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声响,想是一看到他醒了,侍婢才进来打理房间。感觉有人走近,他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大人,刚过巳时。”
巳时,子丑寅卯辰巳午未……见这太阳当空照,估计该是中午了。可头还是疼得厉害,他现在跟本起不来。余光一瞥,见那侍婢未得其命令,仍径自跪在床边,便又问了句:“怎么回事?”
“大人前夜又醉了……”
还是又啊!未及她说完,郭懿忽然感到脑海中轰然作响,各种杂乱无章的声音仿佛让他的头要炸开,接下来便什么也听不见,我郭懿这辈子可是第一次醉酒啊!他挥了挥手让她退下,然后翻了个身,头痛得要命,还军师祭酒,我这辈子都不要再醉酒了啊!
朝会上,曹操为郭嘉特设军师祭酒,当场便不知是谁调笑说“祭酒好啊,先生可成酒神了,还是军师酒神,海量多智啊!”说罢,大家轰堂大笑。在众人眼中,郭嘉仍然一如既往的通透,不在乎封官,不在乎大家善意或许有人别有用心的玩笑,要不是他还记得拜主公谢恩,他们简直就要相信这个新设的军师祭酒与他毫无关系了。
历史上的曹操对郭嘉似乎始终有特殊的信任,不同于孙策周瑜绚烂到让人不敢直视的总角之谊,也不同于刘备诸葛那近乎悲壮凄美的鱼水之交,所以郭嘉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让人瞠目的判断,而曹操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面前的年轻后生。
可现在,郭懿倏然从1800年后穿越至此,便寄居于天生郭奉孝体内,追随素以多疑著称的曹操,这让他如何能享受得起来这万年一遇的穿越之旅,只怕一不小心被曹操怀疑上,人头落地。
“见过郭祭酒。”
众人行礼,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哎呀,多希望是自己被这个多疑的主公传染得疑神疑鬼了啊!
他接过酒盏,勉强挤出笑容,向各位回礼。21世纪的他也就难得在聚餐上装装那什么,喝几口啤酒,倒半杯泡沫。可现在,他想装作豪迈地一饮而尽,可才一入口便觉苦涩难耐,待入喉,就是一股袭人的辛辣。他忍不住张大嘴想呼入些新鲜空气,却又觉得胃里一下子滑入一道仿若穿肠的凉意,脑海里交错着“表郭嘉为军师祭酒”、“除狼蓄虎”……
“郭祭酒果然名副其实,只望日后奉行礼法,以作表率。”
表率?他郭嘉还能在礼法上作表率?不是吧,他郭懿可什么都不懂啊喂!
想到这里,躺在床上的郭懿又睡不着了,不管不管,这郭嘉不是什么“行俭不止”么,本来就是不遵礼法,若要是整天规规矩矩的,那就变成荀文若了啊,那该有多无趣啊!
于是,像故意和那人作对似的,郭懿决定彻底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军师祭酒郭奉孝。比如,当天晚上,他叫了好多壶酒,味道各异,有的苦涩到舌根,有的则拔凉拔凉的,现在郭懿简直觉得自己就是在自虐。不过喝到后来,也许是味蕾麻木了,觉得有些酒简直就是清淡如水嘛!当然,想完这些,他就直接两眼一闭,等他醒来,就是现在头痛欲裂地躺在床上了。他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至少从今往后,他可以省掉了解古代那些稀奇古怪的礼法的麻烦,总算也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附体到郭嘉身上的优点。
孟春,草长莺飞,杨柳依依。唉,郭懿不禁叹息,可惜了这大好春光,却只为一场不可能获胜的战役作见证。几周前,曹操假天子节,领军进攻穰城,也许曹操自己都没有想到,区区张绣竟让自己又一次铩羽而归。而随行的,他带上了荀攸,却留下了郭嘉。这一个多月以来,郭懿习惯了每晚或小酌,而那酒竟也一天天地渐渐尝出了些许甘甜,比如现在。他又斟满一杯酒,曹操还真是懂得关心部下,出兵前,曾来看过他过两次,可每次郭懿常是没说几句就咳嗽不止,这时曹操就抚着他颤抖的背,关切地让他少喝一点。
“咳咳……咳……”郭懿放下杯盏,弓着背伏在桌上,咳得流出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心里暗骂这人果然都是退化的,现代人酒量和古代人完全不可相提并论啊!“咳咳咳……”
“大人,”侍从推门而入,许是看见了郭嘉的样子,便止步站在门边。郭懿抬起头,挥手让他进来。“禀大人,主公回来了,召大家前去面见。”
这么快?想来定是急攻败阵便仓促退军了吧。郭懿扯了扯衣摆,刚迈出门,碰巧遇上了步履匆匆、满面愁容的荀攸。虽早知结果,郭懿仍恭恭敬敬地向这位前辈拱手行礼,询问战况。荀攸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区区张绣,本不劳主公费心……”
“先生可有妙计?”
荀攸不禁苦笑。一旁的一位小童忍不住答道:“先生出计缓军以待,张绣与刘表可分而致之。然主公急攻,刘表终出兵相救。”荀攸摆摆手,可那小童却似窝了一肚子火似的,不吐不快,“后来退兵时还被张绣追击,打个大败……”
荀攸转头正色呵止住那小童,郭懿道:“想主公也是求胜心切。”
“主公他……”荀攸虽非便言令才之辈,然今天却几乎可以称得上吞吞吐吐,郭懿正感纳闷。而荀攸此时回转过了头看着郭懿,又或者只是看着郭懿的方向,悠悠道:“若郭奉孝在,定能劝得主公。”说罢,他便朝郭懿拱手,片刻不停地离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