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清广熟练的解开旧画夹的带子,打开来,里面有纸,却并没有画。
狐疑。
尽管狐疑,吕清广也还是取出了一张纸来递了。
这张纸是一张素描纸,也是白纸,干干净净都没有画的白纸。
一张白纸可以画出最美的图画,这是老话,老话说得虽然好但总不能拿一张牛吃草给别人吧?无不少字吕清广紫府里也是举棋不定的,这张纸真的是白纸么?
吕清广感觉不是,但看上去却又真的是,甚至用灵识束探查过,白纸,洁净的,都没有涂抹过的白纸。
也许这个被关在这个三层楼里的凡人真的能看出些不同来。
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梦,吕清广将白纸递了。
这是一张八开的素描纸。
微胖的艺术总监双手接,看了一眼,然后将之翻转,又看了一眼,微愣,再翻转一次,瞟了一下,单手递还给吕清广,说你拿了,这张是空白的。”
吕清广心中一阵失望,哦了一声接过那张纸。
在手指触碰到纸面的那一刻,纸面的质感让吕清广更加坚信这张纸上绝不是空白的,绝不是。突然间,吕清广感觉到能够召唤出消失了的画面来,这感觉不仅来得突兀而且前所未有的清晰,像是突然记起了熟悉的往事又像是忘词儿时得到了提示,全面而到位的提示。
“不好意思,我拿了。”吕清广至了歉,拿回那张素描纸,收进敞开的画夹里。在画夹的夹层中,吕清广的手放开了那一页素描纸,眼睛跟手一起落入其中,仿佛在寻找,寻找应该拿出来的那一张或那几张。
实际上吕清广的灵识束早已沟通手镯空间的血池,从中取出鲜血,转移至指尖。浩荡的灵力也汇聚于指尖,灵力鼓荡着吕清广的血液,血液膨胀起来。吕清广另一只手撑大画夹的夹层,让血液有空间发展变化,从指间漂移向纸面,雾状的笼罩,布满大半的纸面。血液本是红艳的,深邃而夺目,可在胀大的过程中却逐渐转青,而雾化后却又彻底的变成了透明的,可落到纸面上居然如显影药水一样的起了效用,还是在纸面上没有秘写药水的状况下。
显示出来的画面是铅笔的痕迹,灵敏的灵识束可以观察到脱离画面的石墨碎屑的运动。
细节,在灵识束查探下,细节秋毫毕现。
同样的,灵识束也不缺乏大局观,完整的画面亦是在第一就传送到了吕清广的紫府之中。
画面中是一位大侠,一位历尽了江湖险恶世事沧桑的大侠,人已老眼却未花,隐在斗笠阴影处的眸子精光流转,嘴角的皱纹刚毅硬朗,如同他已经被磨练得坚如磐石的神经,这世上已经没有异峰突起的怪事可以让他惊诧了。手只画了一支,下半身没画,算是带手胸像,用的是光影素描的表现手法,严谨而朴实。
吕清广把画递,他的感觉却停留在下面一张纸上,这上面有相同的感觉传来。
再一次,血液被从血池中调动而出,像上一次一样,纸面上立刻有了变化,一个年轻侠客的形象跃然纸上,真的是跃然纸上。
年轻侠客健壮敦实充满了朝气,脸上没有皱纹,画面立刻就简洁了许多,也一下子清爽了。侧四分之三的面孔微微上扬,光从另一侧射来,明暗分界线将整个头分成三份亮面和一份暗面,而头发因为华夏一族黑发的固有色原因整体深了两度。然而这张画并不是考生的习作,不是大而化之的一个头像,这是一个侠客,年轻人的脸、眼睛、眉毛、鼻子、嘴都都带着徐克式的大侠味道。
这是甲方要求的,作为甲方的代表,艺术总监接过第二张画,认真的看了之后与第一张放在一起。问还有吗?”无错不跳字。
吕清广感觉到其余的白纸真的是白纸了,回道就这两张。”
“这两张很好,”艺术总监胖胖的圆脸笑意盎然,“你稍坐一下,我去扫描了发到总部去。”
“好的。”吕清广有点儿茫然的同意了,他并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紫府并不能计算出来,因为已知的条件太少,而且缺乏运算的法则,不才算好是坏,怀遇上坏是负负得正还是雪上加霜,不清楚好遇上坏是因该综合成不好不坏还是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不的太多,不确定的太多,吕清广仿佛之间像是回到了才进入到密道的时候,那时的彷徨无助再次涌起。
这感觉并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紫府中,元婴一惊,立刻催动灵识束,发散开来寻找着产生彷徨无助的源头。
“不要造次,”风地紧急叫道,“灵识束不要伸向远处,你记不得我是如何受伤的了?灵识束太招摇太明显了,要是异界大能感觉到立刻就能分辨出是我们太古灵族一系的传承,那可就暴露了太多的隐秘,对你也是个巨大的威胁,点儿,别冒头太过。”
