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三 黄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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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潋滟见楚晔伏在御案上,不由吃了一惊,忙走到御案旁,轻声唤道:“陛下,陛下……”

    楚晔抬起头,醉眼朦胧,笑道:“朕今日竟醉了。”楚晔边说边欲起身,可哪里站得稳。

    因楚晔素来自持,潋滟从未见过楚晔酣醉至此,因此倒有些无措。

    来喜忙上前扶住楚晔,扶着楚晔进了里间屋子。

    因楚晔沉醉,潋滟也不敢离开,直到掌灯时分潋滟才回到自己房中。

    次日一早,潋滟绝早的去了上书房,哪想楚晔已去上朝去了。潋滟因见无事,就要放下帘子熏香,一抬眼,却看见了放在高几上的那瓶腊梅。

    昨日含苞的几朵腊梅都已绽放,簇簇繁繁,开得极是热闹。潋滟不由有些黯然,只怕这繁华过后就只剩下寂寥了。

    潋滟慢慢走到高几前,掐下两朵腊梅,夹在了楚晔御案上的一本书里。

    潋滟自己都有些不解,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惜花亦或是记取?

    窗外传来数声寒雀的啁啾声,潋滟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在宫中待得太久,久到已经淡忘了心中的仇恨?

    可自己越接近楚晔,就越能窥透他内心的寂寞与无奈。他是帝王,就注定了他无喜无悲,无爱无泪的人生。他不能在人前有一丝的失态,不能放任自己喝醉,不能流露自己的真情……

    “陛下下朝了。”一个小太监匆匆的进来告诉潋滟。潋滟收敛了心神,整肃衣裳迎了出来。

    远远的,已能看到楚晔帝辇的华盖,潋滟和一众小太监忙在台阶下跪了。

    明黄色绣云龙纹的靴子经过潋滟的时候,潋滟能感觉到楚晔心情的愉悦,他的步伐甚是轻快。

    潋滟随着楚晔进了上书房,一进门,就见楚晔倚着椅背,似有闲想。

    潋滟心中倒有几分疑惑,楚晔究竟因为什么事这般高兴?

    楚晔扭头吩咐来喜:“朕闻皇后染恙,你去太医院宣一个太医给皇后诊脉。”

    来喜闻言,虽然心中满是疑惑,可还是口称“遵旨”,就去太医院宣太医去了。

    潋滟也是满腹疑惑,就听楚晔唤自己的名字,忙答道:“奴婢在。”可半晌却不见楚晔说话,潋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楚晔,却见楚晔正直视着自己,他的眸中带着缱绻的情意。潋滟陡然一惊,忙垂了头。

    楚晔喃喃说道:“朕欲纳你为妃,可如果你做了宫妃,只怕不能像现在这般恣意,朕也不能让你随时陪在朕的身边。”

    潋滟只觉得自己脑子“嗡”的一声响,自己再也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

    室内一片静默,直到来喜进来复旨,潋滟才回过神来。

    潋滟就听楚晔说道:“既然皇后染疾,不宜劳累,崔贵嫔小产一事如今竟请皇太后查问才是。朕正好要去给母后请安,正好当面回明母后。”楚晔说完,就起身朝外走去,潋滟忙送了出来。

    帝辇渐行渐远,潋滟望着那明黄色的华盖,心中已有所悟:楚晔说高皇后染疾,又令太医院的太医给高皇后诊脉,这一切不过是借口。而楚晔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不想让高皇后继续查问崔贵嫔小产一事,他给高皇后找了一个体面的借口——那就是高皇后病了。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令局势发生了这般惊人的变化。

    潋滟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抽身进了屋子。

    屋内只有几个小太监,那些小太监见楚晔不在,也都偷起懒来。

    潋滟想起自己早上尚未熏香,也就忙着放帘子。那几个小太监中有一个叫钱华的最为精乖,他见潋滟一个人在放帘子,忙帮着潋滟放帘子。

    潋滟笑道:“有劳公公了。”

    钱华忙笑道:“姑娘客气。”

    潋滟见帘子都已放下,就将香薰内的檀香点燃,袅袅轻烟氤氲而出。

    过了约有一顿饭的功夫,潋滟就要去将檀香熄灭。

    钱华道:“姑娘过一会儿再熄吧。”

    潋滟已掀开香薰的盖子,闻言笑道:“只怕过一会儿陛下就回来了。”

    钱华转了转眼珠,凑到潋滟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姑娘还不知道吧?今天早朝朝中出大事了,只怕陛下一时半刻回不来。”

    潋滟放下香薰的盖子,故意诧异的看了钱华一眼,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钱华见问,倒有几分迟疑,不过他素知潋滟口风甚紧,加上潋滟为楚晔所亲任,也就说道:“今日早朝崔大人联合朝中几位有实力的大人联合上表,称陶景文冤枉,并请陛下尊崇儒术,开科取士。”

    潋滟听了,这才明白为何楚晔方才会下那样的旨意:崔光烈虽然没有针对高炳业发难,可陶景文正是因高炳业才入的狱,还有高炳业一直反对尊崇儒术,开科取士,如今崔光烈旧事重提,摆明了就是针对高炳业。如此看来,朝中的局势已经发生的巨大的变化,所以楚晔才不让高皇后继续查问崔贵嫔小产一事。

    潋滟本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如今她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想,已经明白了萧长河那天那句话的含义。

    崔贵嫔进宫后,楚晔故意偏宠崔贵嫔,以加深高、崔两家的矛盾。自己那天在上书房偷听到楚晔令人在崔贵嫔的饮食中下药,可见楚晔心中对崔家也是心怀猜忌。如今看来,楚晔令人下的药物很有可能是令崔贵嫔不孕的药物。所以后来楚晔听说崔贵嫔怀孕,神情才会那样古怪,就是说楚晔很可能已经猜到了崔贵嫔是假孕。

    恰在这时,陶景文上表请楚晔尊崇儒术,开科取士。楚晔派人给崔光烈送了一套《论语》,无疑是想告诉崔光烈自己赞成此事,并让崔光烈在朝中成为自己的倚助。可崔光烈却不愿与高炳业在朝中正面为敌,处处退让。

    高炳业又请宗室老臣作为自己的倚助。楚晔此时故意示弱,将陶景文投入大牢,并暗中下旨对陶景文严刑拷打。在崔光烈看来,这一定是高炳业暗中指使,意图攀附自己。

    楚晔暗中步步紧逼,崔光烈怕陶景文受刑不过,胡乱攀附,因此他很可能令崔贵嫔伪作小产,想以此要挟高皇后,令高家放手。

    但他只怕没想到,楚晔早令人在崔贵嫔的饮食中下了不孕的药物,所以早就知道崔贵嫔是假孕,因此楚晔故意下旨令高皇后彻查此事。

    楚晔如此步步紧逼,崔光烈不得已只得在朝中与高炳业正面为敌。

    而楚晔此时故意说高皇后染疾,不再令高皇后查问此事,而是让韦太后继续查问此事。楚晔无疑是要以此大做文章,借此将高家捏在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崔两家在楚晔的拨弄下,不得不拼一个两败俱伤。朝中就要有新的风暴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