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甲班上午第四节算学课刚刚开始,数学老师洪刍在黑板上写好例题,转身问诸生:“谁上来做这道题?”
洪刍今年三十岁,生得又瘦又高,他原本是在原拂乡办学堂里教书,后来被杨继擀挖角到了日升学堂。
眼见着学生们纷纷举手要求作答,他便伸出手去,指着一名学生道:“你来。”
那名同学被先生点了出来,离开座位向着讲台走了不过两步,忽听“啪”的一声,教室的门猛地一下被推开。
傅広风一般地冲了进来,目光在室内略一扫视,抢到傅鸢桌前用左手抓起了她,右手又提起了傅欢,象老鹰抓小鸡般提着,转身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站住!”洪刍又惊又怒,大声喝止着追了出去。堂上的学生们眼见发生了这种怪事,都惊得呆住了。
只过了一会,却见洪刍慌慌张张地转了回来,并招呼着学生们马上去操场里集合,准备回家。
放学了?居然会有这种好事!学生们人人都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书本、纸笔和书包等学具。
“不要收拾了,赶紧出门!”
洪刍一面喝止学生不要清理书包了,一面抢下了数名不听话学生的手中之物,忙不叠地将他们往外推。等到他将所有的学生都赶到外面时,操场里已经站满了人。
阿图一个人牛高马大地站在一群蒙丙班的小花朵、小土豆、小萝卜头、小讨厌虫之间,显得异常地突兀。又四下一望,竟然没瞧见一名傅家的子弟。
适才傅博来班上敲门,在门口与章涵小声地说了几句后,章涵就让他带走了同班的傅闻与傅合。看来,所有的傅家子弟都是以这种方式被带走了。
“定是发生了要紧的事。”他暗自思量。不过究竟是什么事呢?这可猜不到。
春风正拂,阳光和熙,院内的樱花树上已打起了一串串的花苞,过不了几日便会是满院的淡紫与粉红挂满枝头。
杨继擀站在一众学生的前面,紧皱着眉头,面色沉穆,比平时还严峻十分。就在一刻之前,他接到了傅兖的传话,说松前国的军队正向着这边行军,让他赶紧疏散学生。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尽量让他们回家。
他还没开口,耳中就听到一阵哭声。几位先生带着他们夫人、孩子们脚高脚低地从松墨院赶了过来,婴儿的号哭声伴随着女人的低泣显得份外地刺耳,且让人感到莫名的惊慌。
这几名老师都是学堂从外地聘来的,随身带着家人,平时都是住在松墨院里。家眷里除了他们的夫人外,另有三个学龄前的孩子与两个襁褓中的婴儿。
一名怀抱着婴儿的夫人或许知道了什么小道消息,边走边哭,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引得学生们侧目。她的夫君先生在一旁连连低声相劝,也是无济于事。其它的几位夫人要坚强些,不过坚强也是相对的。她们虽然没哭,但苍白的面色与惊慌的表情足以表达了她们此刻的心态。
看到如此的情形,再钝的人也猜了一定有某种特别的事情即将要发生,学生们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苏先生。”
一想到她,阿图心中莫名其妙地慌张了起来,随后用眼睛在人群里找到了她。
还好,她正行走在学生群里,给学生们整理着队列,还不时地拍拍他们的肩膀以示安慰。于是他放心了,她没有害怕。
或许是有了某种感应,她忽然转过头来,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便回报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肃静,肃静!城里的学生都站到左边来,其他学生站右边!”杨继擀脸一板,平时的威严更是加码到了十二分的劲头。
杨山长语音刚落,苏湄就立即大声喊道:“赵图去右边!”
阿图本是向左边迈了一步,但听到苏湄这句话,再看她正对着自己打手势示意他去右边,便即刻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杨继擀眼见阿图在苏湄的指使下更换了队列,但并未出声阻止,也是默认了让他站去右边。
很快,学生分成了两个团体。
“城里的子弟先出去,外面有人等着你们!出去后跟他们走。”杨继擀指着左边打头的那名女生说:“一个个地走,不要慌!”。
很快,左边的学生就全数走出了学堂。学堂外,十几辆大车正停在路边等着他们,在二十来名军士的安排下,他们统统都上了车。随后,大车就载着这些子弟们向着昇阳城跑去。
“剩下的同学跟我去镇上。到了镇上,有家的同学各自回家。家不在镇上的同学,跟着本山长。”杨继擀说完就把手一挥,喝道:“出发!”
这批队伍走出了学堂,刚行了不到半里,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了零散的枪声。一些年龄稍大的同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不许相互说话,违者逐出学堂!”一个学生刚想开口问话,却被杨继擀厉声呵斥了一句。那名学生被他一吓,顿时闭住了嘴巴,不敢再开口,只是随着队伍快走。
阿图也凑到了苏湄的身边,正准备开口询问一声。她用手指在嘴边一竖,口中一嘘,便阻止了他。
学堂离镇子有六七里路。城中来人给学堂留下四辆马车,载着先生们的家眷与一些年龄实在是幼小的学生。马车当头,带领着学生们沿着野芷湖畔大路向着镇子进发。
春风掠过田野,翻动着起伏的麦苗,又在林梢处拨拉出阵阵哗啦啦的响。若是在平日,这真是个郊游的好天气。
大队人马走出两里,十数声枪响便在东南面划破了天空的宁静。顿别镇便是在那个方向,这阵枪声堵住了他们回镇子的路。
杨继擀只得临时更改行程,全部人车转头前往海边。海边距此三里,离日升城与镇子都是五、六里远,若是战事发生,海边应该还算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