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的四面都是墙壁,一个门都没有,而且墙都很高,上面虽然通着天,却如同是个井口儿,一个四方的井口。
安培幸爱子一步从七彩虹桥中跨出,出现在了四方的天空之中,落下巨大的投影,让黄昏中的天井彻底的进入到黑夜之中,昏黑而诡秘。安培幸爱子缓缓的垂直降落下来,但天井里非但没有因为她遮蔽的光线变得少了而变得明亮,正好相反,天井中更加的黑暗了,浓黑的气息如墨汁飘荡在水中一样。
天井不是井。
天井里的不是水,而是空气。
只是这个时候,天井里的空气已经比水还要压抑。
黑色的不总是墨汁,是墨汁反倒好了,抛开字不谈,墨汁本身是不会害人的。
安培幸爱子喝道:“天井下,出来见我。”
四周的黑色仿佛墨汁一样的存在畏惧的一颤,形成无数细小的影子,然后会聚在一起,组合成一个猥琐的鬼体,嘶哑的用奇异的腔调回应着。这是高天原之下,在阴暗深渊中的黄泉国的语言,是游荡的小鬼们的方言。
安培幸爱子对这样的语言相当的熟悉,这可以说是她真正的母语了。
天井下是没有多大力量的小妖鬼,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繁殖容易,而且不容易被发现,只要是天井周边儿或者阳台望板下面黑暗之处都可以藏身,包木墙板的阳台吊顶是它的最爱,这里他可以躲藏并繁育出新的更多的天井下。只要有人居住,只要有人的生气,天井下就可以存活。人的负面情绪是天井下的最爱,天井下为数不多的一点儿小小的能力就是将已经出现的负面情绪放大,并传播开去。天井下没有能力自己制造负面情绪,天井下也不以负面情绪为食,只有人的生气才是天井下的唯一食量,生气是生命的气息不是发火生气,可是在他吸收生气的同时也在传播着各种负面情绪,也包括生气,这些是天井下不能吸收的,天井下把这些储藏起来,传给其他的人类。当人类处于负面情绪控制之下的时候,人类身体中的生气就很容易飘散出来,离开自己的身体,如果附近有天井下存在就很容易被他们吸取。当人的情绪中几乎不带负面色彩的时候,生气处于内敛的状况,也就处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状况之下,不会流散出去让天井下得到。
天井下能耐不大,也就搅得人心烦意乱火气上升阳气减弱,折寿是肯定的,但要致人死命却太过缓慢,跟慢性疾病类似。不过这只是一个方面的观感,天井下因为出没无常,有天井有阳台有望板的地方就可以隐藏其中,是都市里窥探的最佳选择了,比忍着还要更加的方便,也更隐秘,成本还更低廉。
用忍者,再不说也得给忍者一口吃食,忍者也得休息,更何况报酬再少也得给点儿,要不动力就太低了。
用天井下就没有这些问题了,被监视者及其周边儿人类的生气就足够天井下吃喝的了,而却还能发展壮大,形成都市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监控网络。
了解华夏重要的动向,监控每一个可能改变历史进程,可能影响决策,可能带动利益倾斜方向的个体,是在华夏大陆中插足捞取利益所必须的,为了这一目的,天井下早就被派到了华夏大地并长期潜伏在这里。当这个位面的历史时间轴进入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后,随着华夏大地城市化的步伐加快,天井下的增长也越来越快,辐射的面积也越来越广,所有的大都市都在其笼罩之下。可是华夏一族的步伐太快了,到了九十年代以后,城市化的进度就逐渐的超越了天井下的繁殖能力了,让天井下看着无数多的人气涌在面前可就是吃不完吃不下,这可是太过难受了。
于是日式风格的建筑装饰悄然兴起,到了二十一世纪,日式小天井就相当的风靡华夏大地的各个都市,城市中会所,茶园儿,休闲场所,餐厅都间或会有一些跟风者,为天井下提供繁育的基地。木墙板的吊顶包阳台更是成了都市家装的一种时尚,这股风部分可知,能吹起来自然是为了奖赏天井下的功绩,推动这个风气花销不了啥的,而且还有不小的获利空间,更主要的是这样一个认知对民族心理的扭曲,这样的扭曲是潜移默化的,起作用的不是一时一地甚至不是一代人,但生效后的作用可是难以估量的。
安培幸爱子进入的这个封闭的天井是所有日式小天井在华夏大地的总枢纽,也是天井下的总集合地,天井下探听到的消息也在这里汇总,同样的,任务也是在这里发布的,在每个大都市里差不多都有这样一个类似的所在,只是未必如这个那么到位那么隐蔽,很可能就是某个收费不菲的茶寮的日式景点儿,在或真或假房檐下,仿制的石头灯台下不大的流水轻轻颤动,有锦鲤游历其中。也可能是玻璃天窗下的旱景,竹编的席帘下是洁白的石英石小颗粒,有石磨或者根雕,盆景直接溶于其中,下方绿色的灯光斜着照射出来。类似的还有很多,有的造型很现代,用了不锈钢玻璃声控电控光控程序的各种电子产品,可是仔细分辨不难看到天井下在阴暗处偷偷凝望。
安培幸爱子同样使用黄泉国的鬼语跟这里做主的天井下交谈,她们说着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说着被监视对象的情况。安培幸爱子对其他的都很满意,唯一让她非常不爽的是天井下没有能得到王晓郁的最新消息。
