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溃兵或是单兵,或是数人成群,眼见到夜叉花蕊在此,都忙不迭地奔离山道往山上跑,免得她随手花枪一啄,自己胸前就难免要开个大洞。
傅莼今日收了两名亲兵,一名是赫赫有名的“神箭酋木”,一名起码也是个“神行太保”,心下满意,也就不去为难这些小兵。酋木正除了把腰刀就没了武器,便随手从一名小兵手里夺了一根长矛,但没遇上弓兵,抢不到箭枝难免美中不足。又看到两名背着火枪的火枪兵,可象他这种神箭手,火枪对他来说等于是柴棍,也就轻飘飘地放过了。
再行四、五里,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随即二十数骑蓝衣蓝甲的骑兵出现在前路。
双方不由自主地同时一勒马,隔着五十来步的距离相互打量了起来。
对方当先一将,三十几岁,目光雄沉,虎背熊腰,身披锁甲,手持陌刀一柄,乃是松前国有名的武将,远别校尉哲阳。
北见国与松前国二支大军在中川激战,结果松前军战败,溃兵分几路逃跑,这条路乃是数条可逃道路中的一支。酋木正那队人马兵败得早,所以逃跑也早,傅莼追得也早。哲阳这队人马是杀透了重围才闯了出来,因此就逃得晚了,反而落到了傅莼后面老远。
哲阳此时早就是人困马乏,初见傅莼之时,只道自己被北见军的伏兵堵住了去路,心想自己这次是遭遇了华容道,要死翘翘了。随后再仔细打量她的身后,除了一个酋木正与一名步行的少年之外别无他人。再等多一阵,也是不见一个敌军,心头顿悟,原来不是自己被傅莼堵住了,反而是自己把她的后路给抄了。
想明此节,哲阳口中哈哈大笑,高声喊道:“婆娘,你如今势单力孤,识时务就主动下马投降,免得老子动手。”
“放屁!”傅莼抄起花枪,挽了朵枪花道:“要拿姑奶奶,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哲阳名气很大,有虾北快刀之名。傅莼自觉虽不怵他,但对方有十来人,除了肯定会蜂拥而上之外,还打不定要放点暗箭,打记冷枪什么的,算来自己是凶多吉少。但她素来硬气,又因是女将,就更不愿堕了自己的威名,宁死也不会屈服投降。
哲阳冷笑一声,随后扯起喉咙喊道:“酋木正,你跟在这婆娘后作甚,莫不是被她擒了?”
他刚喊完,傅莼便将身躯一侧,对着身后的酋木正冷声说:“姑奶奶护不了你,你要逃,现在就可以滚了。不过只许向后。不许去对面。”
“你不杀我?”酋木正讶然。他本来以为傅莼眼见难以冲突出去,定然会先一枪杀了自己这个俘虏,也是暗中戒备,横矛身前,准备用它来格挡她的花枪。
傅莼听了,将身躯一挺,昂昂自若:“算了。姑奶奶今日恐怕要升天,积点德吧。”说完又厉声一喝:“快滚!别污了我的枪。”
被一个女人如此瞧不起!酋木正忽然一阵热血上涌,愤然不顾地说:“老子既然降了,就是你的兵,岂能再当逃兵。”
傅莼身子微震,侧过头来,惊讶地问:“你不要命了?”
