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伯特·阿莫搓搓手站了起来,他想要拥抱一下来告别,但坐着的四位没有一个动地方的。他耸耸肩,径直离去。
这个投机者精英团队也就解散了,吉尔伯特·阿莫给了他们每个人一笔不薄的遣散费,他们是习惯这样的聚聚散散的,拿了自己的一份儿,有的也要离开,有的还要再看看,但愿意留下来跟着慈悲大妖王的却没有,这个游击队的传说对投机者是一点儿号召力都没有的,相反,他们对慈悲大妖王充满了戒心。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这个意思了。游击队跟投机者就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系统,互相之间理念完全是抵触与矛盾的。
投机者精英团队是看到吉尔伯特·阿莫的存在才加盟的,他们的目的是赚钱,可也不是谁给钱都愿意为其效力的,游击队的也一样,也同样要看看是谁在掌大旗,人不对会死的很难看的。
虽说看起来只是游击队提着脑袋拿命在拼未来,其实投机者一样是危机重重的,命玩儿掉了的比比皆是,死亡率在某些混乱而激烈的生意中未必就会低于游击队的征战。
这帮子投机者精英没一个信得过慈悲大妖王的,他们对坐在圆圈沙发上发呆的四位没有一点儿信任感,在吉尔伯特·阿莫退出的同时选择了离开。这不是义气,投机者是不讲这个的,他们也从不冲动的作出决定,这是一整夜秘密商讨确定的。他们在三十七楼闭门秘密会议,可是三十八楼的个个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连一直如热锅上蚂蚁的火山蝾螈妖都听到了,听了一半儿他就听不下去了,终于决定离开门口,守在那儿是没有用处的。他意识到自己在那些投机者眼中并不是同等的存在,他们顶多把他当成一个淘金者而绝没有当成一个投机者。
火山蝾螈妖在这一刻清楚的感觉到无论如何在别人眼里自己还是一个流浪妖族,这些神魔的后裔们虽然本事低微到没底儿,但仗着神魔两族的威风根本就目中无人,无论他付出多少在他们那里都不会得到认可的。那么多年的辛酸一起涌起来,比老陈醋还要强劲,简直就是纯醋精,连水都没有加。他守在门口本来是要表一表忠心的,如果吉尔伯特·阿莫能将他这点儿股权买个好价,他也不介意追随吉尔伯特·阿莫到别处去,至于吕清广给他说的那些美妙前景,他听着还是挺感动的,但激动过后就选择强力忘却了。这么圆这么大的一个月饼,火山蝾螈妖毫不犹豫的将它挂在了天上,他坚信这个应当是月亮,是看的而不是吃的。
一跺脚,火山蝾螈妖一晃,火光闪现,身形从三十七楼消失,一个火遁直接出现在自己选择的临时窝点中,在温泉的深处,火山气息浓郁的熔岩之中,缩着头忍过这一节。他已经决心要靠向慈悲大妖王了,但慈悲大妖王肯不肯接受他还是一个问题,他打定主意现在避一避,等吉尔伯特·阿莫离开了再出头。
在吉尔伯特·阿莫走了不久,九点三十分还差三十好几秒,火山蝾螈妖就从温泉中冒了出来,飞到大楼底下,溜进大楼内,混进嘈杂的人群中,十几秒之后他就如愿以偿的听到了吉尔伯特·阿莫离去的消息,不再等待,从楼梯间的楼梯中空部分直飞上去,在九点三十分整出现在圆圈儿型的沙发中间,对着四位作了罗圈儿揖,然后面对慈悲大妖王诚恳的说:“我能留下来吗?”
火山蝾螈妖也是老于世故的,知道说多了未必有用,对方更是未必有耐心听自己恳求,直截了当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起码能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
慈悲大妖王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还是木然的枯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火山蝾螈妖心里就是一凉,他很想跪下来抱着慈悲大妖王的脚苦苦的哀求,可是他不敢,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怕慈悲大妖王一跺脚将他踩成肉酱。
“你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我们很欢迎你。”
这春风一般声音突然吹进火山蝾螈妖的耳朵,透过他沮丧到麻木的大脑直接进入他混乱而茫然的心田中,让刚要死去的攀附藤蔓迅速恢复活力。
火山蝾螈妖喜悦的睁大了眼睛,可他两个大大而凸起的眼睛分明的见到慈悲大妖王跟石雕一样,丝毫的改变都没有。惊疑中,他的两个眼珠子分别向左右旋转,右眼看到顾羽如和晨满都学着慈悲大妖王做一个雕塑,但左眼看到吕清广的时候却见吕清广热情洋溢的说:“老火呀,想留下就留下好了,大家在一起相互照顾,回头遇见合适的大家再给你撮合一下,你那事儿大家都记在心里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据火山蝾螈妖无数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教训,应当没有谁敢出声,也没有谁敢替慈悲大妖王作出决定,这个是基本的规矩,没谁会不分大小吧?