王晓郁算得上天井下监视名单中排名相当靠前的,有专门的一组天井下负责监视王晓郁,这是从王晓郁上高中就成立的专门小组,并且成员一直都在增加,直到不久之前。当王晓郁开始修行之后,当王晓郁被带到龙组在昆仑山的山麓的修炼基地之后,天井下就无能为力了,那里可是修真者的地盘儿,天井下去了可就是自己找死的,修真者再怎么受到种种的限制,但是对上各种小妖小鬼儿还是能杀无赦的,要不然位面世界就都被这些繁殖能力超群的小妖小鬼儿给占了,而其他族群也不可能像修真界的修真者那么痴迷于降妖除魔,他们消灭的就是这些小虫小老鼠,而且绝对不可能有能力占到绝对上风,只是一种动态的平衡,就跟人类与蟑螂老鼠的平衡一样。
在以前,就只是王晓郁进入龙组的时候的情况天井下完全不知道,其他时候多少都能知道点儿,修真者并不会满世界消灭小鬼儿,除非你不开眼。
天井下是有任务在身的,绝对不会不开眼儿,所以当远远看到修真者的时候他们就会躲藏起来,解释修真者远远的发现他们也会表现出恭顺而柔弱的姿态,仿佛人畜无害很善良的样子,一付好游客的无辜。是的,说起来他们的危害似乎也是不大的,起码不是直接致命的,很容易被归入到无害的一类,其实却是危害巨大的。
不知道王晓郁的情况是一个麻烦,不过这个麻烦安培幸爱子有信心解决,她依靠的可不仅是天井下,这只是作为耳目潜伏下来的眼睛和耳朵,要动手还是得靠拳脚的。
拳脚离眼睛并不远,离远了动手的时候很容易脱节的。
安培幸爱子身影虚化,从无门的墙面上穿了过去,在墙后的和室中显出身形,而此刻的她已经一改小女生的学生味道,目光凶狠的盯着一个全身被白布遮蔽只留下两个眼睛的忍者,喝问道:“服部小半藏,你们服部众已经做好了战斗了吗?这是你们证明自己的时候,希望你能令我满意。”
白衣忍者单腿跪下,身子伏地,诚惶诚恐的保证道:“服部众愿意死战”
“死或者活着我不关心,”安培幸爱子狠狠的说,“我要的是成果,是成果,只有成果才是重要的。目标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计划也编排过多次了,你们准备得够充分了吧?”
“是。”白衣忍者服部小半藏郑重的答道,他就这么一个字,低沉而有力。
安培幸爱子也郑重的点了点头,命令道:“行动。”
服部小半藏低头往地上一撞,地下的砖石如水波荡漾,土地的气息波动荡漾开来,将他的身形一裹,往地底下一拉,整个人都消失在了地下,地面上一点儿都没有异样。服部小半藏使用的是土遁,是最常见的忍者遁术之一,但用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也就唯有服部众的少数几个元老了。
夜色开始降临到古老的京城,京城里几处看似并不相关的场所,突然同时涌现出忍者。
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忍者使用黑暗行之术,隐身在无人看见的桌脚之下,落地的长桌布将光线遮挡住了,但是这忍者却从屋角其他的阴暗视角关注着在桌子旁坐着的几人,看着他们推杯换盏,看着他们生动的表情。可是,当一个从地下传来的微震传来特殊的一段短短的讯号。桌子底下埋伏的黑衣服部忍者一手抓起放在桌下的空啤酒瓶一磕,另一手使出蹦掌将桌子拍向天花板,在桌上汤汁四射纷飞的同时,桌旁的人都惊愕得脑袋失去了反应,不由自主的一愣神。可是这就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儿时间了,愣神儿还没有结束他们的脖子就被破碎的酒瓶子划开了。唯独只有一个例外,这个人王晓郁要是在一定会认识的,这是他们圈子里的一位,靠着中间偏上的位置。他和忍者在血光中消失了。酒桌落地的时候哐当巨响,惊动了门外站着的服务员,推门一看,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尖叫。
另外一处也是餐厅里,只是却是在船上,游船上一群莺莺燕燕中几个公子哥嘻嘻哈哈的玩儿得兴高采烈,就在他们正在兴头上的时候,船边一阵水响,水花腾飞中互相撞击,一片朦胧的水雾猛然将游船罩住,待雾气散开之后,船上就只剩下女孩子们了,她们也都失去了呼吸。王晓郁要看见能分辨出这几位是谁,也都是他的同圈子兄长们。
在一个广阔的庭院里,后现代的建筑中三个白衣的忍者从尘土中脱颖而出,风吹过,泥化作砂,砂化作尘埃,尘埃却并没有随风飘散,在他们三个忍者身边儿裹住他们,在他们身体上形成了一层尘埃凝结成的砂的盔甲。
盔甲成型前,他们静静的站着,仿佛雕塑,等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他们突然就动了起来,动如脱兔,风一般的冲上阶梯,转到正面,扑进屋里去了。
