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留下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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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耕睦二话没说就冲着锤铁声跑去了。发出锤铁声响的房门是开着的,还没走进去就能感觉到四周热气腾腾,他走进去看见墙壁被大火炉里的火照得四壁通红,墙壁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映入眼帘,刺耳的锤击声跟着锤铁的手部动作有节奏的响起。在耕睦眼里那个不久前见到的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现在满身大汗地背对着自己:从他手臂上那些如树枝状大小浮动着的筋脉来看,绝对不是个一脚就能踢倒的人。

    “那个……请问您把我随身携带的那把剑放在哪里了?那把剑对我很重要,请还给我吧!”耕睦直接就切入正题了。

    柴叹的师父停下手中的工夫,回头望着他,“那种危险的东西,在你还没打算走之前,由我替你暂时保管。”

    此人的声音低沉中略带沙哑,语气却让人感觉很沉稳。重重地再次落在铁器上的锤响声,似乎在向他宣布——已经没商量的余地。耕睦只好两手空空地回到房间里,只见柴叹十指交错着垫着脑袋,躺在地上架着脚说道:“我师父名叫匠诚,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如果他不打算给你些什么东西,即使你主动向他要多少次,他也不会给你的。”

    耕睦只好无所事事地又在柴叹家躺了两天,期间他什么也不想去做、去想,只是呆呆地望着屋顶或是闭目养神,以免过去的情绪影响身体的恢复,一心希望能够早日离开这里,去他想去的地方,找他想要找的人。

    在柴叹家的第四日午时,耕睦再次来到那间热腾腾的房间,这回柴叹也在。他用力拍了两下门,“两位,多谢你们这几天的照顾,小弟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特地来向两位辞行。”

    匠诚不紧不慢地向柴叹说道:“叹,你带他去客厅等我。”

    “哦。”柴叹平静地应了一声。

    我都要走了,这两个家伙怎么还若无其事的?难道他们巴不得我早点走?如果真是那样,他们的脸上多少有点表情才是呀。或许他们只是把我当做透明人般的存在,走与不走都无所谓?这个可能性虽然不大,但若是那样……对我而言更好……

    耕睦默默地看着二人还在工作的背影。稍等片刻后,柴叹卸下了身上的一身“装备”,转过身对着耕睦,刹那间僵直的方脸上又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客厅里窗户旁,两个人抱手而立,各站一边等待着。终于看到匠诚手里拿着用布裹着的剑走来,“你们俩过来。”

    耕睦和柴叹应声而去,三人神情严肃,如同受礼仪式般的庄重。匠诚解开布后慢慢地将剑递到耕睦面前。陌桃随着耕睦的瞳孔越放越大,可不管他的眼睛睁得多大,仍然看不见那颗具有象征意义的‘核桃’。耕睦的手不自主地伸过去想揪住匠诚的衣襟质问他——悬挂在剑柄的那颗核桃为何不见了?岂料,自己的手还未碰到他,就先被他的手强有力地按在右肩上,感觉就像是将自己稳稳地钉在了地板上,施不出力。

    “喂,挂在剑上的核桃为什么不见了?”耕睦双眼渐渐凝聚起愤怒的光芒,射向匠诚那两颗深邃的眼珠。

    匠诚把眼一闭,说道:“作为你在这吃住的费用,我留下来了那颗核桃。”

    “不行!我剑上的任何东西都对我有特别的意义,那是我恩师临走前留给我的,而鹭樟就是我恩师的故乡,这便是我到那里去的理由。”耕睦着急地说了一连串的话,竭力想扭转不利的局面。

    一旁的柴叹由愕然的表情转回笑脸,似乎故意地拍了拍耕睦受伤未愈的上臂,“耕睦你不会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吧?这时世可没有白吃白住这种好事啊。”

    柴叹见耕睦的鼻尖冒了很多汗,眼睛也失去了锐利的光芒一眨一眨地在打转。他继续说道:“你一走,还会不会回来,我们心里都没数,帮人是应该的,但有些人接受了别人帮助后,表面上感激感激,口头上答谢答谢,过后就不当一回事了,这些就算了。但有些人捡回条命,却自认幸运儿地糟蹋幸运。这样的人真是觉得不该帮啊!耕睦你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被柴叹这样一问,耕睦本想不假思索却又迟疑了片刻后才说出一句:“当然不会。”突然被问及这样复杂的问题,他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肯定的语气作出回答。

    “那就拿些实际行动出来吧,你也知道我们照顾得你有多好的吧?!只是没想到师父只是要了一颗核桃,应该整把剑留下才对呀?!”

    这话进入耕睦耳内,再次让他感到心碎。柴叹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耕睦双耳开始封闭,眼睑也不自觉地合上了。一幅一幅的旧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很快闪过,拼凑出了一幅和那个令他的童年不再孤独的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全景——

    耕睦在归悦的训导下,早修晚归地修行了五年后,他大致学会了用心感知周围物体的灵动,赢了猴子,还习得如何用剑等等。归悦也逐渐地减少守在他身边的时间,而让他更宽松地自由活动。

    某个空气清新的早晨,耕睦正坐在树上安然地等归悦来,正想着今天大概会吃什么时,只见她从密林里缓缓地走来,手里捧着一只死了的喜鹊,身上还背着把铁剑。由于他平时用的都是木剑,实际上还称不上木剑,顶多算是木柴,从没拿过铁剑,这使得他感到很好奇,就连忙跳下树跑过去,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今天吃喜鹊肉吗?”