灵识束吕清广操作得并不是很精,既不如太古灵族也达不到大罗金仙的级别,属于两头儿不靠的尴尬境地,受风地的提醒立刻回收,将灵识束就围绕在身边儿不求远。
艺术总监上去得快下来的也不慢,将两张画还给吕清广说画稿我已经传回总部了,你留个,过几天总部的回话了我和你联系。”
“不用了,”吕清广将两张画收进画夹里,然后起身说,“过两天我看看就好,我平时不大用的。”
艺术总监微愣,旋即宽和的一笑,迎合的说我觉得也是,画起画来也是最不愿意受干扰的,正画得入神的时刻突然来个,思绪被打乱了很难续上的。”他干笑两声,话锋一转,“但以后一旦签约就必须保证通讯二十四小时畅通,这也是公司的规定,是一定要做到的。”
吕清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艺术总监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是后话,说不说得到这里还两说呢。
吕清广把脖子上的访客磁卡摘下来递给艺术总监,他接放在桌上,跟着起身送吕清广出门。
门外,天空一如先前的阴霾。
玻璃地弹门在身后关上了。
吕清广站在没有固定风向的微风中仰头望天,即使不用灵识束他也可以目测出天地高度,这里的天仅仅只有十几里的高度,再往上就是虚空了,而这个距离与南北的长度相差无几,方也是差不多的,如同是一个正方体,一个监牢或者礼品盒或者二者兼有。
慈悲大妖王安静的隐身在吕清广旁边儿,肩并肩的站着。
前方的小区门口三三两两的人流无序的走动着,有买了早点回家的主妇也有疲惫的夜归人。
“这里的人生活在自以为是的中。”吕清广自言自语道,“各自相互不纠缠,即便是相遇即便是交流,那也是个是个的,谁也不再对方的里。”
慈悲大妖王没有搭腔。
风地保持着沉默。
吕清广回身,大步向前,但却只跨出了一步,一步就已经到了门前,门是关着的。
门是关着的,即便前方有路,即便门是通透的,即便看得到前面的路可却迈不出脚去,因为门是关着的。
吕清广按铃。
铃声响。
开门的是保安,而艺术总监也才刚抬脚正要上楼,听到门铃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玻璃门。当他看清吕清广的时候立刻转身下楼,他才上了几梯,下来也方便。
保安开了门就麻利的将登记用的件夹和签字笔以及访客磁卡一起递到吕清广面前。
吕清广已经该如何照章办事了,登了记,带上磁卡,跟迎上来的艺术总监握了手。
“昨天总部的指示就到了,其他几位今天都通知到了,正说不该找你呢,你就了,正好。”笑容满面的请吕清广坐下,艺术总监说,“这一次在内地找了很多画家接触,多个城市在同步进行。从初期的情况反馈来看,内地的画功是相当的过硬的,但感觉上有那么一点儿偏差。你稍等,我去取几张画稿来。”
他快不上楼,然后拿着三张画稿了。
这三张画中有两张都是印刷品,另一张是手绘的,从感觉上像是临摹,有些拙劣的味道。
艺术总监拿起那张手绘的画稿自豪的说这是我画的,也许从画功上及不上你,但这种感觉才是最重要的,要的是这种感觉,如果在内地找不到这样的感觉总部准备跟韩国的画家签协议,这件事儿今天就要定下来,你如果要争取一下可以抓紧画一张这种感觉的。”
他把那两张印刷品也摆在了吕清广的面前,其中之一就是那坨屎。
“日本的原画是最到位的,感觉最好,但价位太高了。”艺术总监说,“韩国的次之,内地的画功最好了,价格也便宜,但感觉就是对不上。其实完全不需要画得那么好的。”
“更不需要这样的感觉,”吕清广将那坨屎的画像退回到他面前,“这是别人的感觉,是别人的风格,没有必要生搬硬套非得按照别人的风格来,你们是的公司做的是的作品吗?”无错不跳字。
“当然,”艺术总监回答,“作品是我们独立开发的,但感觉就得这个感觉,这是公司的规定。”
“为?”吕清广问。
艺术总监强硬的回答你不要问为,没有为,公司的规定就是这样的,要是你还想拼一下就按照这个感觉去画,不用画那么好都行的。”他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从画功上讲,你是完全有余的,只要味道和感觉转变就行了,做这个的收入相当的优厚。”
吕清广看着他,一动不动,凝固了,外面街道上的风被禁锢住了,飞沙被禁锢住了,行人被禁锢了,小狗翘着的腿被禁锢了,它正尿到一半儿的尿同样被禁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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