谢。
“恰好在此处遇见她,不若就现在向她说一声谢吧”连晋心中暗自想道。便轻声向着秦小婉唤了一声。
秦小婉好似没有听着,转身离了池子,向着深处走了过去。瞧着般情景,连晋暗自皱眉。过了今日,再相见便是遥遥无期。知恩当图报,哪怕是仅仅一声谢谢,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心下打定了主意,当即便鬼使神差的追了过去。
前面的秦小婉走的极为飘忽,忽快忽慢,连晋追了一时也未追上,只能遥遥看见她的背影。连晋心中差异,他本是身怀武艺的人,虽不是刻意,但这般的去追一个纤弱的女子,却还是追不上,自是有些奇怪,就唤了几声秦小婉,秦小婉依旧不觉,只是自顾走着。
见这般情形,连晋心中暗道诡异,便想停下,谁知此时竟是到了一处小楼之下。秦小婉没有停顿,直径走到了小楼之中。
见秦小婉进了小楼之中,连晋心中更是疑惑。这处小楼他识得,是平素艺人们住的地方,这秦小姐到了此处又是为何。于是就跟了上去,站在了小楼的门外。
小楼的房门是虚掩这的,连晋心中疑惑便侧耳朝里面听了一时。这小楼内端是安静的吓人,竟是没有一点声息发出。
“明明瞧见秦小姐走了进去,此刻怎会没有半点声息,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连晋心中暗自想到,心中便有些焦急,见门是虚掩这的,一扬手便将房门推开,瞧见了里面的景象,顿时就愣在了原地,一脸的惊骇。
此时房门之内一地的凌乱,好似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屋子正中流着一滩血血泊,一个白衣的身影赫然倒在血泊之中,没有半点动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