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避邪,你真了不起,又射杀了一只獐子!”少年避邪乐呵呵地自夸着,将猎物挂在腰间——并排着与这只獐子同病相怜的还有一只竹鼠。
今天的收获不错,但天色还早,避邪并不想那么快回家。前两天母亲的咳嗽又加重了,据郎中说需多吃些滋补的东西来调养才行。若大的熊山(神农架的古称)里珍禽异兽数不胜数,背靠着这么一座宝山,只要胆子够,活儿精,又怎会缺得了滋补的东西呢?
避邪涉过一条小溪,再穿越那片荆棘丛生的箭竹林,来到一处险峻的断崖前发起了呆:对面烟雾弥漫的幽林深处便是猎户、药农们相互告诫切勿深入的野人岭了。相传身高丈余、浑身毛发浓密、凶残暴虐,且喜食婴儿的上古野人就在此处出没。神农架方圆百里,不管是狩猎的还是采药的,几乎无人敢于踏足此山一步。
在野人岭与断崖之间只有一根斑驳潮湿原木状的独木桥——这是早年有些胆边生毛的猎人或是好奇、或是想捞一把,伐倒一棵百年大树以充桥梁。当然,那些曾从桥上走过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避邪呆呆看着深不可测的绝壁间不停蒸腾翻涌而上的雾气,幻化着各种可怕鬼脸。隐约可闻密林深处令人不寒而栗的虫嘶兽吼声,心下踌躇不决:“听村里长老说昔年神农尝百草误食毒花,几乎丧命,全赖一种叫百珠草的仙药才起死回生。而这仙草却从未有人见到过,也许……这野人岭就有!昨夜有人见岭上红光满天,长老说一定是仙药出世了。如果能找到百珠草给母亲服下,那母亲多年的顽疾岂不是……”避邪想到这,一颗心不禁灼热起来,对面的各种怪声已充耳不闻,滚滚雾气似乎也凑趣般化成一朵灵芝状的硕大仙草。
避邪嘿嘿傻笑着,目光直楞楞盯住“大仙草”,宛若牵线木偶般一步踏上独木桥,浑然不觉自己也成了“胆边生毛”中的一员。
野人岭密林深处,数人合抱的千年古树数不胜数,冠高如盖,遮天蔽日。虽然此时正是烈日当空,却几乎没有一丝阳光漏入林间,地面铺满厚厚的枯枝败叶,氤氲着薄薄的雾霭。鼻端充斥着混合各种新鲜草木与腐败技叶甚至动物腐尸等原始丛林特有的怪味。耳边时远时近传来不知名的兽嚎,声声瘆人。
避邪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向前探索,不时抬手掸落身上的山蚂蟥、蚊蝇、毒蛛什么的。每前行百米便在树干上做一记号,便于返回。足足在林中探查了一个时辰,小猎物倒是打了三、两只,传闻中的百珠草却影子都没看见,当然,也没有碰到可怕的野人。避邪沮丧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无论从时间上算还是在心里承受值方面,都不允许他再往前走了。
避邪叹息转身,心中遗憾的同时也暗自庆幸一路平安无事。嗯,或许下次再来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准呢。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奇怪声音,竖耳细听,似鸟鸣、似兽嘶、更似人咽。避邪毛骨悚然,第一反应就是要拔足狂奔,逃离此地。那奇怪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地传入耳中,就像是……对,就像是有人在呼救!避邪的身体还摆着一付随时逃跑的模样,双足却像被钉子牢牢钉住迈不动半步。如果真是有人需要救助而自己却逃之夭夭的话,莫说违背了身为猎人须守望相助的原则,就是良心上也过不去啊!罢了,罢了,拚死无大害,豁出去了,就去看个究竟,也落得个安心。
避邪紧了紧手中的猎弓,再将腰间那把家传青铜匕挪到趁手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气,挺起胸膛,亦步亦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前行。越接近声源越清晰可闻,虽然不好确定是否人声,但避邪可以肯定绝非以往所听过的任何一种动物的声音。用青铜匕劈开前方一片荆棘,眼前豁然出现一个深深的陷坑,而声音正是从此中传出。
避邪先小心地用树枝在陷坑周围戳刺着探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连环陷阱及捕兽夹之类危险,再慢慢俯身探头向陷坑看去。坑深约丈许,坑壁口沿处已长满厚厚的苔藓及杂草,显然是个废弃已久的捕猎陷阱,而现在又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坑内黑魆魆地什么都看不清,只隐隐约约感觉到坑底似乎有一团东西在蠕动。
避邪用力吞了口唾液,声音颤抖地发问:“你是谁?”
