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州城里最好的酒楼,名叫“雅山居”,听到这名字,成明星总忍不住想笑:山居想要跟雅扯上关系,只能是居于别墅。但在山里住别墅,又算哪门子的“山居”?没事喝点小茶,望望风景,听听鸟语花香,踏个青什么的,纯是一帮小资产阶级情调分子没事跑山上,假模假样装清高拌隐士的扯淡事儿。
雅山居高有五层,第一层与一般酒店一样,是用来招待普通散客的;第二层档次高一些,就是给稍有点钱的人办酒宴用的;第三层以上全是雅间,依客人的身份地位不同,而分了三个档次。
按理成明星是可以直上到第四层的,他现在这个身份,不光是一位有前途的将师参赛者,更是执州大人陈宾的座上宾,老板不敢不卖他这个面子。但成明星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到这里过,所以戴了个大帽子把脸挡住一半,假装找人,在一、二楼上转了一圈就走了。
他本意是想楼上楼下好好观察一番,熟悉一下地形,没想到自三楼起就不是谁都随便能上的了,为了不露破绽,他直接就走人了事。
在外面转了一会儿,正不耐烦,忽然见一顶两人抬的花轿子来到酒楼门前,一个华服老者陪在轿子左边,两个丫头打扮的小姑娘陪在右边,看样子是哪家的小姐来了。
该不会是辛晓清吧?成明星瞎猜。
从轿子里走出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素白服装的年轻女子,看样子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绝不会超过二十。
虽然是在晚上,但雅山居前灯火通明,和白天倒没太大区别,想要打量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到任何细节尽收眼底。
成明星忍不住赞叹一声。
云河月不论是在神妙门中,还是在苏云笛身边,和其周围的人相比,都更美一些。但如果和这女子相比,恐怕就要差上一些了。
不说别的,单说这女子的皮肤之好,就让成明星一吐舌头。过去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白而无瑕的皮肤,不过那都是经过PS的明星海报,或是涂了一层美白的广告模特,在脸上没盖化妆品的情况下,没人能达到这种程度。
女子长了一张不太尖的瓜子脸,眉毛不粗不细,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唇不薄不厚。如果不用这种有凑字数骗稿费嫌疑的废话描写,那就是“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女子没有描眉画眼,完全是素面朝天,这一点,在电视和杂志上看惯了美女明星的成明星确信无疑。他不由感叹:我这回真明白所谓的邻家女孩长什么样了,这姑娘要是到了地球,完全就是一代玉女掌门。
成明星故意凑了过去,在门口假装等人,却是暗中倾听这女子和老者的对话。
“辛老板,你……”华服老者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好了?”
“又能怎么办呢?”女子淡淡一笑,成明星看得出那笑容中的苦涩。“大家的命都握在他手里。”
华服老者黯然无语,只是低下头去,用力握紧了拳头,显然内心已经是无比痛苦。
没错,就是辛晓清。成明星悄悄地向后退了退,隐到一根廊柱之后,利用廊柱的阴影挡住了自己。
“是辛老板吗?”大门处,一直有个伙计在东张西望,此时见到了那女子,就立刻跑了过来,恭敬地一礼。
“正是。”女子微微点头。
“陈大人公务缠身,一早吩咐过,要我们先为您安排好房间,在内休息。”伙计恭敬地说。
女子一点头:“劳烦小哥带路。”
“辛老板……”华服老者神情激动地伸出手,似是想要拉住那女子,女子微微一侧身躲开了,回头冲老者笑笑:“钱班主,您先回去吧。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
“那你呢?”老者不安地问。
“我不是说过了吗?您只管放心好了。”女子笑靥如花,转身随着那伙计向酒楼里就走,两个丫环紧随着,要跟她一起进去。
“你们两个,和钱班主一起回去吧。”女子突然回过身,轻轻伸手拦住了两个丫环。“我这边……不大方便有别人在,我会……我会不好意思……”
两个丫环的眼睛全是红肿的,显然是哭过不久,听她这么一说,眼泪又流了下来,一个哽咽道:“辛老板,我们姐妹俩跟了你这么多年,今天这种时候,你就让我们留下伺侯你吧。”
另一个也点了点头:“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走。不能让你一个人受这苦。”
“你们……”女子还要出言拒绝,两个丫环已经坚定地说:“如果您赶我们走,我们便找处地方投河或自缢。”