酋木正不答,却抬头大声地向着哲阳喊道:“哲校尉,在下降了北见国,唯随傅都尉马首是瞻。”
“好!”傅莼见他如此重诺,心头大喜,从箭壶里抽了所余六根羽箭中的三支递给他,道:“接住。”
“是!”酋木正接过箭枝后说:“对方那个持狼牙棒的叫栾彪,莽力奇大。那个持矛的叫端木忻,矛法精奇,都尉小心。”
傅莼一看,只见哲阳身边果然有一名大汉,身材又大又肥,满身横肉,这么冷的天气里居然光着两只胳膊,只在胸前挂了副板甲。那个手执长矛的生得瘦瘦精精,倒是不显山露水。
待他接过了羽箭,傅莼指着身后道左一块青苔斑斑的大岩石说:“我们去那里,让他们先攻。如果他们持着火枪上来施射,我们就弃马往山里逃。”
酋木正看了那块岩石一眼,大到足足可令己方三人二马躲藏,石后还有一棵参天古松,密枝繁杈的与大石俨然连为一体,心中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傅莼是要借着对方先攻上来这段时间,先放羽箭,但愿能多杀几个敌兵,减轻己方突围的阻碍,口中答:“遵命!”,然后调转马头,快速向那块岩石后藏去。
他正行动之间,听得身旁的少年口中也囔道:“遵命?遵命!”,随后就是叽里咕噜的一段听不懂的话。心中暗暗好笑,然后便指了指傅莼和自己,再指了指那块石头,最后指了对方,并在脖子上做了个抹的姿势。意思就是告诉他去躲在石头后面,对方要来杀咱们。
阿图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以手做刀临空虚砍几下,口中又是叽里呱啦一阵。
傅莼瞧了他这模样,虽是十万火急之时,却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喊声“阿图”,然后也是伸出双拳相对击打数下,随后向着山上一指,“打不过,山上逃。”
她见了这少年的脚程,若是他要往山上跑,谁又追得上他,因此特地提点他一下。这少年人听了,嘴巴里又开始嘀咕:“打不”、“过”、“山上”、“逃”。。。“打”、“不过”、“山”、“上逃”,接着又将这六个字翻来覆去,前后左右的乱组合,说到后来甚至有:“打上山,逃不过。”
傅莼都听昏了,忙拔出了腰刀向他一扔,喝道:“接住”。跟着就见这少年接下刀,手上摆了几个攻防姿态,倒也端的好看,最紧要的是嘴里就此不罗嗦了,这才松了口气。
对方的二十几骑中有好几名士兵是背着火枪的,但使用火枪的方式都是首先要往枪筒里装药塞弹,然后再用火绳点燃瞄准,步骤慢得要命,估计哲阳没那个功夫去等,而且骑在马上也难得打准。
“叛徒!”哲阳听到酋木正的回话,心中大怒,眼见他们三人即将躲入岩石之后,陌刀一举,口中高声喊:“弟兄们上,活捉傅莼,赏十金!”。说罢,随即一夹马腹,二十三骑蜂涌而上。果然,他只想着仗着人多擒敌,根本就没想到要用傅莼最担心的火枪。
眼望酋木正与傅莼已然弯弓上箭对着这边瞄准,哲阳将手中之刀舞成一团刀影,眼中只盯着羽箭射来的方向。酋木正箭法厉害,傅莼想必也是不弱,能不能挡住他们的箭射,心中殊无把握。但此地非能久留,若不能迅速擒住傅莼,追兵一来就是再也甭想了。好歹现在还有时间,赶紧捉了这娘们,也好抵减点自己战败的罪责。
“嘭嘭嘭。。。”连续数声弓弦之声。
一点黑影急速飞来,哲阳挥刀斜挑,但听“当”地一响,一枝箭已然被他磕飞。随即第二点黑影如影随形地射向胸口,他急忙一推刀柄,箭柄相交,羽箭改变方向,直打他头顶掠过。刚挡完第二枝箭,第三支箭已经堪堪来到他的腰际,此时他双臂已半处于外门,急切间收不回来,忙在马上把身子一扭,但觉得腰间一痛,一箭射破甲胄,入肉数寸。
三轮连珠射罢,二十骑已经来到岩石之前,分成两拨,前队十二人从正面攻击,另八人由端木忻带着,绕过岩石松树,从坡上进攻。适才傅莼专射哲阳,三支箭只是伤了他。酋木正与哲阳数将有些情谊,不愿射他们,便专射旁人,三箭便射了三人落马。