火山蝾螈妖很紧张,紧张得眼珠子都不敢转回来了,他怕,怕慈悲大妖王会迁怒于他,他怕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战火横飞之地,他怕自己被殃及池鱼。任何老大都不可能容忍别人替自己做主的,特别是当着自己的面。这是什么?这是明目张胆的篡权,这还了得了,这必然会引起内斗,而且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死掉一群都不算多的,这样的斗争是最残酷的,刚才还是自己人转眼就是敌人了。更惨的是一旦自己人开战,疑心病就会疯狂的蔓延,在自己人与敌人界限模糊而混乱的时候,路人甲乙丙丁都是有危险地,打酱油的都可能被活埋的,因为会被怀疑酱油瓶里装的可能是汽油。
火山蝾螈妖的心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的身体也在瞬间僵直了,如同瞬间加入到慈悲大妖王他们三个的行列也做起了雕塑或者兼职去做了行为艺术者一样。他甚至都不敢跑,怕妖力动荡引起慈悲大妖王的误会,那么第一波的雷霆之怒就有可能落到自己头上了。
吕清广的能耐如何火山蝾螈妖并不知道,他也没有胆子查探,不是现在没有而是从来就没有。吕清广和慈悲大妖王同时登场又寸步不离,见到吕清广的同时就能见到慈悲大妖王了,灵识扫描吕清广而不被近在咫尺的慈悲大妖王察觉到是不可能的,慈悲大妖王威名赫赫,如火山蝾螈妖这类敏感而又多疑,修为在金仙左右的流浪妖族对慈悲大妖王是最为畏惧的,哪里敢如此挑衅。所以吕清广的修为火山蝾螈妖不可能清楚,但火山蝾螈妖相信——他坚信无论如何吕清广都不可能强于慈悲大妖王的,这就是迷信了,粉丝对偶像的迷信。从吕清广这方面来说,因为吕清广并未能整合自身的灵力,更缺乏上位者的气势,虽然灵力等级已经达到大罗金仙的程度,与慈悲大妖王同级,但是威压却是没有的,在这方面,吕清广甚至还不如晨满。
处于自我石化状态的火山蝾螈妖几乎已经停止了思维,更加的不会感觉到吕清广的实际状态,就算能感觉到他自己也不可能说服自己去相信的。
即使是妖,即使是金仙期的妖王,即使是漂泊无定中历尽风雨的流浪妖族,他们看到的也是自己愿意看到的,是离真相有那么一段距离的认知,这与哲学无关。
“老火,你怎么发起呆来了?”吕清广看到火山蝾螈妖痴呆的僵直,好心的劝慰道,“从眼下看咱们似乎输了一招,相当的被动,但没有关系,先赢未必是赢,只要还在桌上,输赢就没有一定的。你不要太担心了,昨天那一枪是一个意外,都是我太大意了。”
“啊?”火山蝾螈妖茫然应声,他不知道为什么慈悲大妖王依然不出声更不出手,局势太过诡异了他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就像中产阶级在印象派之后对画面失去了语言支配权,剩下的就只是惊讶了。
“责任都在我。”吕清广继续自我检讨,“我本意是想看看对方都是什么招式,我想看明了对方的路数再破解,没想到他们一环套着一环,一招紧似一招,还没等我看明白终场的时间就到了。现在我才想明白,他们中间那几天没有动静就是憋着这个坏呢。”
“噢。”火山蝾螈妖不自觉的跟着出声,尽到捧哏的职责,可是这个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的心猛地收缩然后狂跳。他后悔莫及,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是不可以有任何的举动的,任何可能引起慈悲大妖王怀疑的动作都不可以,他的眼珠子还是不敢转向慈悲大妖王的方向,他怕见到预想中的怒火,他仓皇的瞄了一眼顾羽如和小满,看到他们依然不动声色心里更是没着没落的。在这一刻里,时间仿佛无限的被延长,火山蝾螈妖老火后悔死自己鲁莽的决定,他鄙视于自己的可笑的面子观念,鄙视于自己的短视,鄙视于自己的贪婪与吝啬。如果自己大气一些,可以不将那一点儿股权当回事儿,随意处理给楼下的投机者,或者干脆抛弃掉,在混乱形成之前是完全可以安全离开的。如果脸皮再厚一些,心里不知所谓的自尊再少一点儿,死等在门口,跟着吉尔伯特·阿莫老爷安全离开也是一点儿问题不会有的呀!那就不用陷入眼下这个进退维谷的死局,不用在这里艰难的等待,而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自己等的是一线生机还是死亡的到来。
吕清广觉得火山蝾螈妖古里古怪的,他没有那么多顾忌,灵识束在老火身上一扫,发现他妖力凝怠,惊叫道:“老火呀,你生病了吗?”
火山蝾螈妖没敢回答,这样荒谬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紧张。”慈悲大妖王说,“他还不习惯跟我们坐在一起。”
慈悲大妖王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外传来,又如同甘泉从火山蝾螈妖的心底冒出来,让火山蝾螈妖立刻融化,立刻恢复了活力。僵硬坚固的岩石般的面容瞬间就堆上了灿烂的笑容,比冰雪融化的快镜头还要快上万倍,转眼之间他不仅是换了一张脸,整个身体连带着气场都换了新的。
吕清广又是一惊,叫道:“老火呀!你不会是正在走火入魔吧?”
火山蝾螈妖的瞳孔一阵散乱,他不明白为什么吕清广敢于跟慈悲大妖王抢发言权,他解除石化后的脑子活动起来,回想起遇见吕清广和慈悲大妖王这一阵的各种画面,回忆起自己低眉顺眼跟在吉尔伯特·阿莫身后见到的,他将这些串联起来,心里虽然还是难以理解但开始相信吕清广和慈悲大妖王的交情是够铁的。那么对吕清广的问话就不敢不回答了,虽然这个话问得实在是相当的无厘头。火山蝾螈妖小声却又清晰的回答:“我是妖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