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江却心道:“大和尚恁地不济,竟自去了。眼下相持不下,只有指望那个倭人了。”余光瞥去,只见柳生宗源跪坐于地,不住摇首,神色凄苦,口中兀自嘟囔不休。佘江奇道:“这厮却在念叨甚么,我虽略通倭语,毕竟听不真切。”便大喝道:“单凭佘某一人,急切间战不下这小子,还望柳生君相助一臂!”
听得此言,柳生宗源似乎醒悟过来,拾起不远处的太刀,仍是苦笑不止,又面对苍天大声自语了数句,这下却让佘江听得分明,翻译之下,更是吃惊不小:“我柳生宗源,身为柳生家族家主,此来中土,屡战屡败,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武士道精神,愧对日本第一剑豪之名,实无颜面存于世上,现向天告罪,切腹自尽!”连忙呼道:“柳生君切莫轻生……”哪里还来得及,只见柳生宗源横过太刀,轻抚数下,低吼一声,将其捅向小腹,只闷哼了一下,便即歪头逝去,只留下一阵残阳般的血色。
佘江正自惊异,风清扬却已大笑道:“这倭奴自认打遍倭国无敌手,不料初来中土,三十招内便被我大哥所擒,受尽折辱;紫禁之巅一役,被中原众多高手围攻,靠着土遁之术才勉强脱得性命;今日与本座放对,不上二十招太刀便被击飞。以他的自负与所谓武士道精神,切腹自尽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佘江冷笑道:“盟主谈笑间赶走一人,毒死一人,逼死一人,这分功力果然非同凡响。不过你想杀我脱身,却是绝无可能。”
风清扬冷然道:“国师为何如此自信?”左手剑不再砍劈蟒身,居然飞掷而出,直取佘江前胸要害而去。佘江正欲回答,不防风清扬蓦地变招,连倚天剑都能舍弃,电光火石一瞬,身形只是略微侧了一侧,倚天剑气已在胸腹间划出一道青黑色的血痕,所幸护体真气发动,只受了些皮外伤,不曾伤筋动骨。
佘江见倚天剑飞纵而出,跌落尘埃,不禁冷哼一声:“以佘某一道伤疤,换得盟主倚天剑脱手,这买卖却是稳赚不赔。所谓‘无招’,不过如此!”风清扬笑道:“以独孤前辈之论断,‘无招’之基础,即是‘无剑’,只须修得‘无剑’之境,飞花摘叶亦能伤人。看来国师只是自命不凡,于境界之上,还差得远呢!”话音未落,右足轻挑,踢起地上一块尖锐砂石,石挟风声,径奔佘江而去。
这一招兔起鹘落,先前又无丝毫征兆,佘江目力耳力也是无法所及,被一石击在丹田气海之上,虽有真气护体,却也经受不住,气血翻涌之下,只得收了血蟒,止住攻势,连退数步,暗自调息。
风清扬朗声笑道:“倚天剑只是一件利器,以本座目前功力,早已达到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的境界。即使失却倚天神剑,想要杀你,依然易如反掌!”佘江森然道:“盟主纵有诛杀佘某的神通,多半却舍不得动手罢!”
风清扬沉吟片刻,苦笑道:“不错,本座若今日杀你,慧儿只怕便活不过明日了。”佘江冷然道:“盟主既然不愿杀我,我却愿杀盟主,如此有胜无败之局,盟主何不为自己想想退路?”
风清扬正自踌躇,忽觉地面沙土似乎正微微颤动,远处天际转瞬乌云密布,竟将灼灼烈日完全掩了过去,心念一动,对佘江道:“佘国师久居漠北,可知茫茫大漠之风土?”佘江也隐隐感到不妥,沉声道:“看这光景,莫不是那沙漠龙卷快要到了?”风清扬续道:“你我与其玉石俱焚,双双葬身于滚滚黄沙之中,不如先退出此谷,救下慧儿,再从长计议。”佘江冷笑道:“暂避一时固然可行,想要佘某救你爱侣,却是妄想!诸葛剑慧若是被我吊住性命,你大可取我性命之后再北上求得醉仙灵芙,使其痊愈!”
风清扬冷然道:“失了三个同伴,佘国师果然少了一些底气,本座杀你,似乎已是顺理成章之结果了。”佘江怒道:“既然话不投机,又何必多言?你中了蛇毒,失了神剑,我被你暗算了两次,权当扯了个平。究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手下不再留有回旋之力,血蟒展开十成攻势,一时青红二气交相辉印,端的凌厉之极。
风清扬担心爱侣安危,只得连连闪避,同时吐气开声:“国师倘若一意孤行,终将被那沙暴所噬,反不为美!”不过十余招,峡谷四周已刮起阵阵罡风,地上沙尘随风而起,弥散开来,果是大沙暴之前兆。佘江见连攻数十招依然无果,于是喝道:“你若交出《武侯天书》,佘某不仅既往不咎,全心全意救治诸葛女侠,还愿与你八拜为交,届时封侯拜将,共分大明天下;若是不交,说不得,即使拼了一条性命,也要将你食肉寝皮,方泄我恨!”风清扬不禁失笑道:“与你这怪物八拜为交?本座莫不是失心疯了?看看那乾清七瑞的下场罢,除了也先,鬼才愿意与你结为兄弟!”
二人你来我往,又拆了十数招,只听得不远处响起阵阵轰鸣之声,放眼望去,却是一阵高达百余丈、黑黄相间的巨型龙卷,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宛如一条蜿蜒盘旋于云间的五爪金龙,择人而噬,又俨然一座高耸入云、即将倾倒的黄金魔塔,一时间胜似黑云压城,日月无光。
风清扬心下不免惴惴,苦笑道:“佘国师,你看那龙卷来势,以你我之轻功,活命的把握可有一成?”佘江恨声道:“有中原武林盟主相陪,佘某这一死却也不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