“呼。。。啪!”,一根长鞭如灵蛇般在天空中飞舞,几下盘旋之后,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直向哲阳袭来。
哲阳纵马杀到,离傅莼还差着两丈左右的模样,忽见漫天的鞭影飞起,忙举刀一格。他肋部中箭,手臂一举便是剧痛,实在是丧失了大半的战力。这当头的一格力道虚浮,虽然扛住了鞭身,但随即头盔上就着了鞭头的重重一击,脑中只发出“嗡”地一阵乱响,即刻就被打懵了。手中一松,陌刀落地。
说是迟,那时快,傅莼不等他放应过来,弃了长鞭,花枪一抖,一枪就猛扎他心口。
哲阳身后的栾彪尚不知他中箭,眼见他一招落败,心中大惊,觉得不可思议。当下也由不得他细想,纵马上前,右手举起狼牙棒盖头就打,来招围魏救赵。他和哲阳、端木忻三人有兄弟情谊,适才冲锋之时,哲阳就是考虑到他的武功套路不适合挡箭,特地让他跟在自己马后,自己却因此受伤。
傅莼只得收回枪头,挺枪戳向他的咽喉。栾彪收棒格挡,枪头却陡然收回,再斜刺哲阳。哲阳刚缓过口气来,心知不好,急忙拨开马头想与傅莼错马而过却是慢了半步,被她一枪戳中背部。虽然他中枪之前急中生智,向马头一扑,卸去了大部份的劲道,但仍然是眼前一黑就趴在了马背上,背后一个窟窿,鲜血直冒。
栾彪急得呱呱大叫,大呼“一起上”,身边的十名军士纷纷绰枪举刀,一起向着傅莼招呼过去。傅莼一夹马腹,红马斜斜地纵出,脱离战圈,似乎要逃,身后十几匹马接连跟上。
此刻,端木忻已绕过了松树,赶到后面,与酋木正斗了起来。酋木正箭法犀利,但兵器拳脚却差得箭法远了,面对着端木忻那根神出鬼没的长矛便只有招架之功。加上身旁还有七名骑兵一起招呼着,不过勉强格挡了十来下就被端木忻挑飞了长矛。
端木忻挑落了他的矛,也不欲取他性命,正准备用矛杆一个横扫打他下马,却忽然眼前一花,一只脚如天外飞仙般杀到,在自己下巴上一踢,就顷刻人事不知。
阿图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真刀真枪的博命厮杀,以往最多也就是同坤胡闹一番,刚才傅莼与酋木正的那几箭就把他给唬呆了。
乖乖!是真的杀人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脑瓜里就处于种空白状态,但酋木正的遇险还是把他给惊醒了,一出手就废了端木忻。
既然已经出了手,那剩下的都是下意识的行为了。
酋木正眼见着端木忻被他踢到,接着一根长矛飞了过来,正是这少年取了端木忻的兵器转扔给他。他伸手一抓。一矛在手,顿时精神大振,再看这少年在马群中一阵乱跳,上马背,踩马头、踢马腿的,把余下的七名军士与坐马一一打倒踢翻,便大喊一声,掉头去支援傅莼。
傅莼引着栾彪与十名骑兵跑了二十余步,忽然一勒马头,“唰唰”两记回马枪就刺了两人下马。余下之人包括栾彪都是大惊,收拢队放慢了追赶。这时,傅莼借机又跑出去了二十余步,回头见酋木正已经解决了那摊人,纵马杀回与剩下的九人斗在一起。酋木正转头杀到,傅莼枪势更是大盛,矫若游龙,式式都向着对方的要害招呼。顷刻之间,又连刺三人落马。
栾彪虽然力大无比,但傅莼一柄枪舞得如同雪花一般,一垂红缨直在面前乱晃,把眼珠都给转花了,想用狼牙棒去砸她的枪杆却哪里碰得到。只得将一根大棒舞动得如同车轮一般,护住全身,再也无还手之力。
他再挥舞几下,眼前枪花陡然消失,再收棒抬头一看,只见傅莼已收回了花枪,一副铁脸毫无表情地面对着自己。往四周一望,但见身边所有的士兵都被打下了马,晕倒在地,生死不知。
“下马投降,饶你不死!”傅莼一抖枪,厉声喝道。
栾彪用目光于地面一阵寻找,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哲阳与端木忻二人,心下一阵冰凉,便扔了手中的狼牙棒,跳下马去查看他们两人的伤势,傅莼与酋木正也不阻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