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琉璃静寂遇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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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大惊失色,若被这“摧山搅海”的大浪打到,怕只有喂鱼的份了。她顾不上那么多,拉着方未央,全力向湖边游去。

    那猛浪若奔,急湍甚箭,大声如雷霆,势极雄豪。满天水花铺天盖地而来,而在水花之中,更有风在里面低低吟唱。水风和鸣,更像是死亡前的呻吟。

    方未央苦笑道:“看样子我们都命不久矣,你那匹‘千金马’......”

    少女哼了一声,叱责道:“仆人方,我累死累活的,可不止.....”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浪在转眼间,就把他们吞噬在它的腹中,足以吞天沃日的水墙,将他们生生冲散。

    方未央听不清她最后说的什么,他四周只有激射的水花,他更不知她在黑暗的哪个角落里。就这样身不由己地被浪推着,左臂沾了水,一时疼痛之极。

    方未央头沉入水下,大量水引入他体内。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恐惧,手脚已经不受意识的控制,大脑一片空白。他抱有希望,可就在他极度渴望时而得不到回应,这种痛苦的内心感觉,叫做绝望。

    他听到狍鸮不甘的嘶叫以及滔天巨浪卷着风吼,轰隆隆悍然落下的狂涌,狍鸮生着一副山羊相,自然也是怕水的。

    方未央竟有丝庆幸,还好那狍鸮怕水。自己淹死在这里,也比喂了这只畜生强。他随着余浪在湖中翻滚。就此,那缕清醒的意识,奄奄一息的倾塌。

    天空之东,升起一抹微红。它像九天的仙子,手触碧落,脚踩黄泉,以光的名义,在黑暗中翩然起舞。令万物苍生尽数匍匐。

    狍鸮对那初阳很是忌惮,它后退几步,顾不得两人,倏尔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湖畔喘息,似乎花费了很大的气力。而她身边昏睡着一名少年。乌墨一般的长发披在湿透的肩头,带着稚气的面庞从容且自然。宛如一朵雨后初荷。

    不一时,日光明澈,普照大地。方未央缓缓恢复了意识,便觉得遍体有些冷麻。左臂也疼的难受。不过还有感觉,那就是没死。心底反倒有些高兴。他睁开眼坐起来。昏昏沉沉的打量四周。

    坐在他一边的少女看他清醒过来,嘻嘻一笑,道:“仆人方,咱们算算账吧。”

    方未央迷迷糊糊的,道:“什么?”

    少女瞪了他一眼,道:“仆人方,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捞上来。再说了,要不是你,我能晦气道这个份上?想赖账,没门!”

    方未央刚要答话,忽然看见裹住自己左臂的东西,分外眼熟,竟是绘有“仙子姐姐”的丝绢。原本洁白的丝绢,已沾了些血污。

    方未央脸色一变,气往上冲,怒道∶“哪个叫你动我东西的?!”

    “嘿。”少女看他的样子心中也升起一团怒火,有意气他,不耐烦地道∶“仆人方,我怎么不能动了,你当时说了吗!一个丝绢也这么宝贝。有什么了不起的。早知道就让你死在湖里算了!”

    方未央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它这么上心,他站起身,喝道:“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但不代表你能以此为借口,肆意妄为!大不了我把命还你就是了。”说着将那条丝绢摘了下来。

    少女也是一片好心,她还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主,也站起来,叫道:“姓方的,你有种!”她脸上分明写一个怒字,右手一探,往他肩头拿去,同时脚下顺势一勾。

    方未央躲闪不及,站立不住,向前扑倒,咚一声闷响,撞到地上。陡然间全身剧痛,几欲昏死过去。

    少女一愣,随即觉得不大对劲,连忙把手伸过去扶他,方未央心中气恼,倔道:“不用你,我自己会起来!”

    少女听方未央这话,看了他一眼,索性又把他扔到地上,立刻走远。一脸看戏的样子。

    方未央右手在地上上撑,感到一阵乏力。他看到少女的不屑的目光,哼了一声。耳边就传来她带嘲讽的声音:“哎,赶紧起来啊。”

    “懒得理你。”他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一句,兀自挣扎着起身。遍体冷麻的感觉,也消了些许。

    少女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面上也有些歉意,但她却漫不经心道:“仆人方,你走这条凶路,要去哪里?”

    方未央张口就道:“琉璃镇啊......”他刚说完就后悔了。

    少女闻言,怔了一怔,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边笑边道:“就你,还去琉璃镇,怕是没到就死在路上了。”

    方未央一呆,道:“为什么?”

