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二 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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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楚晔那日听陶嬷嬷告诉自己说太皇太后要将潋滟赐给临川王,可潋滟对自己却只字不提,难免心疑潋滟对临川王有情,所以故意如此,不由妒火中烧,一气之下要纳潋滟为妃。

    楚晔出了上书房,就去了寿康宫。楚晔虽然在气头上,可还是不由自主替潋滟考虑了许多。他深知潋滟出身寒微,在宫中毫无依仗,自己纳她为妃,只怕高皇后和崔贵嫔都会倚势相欺,因此急着替潋滟在宫中找一个靠山。

    韦太后听楚晔说要纳潋滟为妃,且请自己出面让大司马认潋滟为义女。韦太后早存了这一段心思,自然一说就准。

    楚晔见韦太后已准自己所请,就从寿康宫出来,径自回了寝宫。

    来喜一开始有些摸不清头绪,楚晔到底因何事生气。待到了寿康宫,听了楚晔求韦太后的话,来喜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来。

    楚晔回到寝宫,只是负着手,站在窗前,任凭寒风呼啸而入。

    来喜忙拿了一件斗篷,蹑手蹑脚的走到楚晔身后,替楚晔披在肩上。

    楚晔回头看了来喜一眼,来喜奓着胆子问道:“陛下,奴才大胆,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要传旨给潋滟姑娘,今晚预备侍寝?”

    楚晔闻言,心中微微一动,竟生出了几分期盼来。半晌,楚晔低声说道:“来喜,你自幼就服侍朕,朕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来喜垂手答道:“奴才愚钝,可奴才瞧着陛下待潋滟姑娘却是不同。”

    楚晔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朕是这天下之主,后宫三千,人人都希图得到朕的宠幸,朕也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是如此。直到朕遇到了潋滟,无论朕如何待她,她对朕却一直带着几分疏离。”

    来喜默然无语,却揣摩不出楚晔究竟是让自己去传旨,还是不让自己去。

    楚晔自语道:“朕自幼读书,见书上有所谓的‘两情相悦’,心中未尝不加欣羡。朕自立后之后,宫中虽先有皇后,后有贵嫔,可她们心中有的不过是自己家族的利益。只有静姝入宫后,朕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两情相悦’。朕对潋滟动了心,也希望她如静姝般待朕,因此朕一直在等,等她对朕动心,可……”

    来喜道:“陛下,潋滟姑娘心思单纯,许是没存这样的心思。如今潋滟姑娘做了妃子,日子久了,自然会明白陛下的一片真心。”

    楚晔半晌无语,许久才有些艰难的问道:“潋滟是不是因为心中有了临川王,所以才不肯对朕动心?”

    来喜忙道:“陛下,依奴才素日所见,潋滟姑娘与临川王并无瓜葛。”

    楚晔道:“你不记得那日在碧波池边的事了?”

    来喜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虽也有几分狐疑,可还是答道:“奴才觉得那日不过是偶然罢了。”

    楚晔喃喃的反复念着“偶然”两个字,半晌才道:“来喜,你去告诉潋滟,就说让她明早不必过来服侍了。”在这一刻,楚晔虽然心中极想见到潋滟,可不知为何,却有些情怯。

    来喜已明白楚晔的意思,那就是今晚楚晔不会召潋滟侍寝了,因此忙答应了,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来喜退到门旁,突然听楚晔叫自己,忙立住脚,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楚晔沉吟了良久,内心亦是挣扎不已,可还是怕见到潋滟不愿意的表情,挥了挥手,示意来喜退下去。

    来喜自去宣旨。

    来喜一走,楚晔就颓然的坐在窗下的一把椅子上,神色间带了几分无奈:自己从不和别人交心,如今因为潋滟,自己竟和来喜谈起了自己的心事。

    想到这里,楚晔不由苦笑。

    次日一早,楚晔就让戴权去宣旨,又叮嘱戴权不必让潋滟过来磕头谢恩。在这一刻,楚晔只想嘲笑自己的懦弱,朝局无论怎样的凶险,自己都没有惧怕过,可如今自己却害怕在一个女子眼中看到拒绝。

    楚晔下了早朝,就去了上书房。可这一整天他一直心神不宁,派人暗中打探潋滟去各宫行礼的情形,只因担心有人刁难潋滟。

    来喜自然明白楚晔的心思,但也知相劝无益,因此只是看着楚晔负着手,在上书房内走来走去。

    到了晚膳时分,来喜问道:“陛下午膳就没吃什么,不如早些用晚膳?”