女子看着她们,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声,眼中也是泪光闪动,轻轻一点头:“好吧,那你们便随我来吧。”
三人随着伙计进入酒楼,那钱班主在外面望着,直到再见不到她们,才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擦了把眼泪后,转身而去。
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啊。成明星忍不住感叹一声,心中对陈宾的恨意就更盛了。此刻,陈宾过往日子里,那些对他虚情假意的好,彻底从他脑海中被删除。
转过身,绕着酒楼转了一圈后,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纵身跃上了酒楼,连跳几次来到四楼上,踩着屋檐快步前行,来到酒楼后侧一扇窗前。
他早从丘武那里得知,陈宾的酒宴安排在四楼最大的雅间中,说是雅间,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大厅,里面宽敞得很。
丘武并没说辛晓清被安排在哪间房中休息,因为他也没打算让成明星与辛晓清有什么接触。但成明星听了方才四人的对话,心中却是大为感动,忍不住想要再看看这辛晓清,听听她还会说些什么,却完全是一时好奇。
他猜,既然宴席安排在这大厅,那么辛晓清休息之处,就应当在隔壁,果然,当他凑到旁边窗外,仔细聆听时,便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说话的人正是那美丽的女子,也就是名角辛晓清,此刻,她略带惆怅地轻声念了一首诗,声音太小,成明星没听清内容,但隐约觉得是首离别诗。
听到这诗,两个丫环都哭了起来,辛晓清却笑了:“哭什么?一会儿酒宴开始,你们帮我化好妆就走吧,别赶上不钱班主他们。”
“不,我们不走。”一个丫环摇头说。
“留下干什么?”辛晓清笑着说,“我要与陈大人做些什么,你们也不是不明白。这种时候,就给我留些尊严吧。有你们在,我哪放得开这张脸?”
“辛姐姐,你就别骗我们了。”一个丫环哭着说,“我们自小就跟了你,在人前叫你老板,在人后,你向来要我们叫你一声姐姐。我们之间的感情,名是主仆之情,实际却比亲姐妹还亲。姐姐,你心里想着什么,我们姐妹两个如何能不知道?”
“对。”另一个也哭了起来,“姐姐,你就别瞒我们了,你是想要……是想要刺杀那姓陈的坏人,我们都知道!”
什么?成明星可吓了一跳。乖乖,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刺杀一州执州?
“你们……”辛晓清叹了口气,“你们既然知道,又为何非要陪我?”
“我们就是不想让你死!”一个丫环哭道:“我们知道,你是个冰清玉洁,洁身自爱的人,绝不会容忍那样的坏人糟蹋你的身子,可你又不愿让班子里的人,因为这事被那坏人诬陷为贼,所以……所以你才答应了他,可暗地里你已经决意要杀他,然后……然后自杀是不是?我们两个就是要留下来,让你心存顾虑,不能出手,这样……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我辛晓清虽然只是一个卑微的艺人,但绝不容别人肆意践踏。”辛晓清缓缓说道,“我一直想让世人看看,一个女子,凭着自己的才艺,不出卖灵魂和肉体,一样可以成为名动天下的名角。只可惜,我却是太傻太天真了。在权力面前,什么名角,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被来玩弄的玩具罢了。但他想要占有我,却是白日做梦,我绝不会让他如意!辛晓清宁死不受奸人所污!”
“虽然……虽然受那奸人所辱,是很……很痛苦的事,但只要能活着,我们就还有美好的未来啊!”另一个丫环说,“你不是总教我们,不论面对什么样的磨难,都要挺下去,坚持到幸福的到来吗?”
顿了顿,辛晓清的声音又变得柔软了:“好吧,也许你们是对的。容我再想想吧。”
两个丫环听了这话,都欣喜异常。
这个辛晓清,看起来是个刚烈的女子啊!成明星在窗边暗想。不过,她这会儿似乎又软下来了,这……不对!
正想着,就听里面辛晓清说:“两位妹妹,感谢你们今日陪我受着难,我看今日是个好日子,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正式结拜为姐妹,你们看如何?”
“姐姐!我们……怎么敢高攀?”
“你们不愿?”
“愿意,愿意!”
“好,那咱们也不拘于俗礼了,咱们就在些对天发誓……”
顿了顿,她便说起了一套结拜时的誓言,看样子这一顿,是拉着两位丫环跪在了地上。成明星隐约觉得她突然拉两个丫环结拜,一定有什么用意,果然,拜完之后,只听她说:“没有香案红烛,咱们便同饮此酒,也算不违了结拜之记吧!”
成明星一点头:我明白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