    这一下,她看到方未央呆滞的表情颇有喜感,笑的更厉害,道:“刚刚的狍鸮就是例子,见过傻的,没见过傻到你这种震铄古今程度的。”

    方未央为之气结,被一个女孩子笑,觉得很没面子,薄怒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又去哪里?”

    少女应道:“琉璃镇啊,因为耽误了时间,逼不得已才赶夜路的。天知道会遇到你这个煞星!”她的语气颇为抱怨。

    方未央道:“你一个女孩,行山路有诸多不便。再看你这身装束,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来这里干什么。你只身一人,八成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省的家里人担心。”

    “呦呵,那你呢。反倒说起我了,那我这个女孩,还救了你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命。看你一脸娘娘腔的模样,回家的是你吧。”少女不服气的反驳道。

    “不成。”未等方未央说话,那少女便道:“仆人方,你要是回家了,我的账找谁要去?”

    方未央撇撇嘴,道:“你掉钱眼了吧。”也不知怎么回事,左臂猛地疼起来。

    少女看他脸色不对,心头一紧,继而冷冷道:“仆人方,别想赖账,装疼没用。”

    方未央登时疼得冷汗直冒,哪里还有空理会她的话。那些温热的鲜血,又渗了出来。狍鸮这一口,可是咬得不轻。

    少女看他神色有异,不像是佯装诓她的。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手里的丝绢夺了过来,方未央怒道:“你干什么?”

    少女道:“你全身都是湿透了,只有这个东西是干巴巴的。你要想废了你这条沾水的烂胳膊,就用湿的东西去止血啊!真奇怪,这丝绢不吸水反而沾了你的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人才一同上路,这样也有个照应,少女姓杜,小字瑶瑱,取得是屈原《东皇太一》里的“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方未央听她说,她的哥哥杜羽瑱,跟着爷爷一起去了琉璃镇,唯独没带她,所以才从星若不远万里地跑了过来。至于杜羽瑱他们来干甚么,杜瑶瑱只字不提。

    一路上出乎预料,没什么蹊跷的事情发生,就是有几个不知好歹的生楞儿,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们。杜瑶瑱一怒之下,把他们打的落荒而逃。就这样,他们停停歇歇,在路上晃悠了七八天,才赶到琉璃镇。

    他们眼前的琉璃镇,那斑驳的牌坊,依旧伫立在风中,小小的古镇,在白天也有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气。连阳光对这里都很吝啬。

    方未央的心,一下子跌到了冰窖里。这个地方,不是他日思夜想的琉璃镇。他被曾经抛弃了。

    琉璃镇还是有人居住的,也许是常年生活在这样一股鬼气森森的地方的缘故,这里的人给外乡人的第一感觉,就同一具具行尸走肉无异,没有丝毫的活人气息。

    青砖白墙,更显得诡异。

    这里与方未央记忆里的那个古朴小镇,大相径庭。

    他们行走的街上,正在此时,前方的蓦的传来一声有力吆喝,“算定乾坤,判定阴阳。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兮噬嗑贲。”

    原来是个看相的,不过他并不是什么年逾花甲的老者,而是穿着一身淡蓝衣衫,眉目清秀的青年。他手里拿着的也不是什么挂着帆布的竹竿,而是一柄大勺子,怎么看怎么像客栈的厨子跑到了街上。

    街上的人们看他的眼神里分明写着“疯子”二字。

    杜瑶瑱皱皱眉,道:“琉璃镇也太古怪了吧。厨子都会算命了。”

    那青年好像听到杜瑶瑱的话,不怒反笑,举起腋下夹着的罗盘,对他们晃了晃,大声道:“厨子?我这个可是司南。小姑娘,我看你最近要交霉运了,事事不顺,会遇到命中大劫,九死一生。”

    杜瑶瑱气的呸了一声,面色难看至极,妙目一瞪,怒道:“死厨子,乱说话会造报应的,我看你命中带煞,是天煞孤星之相!”

    青年不以为意的笑笑,目光却转向方未央,扫了他一眼,道:“后会有期。”他说完就向前晃晃悠悠的走,嘴里哼唱着六十四卦卦名次序歌,好不惬意。

    方未央听不懂他什么意思,转身正要询问,身后,已不见了那青年的影。

    杜瑶瑱一脑门官司,还在因“厨子”的那番话而生气,小嘴撅的能挂几个油瓶。怪这个疯子坏了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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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四卦卦名次序歌: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兮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三十备。咸恒遁兮及大壮,晋与明夷家人睽,蹇解损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继,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兮中孚至,小过既济兼未济,是为下经三十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