    “和你有了很久感情的动物,你会忍心吃了它么?”归悦的语气意外地冷淡。耕睦歪着头,才稍微看见她的脸色——如同深藏在丛山叠岭般的晦暗。

    耕睦心里想:这算是回答么?还刻意地在我面前露出这副表情。又问:“这只喜鹊是你养的?”她点了点头。

    他这回想:养一只动物养了很久,跟养一个小孩是同等的道理吧?于是,他又勉强笑了笑:“啊哈哈……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是看见你好像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所以想跟你开个玩笑,逗你开心罢了,你不要在意啊……”他的声音愈说愈低。

    “好了,你在这等我,我先去找个地方把它埋了,然后有重要事情跟你讲。”说完,归悦便向东边的密林深处走去了。

    片刻后,她回来了。一开口就问:“耕睦,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被抓去服兵役?而且迟迟不归吗?”

    耕睦很干脆的回了一句“当然知道。”然后把目光移向山下,“是因为打仗,只要在山下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都能听到有人在说打仗的事。”

    “那你知道为什么而打仗吗?”这回耕睦装作没听见似的掏着耳朵没有作答。

    “你有听说过关于这个世界形成的传说吗?”归悦继续问道。

    耕睦闻言,心中一震,把头垂得很低:“嗯。”

    归悦的语气变得神秘起来:“那‘九鼎’的传说你知道么?”

    让她等了一会儿,耕睦才依然低着头轻轻地摇了摇。她暗想:怎么突然心不在焉了?他不是说自己喜欢听故事么?

    “没有听众,我不讲了。”说完,转身便走,她耳朵仔细地听着身后的动静,走了几步远:他再不拉住我,我就没法给他东西了呀,真是反常的举动。

    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的手终于被拉住了。归悦转头一看,差点没被气死。只见耕鹿两眼泪汪汪地流着鼻涕对她说:“别走啊,我听着呢,你继续往下讲啊!”

    归悦甩开他的手骂道:“真是没出息啊,整天哭,如果日后你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还不哭死啊。把眼泪鼻涕擦干净,否则我不会往下讲!”

    耕睦擦干净了脸,抽泣着委屈地望着她。

    “我记得大概是这样的:说是当初自然之神还赐予了人类每个族一个以灵树为标记的宝鼎。也就是说各国的宫里不仅供奉着灵树和神兽,还有鼎。只要将九鼎集中于中原的王宫里,按照刻有树标记的鼎按原来所在国的方位摆放好,再将其中一个和正中那个对换。这两个国家的地貌就会发生改变,同时两个国家的人民就会被大风刮到另一边去——

    在位于该国西面‘虎枫国’出现内乱,‘枫侯’向天子求援。说是他们国内有大臣与富贾勾结夺取了他的大部分军权想问鼎中原,先从枫侯下手,然后一步一步威胁天子。因此天子需要很多精兵良将驻守在虎枫国协助枫侯镇压内乱。”

    “等等,在原来的地方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住了那么久的土地,不正是像你刚才所说的养喜鹊久了有感情什么的吗?还有,天子不是最高统治者么,为什么不号召其他国家帮忙呢?那样不就容易多了。”耕睦很不理解地恢复往常的神态插问道。

    “请你不要在我说话的时候打岔行么?要问就等我讲完了再问。重新整理思绪很不容易的,你要学会体谅一下老人家啊!”

    “等你讲完了再问,我怕到时候都不记得要问什么了……好好,我不再插话,请继续!”

    归悦又调回到了刚才的阴沉气氛继续讲道:“不过,那只是传说的前半部分,而鲜为人知的后半部分是——如果其它的鼎摆错方位的话,整个大陆就会发生严重动荡,到那时就会唤醒被‘天’安排沉睡于深海,支撑着这块大陆使之不会漂移的猛兽,当之醒来时就会把这块大陆一口气吞到肚子里。”

    归悦深叹了一口气,道:“总而言之,乱世之下国家需要更多的精兵良将去镇压平叛乱贼,所以需要大量的人力物资等等。如果天子连一国之内乱都无法平定就会失去威信……大概是这样子吧——你刚才的问题,等你再长大些,可能就会找到答案了。”

    归悦心里其实是这样想的:你问我那些人为什么要搬,让我怎么告诉你呀?要搬的人又不是我。那要取决于那些要搬的人有什么境遇,有什么样的追求,诸如此类的,关于别人的这些问题,我一个快进土的人可没兴趣去多想。

    “那就是说那个传说是真的?”

    归悦左右晃着头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信吗?那些还未被证实的东西,通常人们宁可相信它的存在。能被称之为传说的,必定隐藏着一些真实的东西,只不过其中有些并非确实存在而已。”她的心情似乎恢复得很快,周围阴霾的气氛随着她脑袋的晃动,正在慢慢消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