    楚晔闻言,终究是放不下心思。他早上想让戴权留神查看潋滟接旨时的态度,可却又不愿让戴权窥透自己的心思,因此只得罢了。今天一天自己都坐立不安,只为急着知道潋滟的态度,可却又怕知道潋滟的态度,今日的自己竟是这般犹疑。

    楚晔想到这里,拿出处理政事的狠绝来,吩咐来喜道:“传旨,朕去麟趾宫用晚膳。”

    来喜闻言,不由偷偷看了楚晔一眼,就见楚晔虽然语气决断,可剑眉紧锁,似带着无限心事,不由觉得暗自好笑。

    来喜吩咐小太监先去传旨,又因楚晔说要步行前去,只得带着一众小太监簇拥着楚晔朝麟趾宫行来。

    麟趾宫已经在望,楚晔的脚步变得有些犹疑。

    来喜见状,忙说道:“陛下,只怕婕妤还在外面候着陛下呢,如今这天寒地冻的……”

    楚晔闻言,忙加快了脚步。

    潋滟带着宫女、太监跪在麟趾宫外,恭候圣驾。远远的,她就看见楚晔带着小太监行来,心中不由一阵猛跳,勉强才镇定了心神。

    楚晔已到了麟趾宫外,潋滟忙叩首道:“臣妾请陛下安。”

    楚晔见潋滟跪在地上,早忘了自己的担心,忙伸手相搀。

    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一起,两人皆是微微一退。楚晔只觉得潋滟的手指冰凉,忙一把握住,道:“天这么冷,你在里面等着朕就是了,今后不必迎出来了。”

    潋滟任由楚晔将自己的手握在他温暖的大手中,脸上一红,低声道:“礼不可废。”

    两人携手进了麟趾宫,潋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垂着头。

    来喜见两人交握的双手,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楚晔进了屋子,在桌旁坐了。潋滟忙亲自用小茶盘捧过一杯茶来,楚晔接了茶,一边吃茶,一边暗中打量潋滟的神色,因见潋滟神色如常,因此略放下心来。

    潋滟感觉到了楚晔的目光,越发的不自在,只得问道:“陛下可用晚膳?”

    早有小太监将楚晔的晚膳送来,楚晔望了一眼桌子,道:“也好。”

    来喜闻言,忙带着小太监将盘子上的盖子一一揭去。

    潋滟站在桌旁,拿着一双象牙镶金的筷子要替楚晔布菜。

    楚晔拿过她的筷子,道:“你坐下吧,让他们服侍就行了。”

    潋滟告了坐,在楚晔身边坐了。

    楚晔拿起牙筷,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潋滟面前的小碗中,道:“你尝尝,这是外臣进贡的暹罗藕。”

    潋滟垂首无语,只是默默夹了一片藕放入口中,慢慢的嚼着。

    席上有些安静,楚晔和潋滟是第一次以这般身份相对吃饭,因此皆是默默无语。

    来喜在一旁陪笑道:“陛下如此,奴才倒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楚晔不由笑了,潋滟也是抿着嘴,席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一时,楚晔和潋滟用完了饭,早有小太监捧过漱盂来,楚晔漱了口,站起身来。潋滟也跟着站起身来,有些紧张的看着楚晔。

    楚晔也有些不自在,因此扭头看屋内的陈设,因吩咐来喜道:“朕昨日说上书房里那对汝窑的花瓶甚好,明日给婕妤送来。”

    来喜忙答应了。

    楚晔觉得有些无措,索性拿了一本书,坐在西窗下的书案后看了起来。潋滟忙倒了一杯茶,放在书案的一角,然后侍立在一旁。

    屋内服侍的小太监和宫女陆续退了出去,只剩下来喜和嫣红两个人。

    楚晔见潋滟立在一旁,忙拉潋滟在自己身旁坐下。

    潋滟因穿着宫衣,衣袂宽大,所以衣袖拂着楚晔的衣袖。

    楚晔只闻见一股淡淡的馨香,心中不由微微一动,眼睛虽然盯着书,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看的是些什么。

    红烛摇曳,乍明还暗,潋滟起身去剪烛花。楚晔抬眼看向潋滟,他的目光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的温柔。

    来喜在一旁见了,有些误会楚晔的意思,忙低声问道:“陛下,时候不早了,不如早些安歇吧。”

    来喜话音刚落,楚晔和潋滟皆是一滞。

    楚晔望向潋滟,只见潋滟手中的绣剪堪堪夹断了烛芯,跳跃的烛心挣扎了一下,就熄灭了。

    楚晔只觉得陡然一暗,所幸屋内的桌上还摆着烛台。

    潋滟虽然只是被封为婕妤,自是比不得皇后有大婚一说。可今日倒也算得上楚晔和潋滟的新婚之夜,红烛被剪断,难免有些不吉利的意思。

    嫣红忙笑道:“这把剪子是做针线活用的,想必是青杏忘了收起来。婕妤用那边那把竹剪就好了,用这个剪烛花,没个不剪断的。”

    楚晔倒无暇顾及许多,只是怔怔的看着潋滟。潋滟的心中跳个不停,也偷眼看向楚晔。

    两人的目光交汇,两人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来喜见气氛微妙,不由又催促了一遍。

    楚晔点头道:“也好,早些安置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