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八 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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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的时候,太中大夫王寿举荐崔希仁出任云州刺史一职。这王寿之父是崔家的故吏,因此王寿与崔家的关系自不必说。

    崔光烈照旧谦逊一番,可并不多加推辞。

    楚晔端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冷笑看着这一切。等群臣表演完了,楚晔只说了一句“准王爱卿所奏”,就了结了此事。

    此事尘埃落定,崔光烈松了一口气,暗中却在盘算自己儿子出任云州刺史究竟能捞到多少好处。

    今日早朝除了此事,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些寻常小事,因此楚晔早早的就下了朝。

    楚晔下朝后,就命来喜去请萧长河入宫。

    不想,来喜人尚未走出上书房,就听门外的小太监禀道:“萧先生求见。”

    楚晔的脸上不由流露出几分喜色来,忙道:“宣。”

    萧长河进门后,拱手行礼道:“陛下大喜,草民给陛下贺喜。”

    楚晔挥了挥手,屋内服侍的太监、宫女都纷纷退了出去。

    楚晔这才压低声音问道:“虽然纵虎入山,可万一两虎不肯相争,奈何?”

    萧长河道:“陛下放心,草民早已安排好了,云翼已到云州多日了。”

    楚晔听说自己的贴身侍卫云翼已到云州,不由抚掌大笑:“萧先生真乃朕之子房也。”

    萧长河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讳莫如深,可还是躬身行礼道:“陛下过誉了。”

    日光从窗外射入屋内,在地上留下了大块的光影。

    楚晔站起身,道:“萧先生随朕去后面走走。”楚晔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迈步朝外走去。

    萧长河跟在楚晔身后,两人一同出了上书房。

    来喜本在上书房外侍候,如今见楚晔出来,忙要随侍在侧。

    楚晔摆手道:“朕去后面走走,不用跟着了。”

    来喜行了一礼,默然退到一旁。

    楚晔和萧长河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萧长河漫不经心的折下一朵榴花,拈在手中。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转到了飞雪阁,就听有琴声隐隐传来。

    楚晔不由停住脚,侧耳细听,琴声是从飞雪阁内传出来的。他听了一会儿,眸中流露出一丝惊喜来,忙迈步朝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萧长河侧耳听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也跟在楚晔身后进了飞雪阁。

    楚晔一进飞雪阁,就见一名身穿碧色宫衣的女子正端坐在梨树下抚琴。

    楚晔一见那名女子,竟有一刻的失神,只是倚着院门,怔怔的看着那名女子。

    绿树成荫,阳光从枝叶间的缝隙流泻而下,点点光斑落在碧色的宫衣上。

    一曲终了,那名女子慢慢的抬起头来。

    在这一刹那,楚晔的心竟是狂跳不已。多少次午夜梦回,自己都梦见她坐在这梨树下抚琴,可醒来才知不过是黄粱一梦。

    如今,梦已成真……

    那名女子见了楚晔,忙跪下叩首道:“奴婢见过陛下。”

    这声细语唤醒了楚晔,楚晔不由朝后退了一步。佳人已逝,旧梦难寻!虽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琴声,可她终究不是静姝。

    楚晔的眼中闪过一抹悲伤,可随即这抹悲伤就被疑或所代替。楚晔漫不经心的走到琴台旁,伸出一只手来,手指拂过琴弦,一串琴音流泻而出。可楚晔的另一只手却紧握成拳,藏在了宽大的袍袖中。

    潋滟跪在地上,见楚晔一直没让自己起来,就明白楚晔有话要问。

    果然楚晔突然开口问道:“这首曲子你是和谁学的?”

    潋滟入宫后方才知道卫婕妤名唤静姝,加上上次楚晔酒后无礼临川王妃一事,潋滟不难猜测出倾楼交给自己的这份琴谱上的曲子,极有可能是卫婕妤生前喜欢弹奏的曲子。

    如今听楚晔发问,潋滟心中越发的可以肯定自己猜得不错,因此忙答道:“回陛下,奴婢小的时候,家父曾替奴婢聘请师傅教授琴曲,这首曲子就是师傅教的。今日奴婢闲逛至此,见了这张琴,不由心痒,有污陛下清听,还请陛下恕罪。”

    楚晔听了潋滟的话,沉吟了半晌才说道:“你起来吧。”

    潋滟谢了恩,这才站起身来。

    楚晔仰头看着梨树,梨树的枝头上已挂了累累果实,有些果实已经转黄。

    楚晔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把刚才的曲子再弹一遍給朕听。”

    潋滟眼波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行过了礼,就在琴桌后坐了,定了定神,伸出双手抚起琴来。