屋子里,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在外面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到在门口儿之前,两个保镖也已经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异常,手职业性的伸向了自己的腋下,各自抓住了自己的抢把,并向后退去,向身后他们保护的对象靠拢过去。
当房门向后飞起,两个保镖手里的枪已经指向了冲进门来的忍者,在忍者冲进屋里的瞬间枪声就已经响了起来。两个保镖的枪法都是没得说的,没有一颗子弹是浪费了的,全都打在了忍者身上。头,颈部,心脏,大腿,手枪打空了,所有的子弹也都打到了他们想要打的地方,可是砂的盔甲却只有白点儿一闪,立刻又被沙粒滚动消隐无踪,一点儿损伤都没有,可是冲过他们防线的三个忍者略微一顿停下,听到先后两声噗嗤响动,两个保镖的头已经滚落到了敞亮的屋子另一头,两腔子热血喷涌一射而出,直接将半个屋子染成了血色。
屋里面,在大间的后面,楼梯侧面,一个连着餐厅的开敞式厨房里,穿着诱惑女仆状的年轻女孩惊声尖叫,捂着嘴捂着眼睛浑身颤抖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大公子坐在餐厅与厨房之间的吧台高凳上,哆哆嗦嗦却又在强自镇定着自己,虽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屁股却并未挪窝,这一方面是腿闪得太厉害了,腰也软了,没有力气逃了开去,另一方面也是有所依仗的。他们的眼睛都盯在同一个地方,那是让他们感觉到安全的源泉。
餐厅角落里,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在乌木墩子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仿佛外面的枪声与血气并不存在,他的世界一片的祥和宁静。
就是这片和谐的氛围让两个大公子心中有一些底气,他们相信有这位老祖宗在那是可以万邪不侵的。
三个忍者本来是白衣的,裹上一层砂的盔甲之后就是土色的了,被两位保镖的血**侵染之后又变成了血红色。以他们的身手要避开血污并不难,可是他们非但没有避让反而站在那里让沙粒尽情的吸收血气,原本**到房间里四壁及家具地面上的血液都缓缓的向着他们三个流去,屋子里重新变得干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只有两个大公子紧张兮兮的,他们只能听到自己以及对方的心跳声,在这个近乎死寂的空间里面,两个步调错乱的心跳声呼应着,好像在相互安慰,在这寂静中却并非是天籁,极重的低音炮一般的轰鸣,让两个绷紧的神经越来越濒临崩溃。
当外面的大间彻底恢复清洁,两个无头的保镖的尸体也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三个血色的铠甲忍者走了进来,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逼近两个大公子。
如果王晓郁在这里他无疑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们圈子的领军人物,排在最前面的两位大公子。而那老者王晓郁也认得的,他曾经是龙组的成员,曾经是意气风发的龙组精英,在三十岁就已经是出窍期的天才修真者,是龙组组建以来的一个传奇,可惜在中年时走差了气韵,走火入魔,虽然命保了下来,可是修为却停滞在了分神期的巅峰,几十年来一直没有任何进展,他也心灰意冷,离开了龙组住到了这里来,这是他最近支的血亲了。
他静静的坐着,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紫砂茶壶,壶里的水本来是冰冷的,从血气升腾的那一霎间,他手心里生出的热气让水温渐渐升高。
当三个血气逼人的忍者走进来的霎间,一股白色的水蒸气从茶壶的嘴子里冒出来,浓稠的白雾并不扩散,并不遵循热运动的物理性质,却像是一条鞭子,向他们三个的脖子卷去。
三个忍者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威胁性的气息存在,他们之所以这样慢条斯理的做派是因为他们相信已经大局在握了,在这个建筑里没有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存在,那个老者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天井下已经监视着他很久了,几十年他都没有露出过的一丝的气息,容颜也从十慢慢的变成了耄耋状,比平常得人老得还要快三倍,他们相信除了传说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那周的第一天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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