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荒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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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是深秋,日子一天一天的飞逝,可朝堂、宫廷却一如昨日。何勖礼的死似乎早就被人所遗忘,何家唯一硕果仅存的太皇太后,也一天天衰老下去。

    这日朝堂无事,楚晔早早的下了早朝,带着来喜回到上书房。书案上的奏折并不多,楚晔翻看了几本,就顺手放在一旁。这些奏折上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官样文章。有几篇做得好的,文辞华丽,对仗工整,倒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楚晔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面。半晌,他才看向来喜:“派人请萧先生进宫。”

    来喜忙出去吩咐小太监去请萧长河。

    楚晔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子,只见满目萧索。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窗前的花木都已枯黄,只有几株菊花绽放在秋风中。

    楚晔轻叹了一口气,扭头对潋滟说道:“京师的街道如今只怕也萧索了很多。”

    潋滟忙答了一个“是”。

    “敷衍朕。”楚晔转头看着窗外,可语气中却隐含了一丝笑意。

    潋滟忙跪下道:“陛下恕罪。”

    楚晔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无奈,半晌才道:“朕只是不愿你和他们一样随声附和朕,所以才这样说的。你不必如此小心,朕希望你能和朕说真话。”

    潋滟站起身,有些为难的说道:“奴婢到京师后极少出门,所以京师的街道如何奴婢不知。”

    楚晔笑道:“你这样就对了,朕就是想你有什么说什么。”

    恰好这时来喜走了进来,回禀楚晔说萧先生出门了,派去的小太监没找到萧先生,因怕楚晔着急,所以赶着回来禀告一声。

    楚晔点了点头,负着手朝书案走去。走了几步,楚晔突然顿住脚,扭头看向潋滟:“你既然没逛过京师的街道,朕带你去街上看看,如何?”

    楚晔的话委实出乎潋滟的意料,因此潋滟一时茫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来喜想要劝谏,楚晔含笑看了来喜一眼,那笑容中似乎别有深意。来喜垂了头,不再说话。

    潋滟糊里糊涂的就换上了一套小厮的衣服,因潋滟身材娇小,如今打扮成小厮模样,倒也瞧不出什么破绽来。

    楚晔也换上了一套富家公子的行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潋滟,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又吩咐来喜道:“你送朕出宫。”

    来喜一脸的为难:“陛下,这事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准保打断奴才的狗腿。”

    楚晔轻笑:“那你就别让太后娘娘知道。”

    来喜无奈,只得在前面带路,楚晔带着潋滟跟在后面。

    等到了宫门,那守门的太监一见来喜,忙赶上来请安问好。

    来喜冲着楚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集英阁的学士,适才进宫见驾,如今要出宫去。”

    那太监忙喝令放行。

    那些守门的宫监、禁军如何见过楚晔,纵使见过,也是远远的一瞥。如今见上司让放行,只是略看了两眼,就放楚晔和潋滟过去。

    潋滟随着楚晔出了宫门,就见有一辆马车等在外面。

    楚晔一拉潋滟的衣袖,示意潋滟上车。潋滟不好推拒,只得跟在楚晔身后上了马车。

    那车夫见有人上车,一甩马鞭,马车就朝前疾驰而去。

    潋滟有些惊讶地看着楚晔,楚晔微微一笑:“这马车是萧先生安排的,朕和他时常坐着这辆车去喝酒。”

    楚晔掀开车帘,吩咐了那名车夫几句。

    那车夫一声轻吆,马车堪堪的转了一个弯,上了一条小路。

    潋滟因和楚晔单独呆在车厢内,难免有些局促,微微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面看去。

    外面是一派萧瑟的秋意,潋滟不由瑟缩了一下。

    楚晔倚着车厢壁,沉吟不语。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潋滟掀开车帘,要下马车。楚晔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

    潋滟有些纳闷,却只能静静的坐在车厢内。

    楚晔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面看去。

    潋滟见楚晔看得专注,好奇心顿起,凑到楚晔身边,也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面看去。

    潋滟打量了一圈,马车似乎停在了一处大宅院的后墙外,只见高高的围墙和半开半阖的后门,后门的台阶上坐着两个身穿青衣的家丁,正倚着墙晒太阳。马车停在这里倒不是那么显眼。