    楚晔凝神听了半晌,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首曲子本是卫婕妤生前最喜欢弹奏的曲子,自己已听得极熟了,可如今仔细听去,潋滟弹得竟与卫婕妤所弹颇有些不同。

    琴声戛然而止,潋滟慢慢的收回了双手,站起身来,对楚晔深施了一礼。

    萧长河突然走到琴桌旁,迳自在琴桌后坐下,自顾自的抚起琴来。

    潋滟听了,不由深深的看了萧长河一眼,随即垂下了头。

    楚晔也在琴桌旁坐下,闭目细听,萧长河所弹的曲子正是潋滟适才所弹的曲子,只是潋滟与卫婕妤的不同之处,萧长河都一一改了过来。

    待萧长河弹完,潋滟忙道:“萧先生适才所弹的曲子与奴婢所弹似是同一首曲子。”

    萧长河含笑颔首。

    潋滟神情间略带了几分疑惑:“只是萧先生所弹与奴婢所弹颇有些不同。”

    萧长河站起身,道:“此曲是一首古曲,非今人所做,流传的时候难免会有误记之处,会有不同之处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一席话说得潋滟点头称是,潋滟又道:“萧先生所弹似乎更为流畅,想是奴婢记错了。此曲是奴婢幼时所学,难免有记错的地方。”

    楚晔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竟是长出了一口气。适才听潋滟弹奏那首曲子,在那一刻自己竟有些害怕,害怕潋滟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害怕潋滟的背后有阴谋。自己本不愿猜疑潋滟,可这里是皇宫,猜疑是必不可少的。

    想到这里,楚晔不由苦笑了一下。

    潋滟垂着头,可嘴角边却已带了一丝笑意,自己刚才是故意弹错的,就是免得楚晔怀疑自己。

    但潋滟心中却有些纳闷:惠姐曾叮嘱过自己“见上奏之”,可自己肖似卫婕妤的容貌,加上会弹奏卫婕妤所喜欢的琴曲,以楚晔的精明,他难免会疑心自己。难道这些倾楼都没有想到吗?倾楼主人为人精细,怎么会连这些事情都想不到?还是倾楼此举另有图谋?

    楚晔望着那张琴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说道:“你如果喜欢弹琴,闲时到这里即可,这里是轻易不会有人来的。”

    潋滟闻言,似有些迟疑。

    楚晔不由看了潋滟一眼,潋滟垂了头,低声道:“奴婢——”

    楚晔不等潋滟说完,就道:“放心,一切有朕。”

    潋滟忙跪下道:“奴婢谢陛下。”

    楚晔见潋滟一脸的喜色,嘴角不由也挂上了一抹笑意,这真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子,一点也藏不住心事。

    楚晔迈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潋滟,就见潋滟正坐在琴桌旁抚摸着那张琴。

    楚晔不由想起卫婕妤来,神色已有些黯然。

    楚晔无心再走,就和萧长河回到了上书房。萧长河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出宫去了。

    几日后,崔希仁就去云州赴任了,他到了云州之后,与何家似乎相安无事。

    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朝堂又恢复了平静。

    一日早朝,王寿奏称有人聚众围攻云州刺史府,云州刺史崔希仁调兵驱散了这些人。

    楚晔听了,不过是问了问崔希仁的情况,又问了问可有人伤亡。

    王寿忙回说云州刺史崔希仁安然无恙,且无人员伤亡。

    楚晔听了,也就罢了,不过是下旨抚慰了一下崔希仁。

    这本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众人倒不甚放在心上。只是那日下了早朝之后,何勖礼亲自去了崔家,待了许久方才从崔家出来。

    因中秋日益临近,宫内上下都忙着过节的事情,一片忙碌祥和的景象。

    可今日早朝,气氛却有些凝重。一早从云州送来加急密报,密报上说云州刺史崔希仁昨晚猝死在自己的府中,死状极惨,面色青黑,七窍流血,府中请来的大夫说崔希仁很可能是中毒而死。

    崔光烈听了,登时昏倒在地。崔希仁是崔光烈的长子,因肖似崔光烈,故此极得崔光烈宠爱。崔光烈乍闻爱子被害,不由肝肠寸断,一时竟昏了过去。

    朝堂上登时大乱,众人好不容易救醒了崔光烈。崔光烈一醒,就涕泗横流求楚晔明察此事。

    楚晔安抚了崔光烈一番,下旨严查此事。可究竟该派谁审理此案,群臣一时也莫衷一是。楚晔只得宣布退朝,明日再议此事。

    崔希仁中毒身亡一案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下朝后,何勖礼匆匆进宫去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早已闻知了此事,如今听说何勖礼求见,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让张国忠将他迎了进来。

    朝堂之上即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谁又能笑到最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