过了一会,坑底也发出相同的疑问:“你是谁?”虽然吐字发音非常怪异,但毫无疑问是人类。
“呼,果然是人!”避邪长长吁了口气,总算没白白冒险,也不用担心今后良心不安了。于是又向坑内叫道:“足下请暂时忍耐一下,待我砍条山藤将你拉上来。”记得来时约百步外有一棵百年老树缠满了树藤,正好合适。正待迈步,身后竟又传来那难听的声音:“足下请暂时忍耐一下,待我砍条山藤将你拉上来。”
避邪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连连摇头,这人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居然学人话语。也不敢搭腔,生怕那人再弄一遍回音,快步离去。
避邪寻到那棵老树后砍下树藤将其拉直,足足两丈有奇,救人是绰绰有余了。返回陷阱旁,先将树藤缠绕在附近一棵大树上,打上死结,再找了块石头在陷阱边沿处砸了个浅坑作为垫脚之用。弄玩这一切后,将树藤垂下陷阱,冲着坑下大喊:“抓住这根树藤,我把你拉上来!”不出所料,底下又来了一遍回音,不过这次的咬字发音似乎没那么怪异难听了。
避邪充耳不闻,感觉树藤被抓紧了,立刻发力拉扯。还好坑底之人体重与自己相若,虽然有些吃力,倒也还能拉动。双手交替运作之下,那个头颅很快显现出来。避邪不及细看,一鼓作气,身体向后倾斜几乎达45度,双足踩着浅坑全力猛蹬,一声呐喊之下手上陡然一轻——人已被拉出陷坑。避邪身体把桩不住,蹬蹬蹬向后跌去,狠狠撞在树干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呼痛抚背不止。
那人慢慢站直身体,口中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异声响。
避邪好奇看去,顿时头皮发炸,浑身发麻,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哟——蛤蟆一样地扁圆脸,眼睛大若铜铃,仿佛镀了层膜,闪动着幽蓝色的光泽;本应安放鼻子的部位只有两个孔洞,孔洞边沿稍微隆起一圈肉翼,估且就算是鼻翼吧——如果这也算鼻子的话;嘴巴只有一个鼻孔大小,在若大的脸盘衬托下,简直小得不成比例。相比起脑袋来,躯干却极为瘦弱,四肢细长,有若一个严重营养不良的大头娃娃,却而最为可怕的是——这人全身呈淡绿色,皮肤皱褶,光溜溜地没有半根毛发。(想象一下E.T外星人的样子,呵呵!)
“蛤蟆精!”这是避邪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蛤蟆精?”
那怪人小嘴一张一合,鹦鹉学舌:“你……是不是蛤蟆精……抓住这根树藤,我把你拉上来……足下请暂时忍耐一下,待我砍条山藤将你拉上来……你是谁……”竟然将之前学说过的话翻来覆去重复数遍,而且越来越纯熟,发音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连腔调都跟避邪越来越相似。
避邪越听越是心惊,不禁掩耳大叫:“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学我说话……”
怪人依然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学我说话……说话……说话……”陡然间一个避邪之前从未听过的机械声音从怪人口中蓦然响起:“语言适配量40%……50%……60%……基本达到最低量值,可以交流,重复,可以交流。”
“你好,蓝色星球的人类,感谢你把我救囚笼。身为一名有着良好素养和品质的莱昂星球高级科学家,我会给予你适当的帮助和回报,请问你需要什么样的回报呢?”怪人彬彬有礼地向避邪弯腰行礼,然后眨吧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少年,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什么……什么星球?什么回报……你……你究竟是妖精还是……还是鬼怪?”避邪抖抖索索摸向腰间的青铜匕,攥了一手心冷汗。
PS:神农架的称谓较多:如神农山,南山,熊山,神龙山,景山,神农架等。但查阅史料,直到一九三一年五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国古今地大辞典》上,都还没有提到神农架。神农架最早名称为“熊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