    马车的对面有两、三处宅院,这几处宅院虽然看起来不甚大,可却整整齐齐的。最醒目的是中间的那处宅院,虽是一样的青墙灰瓦,可在紧闭的两扇黑色大门上高悬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荒斋”两个大字。匾额黑底金字,与寻常的匾额没什么不同,倒是那两个字写得潇洒飘逸。

    潋滟又看了一圈,见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她扭头看了一眼楚晔,见他依旧神情专注地盯着外面。

    一阵淡淡的馨香传来,楚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就见潋滟与自己肩并肩的坐在一起,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楚晔收了心神,专注地看着外面。

    潋滟也听到了马蹄声,颇有些好奇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有四、五骑朝这边驰来。

    转眼间,那四、五骑已到了眼前。当先一匹白马,马极神骏,马上侧坐着一名红衣女子。

    潋滟立刻就被那红衣女子吸引住了,那女子头上挽着飞凤髻,髻上簪着一股凤钗,凤钗的口中悬着一串明珠,珠光闪烁。她身上穿了一件玫瑰红色绣百蝶穿花图案的绣袄,下面系着一条白色织金的裙子,外罩了一件白色的绡衣,在胸口处系着一朵艳红欲滴的玫瑰花。

    那红衣女子转头朝潋滟的方向看了一眼。

    潋滟这才看清那名女子的容貌,肌肤赛雪,眉如远山,一双媚眼中宛若含了一汪秋水,琼鼻檀口,妩媚天成。

    那名女子率先跳下马来,跟在她身后的四人也纷纷下了马。那四人都是一般的穿着,翠衣黑帽。

    那名女子微微颔首,那四人中有一个人忙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悬挂着“荒斋”匾额的院门。

    “吱呀”一声响,那两扇漆黑的大门慢慢打开。

    潋滟看了一眼,门内一个人也没有,不由略有几分惊异。

    红衣女子似是迟疑了一会儿,才迈步朝里面走去。

    她身后的那四个人有一个人走到她身边,似乎说了几句什么。红衣女子做了一个手势,那人默然退到一旁。

    红衣女子迈步进了门,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两边门上各装了一个滑轮,滑轮上连着绳索,不由微微一笑。

    门缓缓的关上了。红衣女子打量了一眼院子,院子不甚大,院中连一棵花木也没有,只有一间孤零零的正房。

    红衣女子迈步朝正房走去,到了正房门口,轻轻拍了两下房门,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屋子很大,屋内的光线也很明亮,可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红衣女子犹豫了一会儿,随即进了屋子,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屋内空荡荡,屋子的深处悬挂了一幅青色的帷幔。

    红衣女子走上前去,伸手要掀开帷幔,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请姑娘留步。”

    红衣女子的手悬在半空,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才放下手来。

    那道稚嫩的声音又道:“姑娘想必知道我荒斋的规矩吧?”

    红衣女子媚眼一转,别有一番风流的态度,媚声道:“难道我不值一千两银子?”

    屋内有一刻的静默,就听方才的声音复又响起:“我家先生说了,请姑娘去觉得姑娘值一千两银子的地方拿了银子,再回荒斋来。”

    那红衣女子从未遭过这等拒绝,神色间不由流露出一分恼意来。

    可还没等她发作,门已洞开。

    “恭送姑娘。”稚嫩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丝嘲讽的味道。

    红衣女子越发的恼怒,上前一步,伸手去掀帷幔。

    可还没等她的手碰到帷幔,一枚飞镖贴着她的鬓边飞过,削落了她的几缕青丝。

    红衣女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惧意来,可还是媚笑道:“难道荒斋主人竟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语毕,人已步出屋外。

    那红衣女子开了院门,就见自己的随从正焦急的等在外面,伸手做了一个手势。

    那四名随从躬身行了一礼,匆匆走到自己的马前,各从鞍袋里拿出了几封银子。

    红衣女子示意那四名随从将银子放到院内,那四名随从将银子放好后,随即退了出来。

    红衣女子这才朝正房走去,房门复又无声无息的打开。

    红衣女子进了屋,就听那道稚嫩的声音问道:“姑娘想问什么?”

    红衣女子沉吟了一会儿,随即问道:“我想问如今的朝局如何?”

    稚嫩的声音传来:“生老病死。”

    红衣女子愣怔了一会儿,随即笑道:“好个生老病死。”说完,她就朝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她突然回眸一笑,百媚顿生,“我倒想听一听荒斋主人的声音。”

    屋内一片沉寂。

    那红衣女子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答话,不由笑道:“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男人,亦或你是女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