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跪坐在院内的一个大房间里,眼神中无悲无喜,身体没有任何动静,静静望着躺在冰冷地板上早已僵直还有点淡淡臭气挥发的尸体,怒。
风知道怒的真实身份,内定的下任刀宗宗主,公羊烈的儿子。
两名黑衣侍者近三天未归让风陷入恐慌当中。对于公羊烈的脾气他非常了解,在他的计划里,凭借两名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黑衣侍者,怎么也能把戮那个在他生命中早已注定的宿敌像拖死狗一样抓回来。而戮和两名黑衣侍者的命运,则会因为怒的死去而注定成为陪葬品,可三人一直未归就让风感到不安了。
可以说,怒的死甚至能让那个阴沉残忍的公羊烈失去理智,本来戮和两名黑衣侍者是他最好的发泄对象。但这三个对象的集体消失,公羊烈发泄的第一对象则会变成这次阴谋的直接黑手风。
风在想到这些之后便恐惧无比,他不是没有想过逃走,可从他小时候所受的教育和公羊烈强悍的手段来看,逃走肯定要比在山庄里等待宣判下场更惨。
这个时候,风只能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用静坐的方式掩饰自己内心中的不安,凭借自己继续下来的威慑镇住山庄里面其他二十几个少年,希望能够以此来将功补过,获得公羊烈的宽恕。事实上他做的还不错,除了事发当天有一个少年当机立断逃出山门之外,在他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叛逃时间。
“吱呀~吱呀~”大门开启时候的摩擦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山庄,风第一时间冲出房门,当他看到山门前站着的那道魁梧身影,身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便急速向那人奔去。
风快步走到那人身边,低声恭敬的对他说道:“师傅,出事了。”
中年人脸上的伤疤抖了抖,独眼中射出一道夺人心魄的光芒,冷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两名黑衣侍者都到哪里去了?”
风看了看周围一扇扇开启房门的小屋,看了看那些正在低头向这边行礼的少年,低声道:“师傅,你还是先去我房间看看吧,在那里我会向您解释的。”
公羊烈气息一滞,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风好像从来没有反驳过自己的任何命令,就算自己出手惩罚在他身上,他在自己面前也时时刻刻保持着一副谦卑的奴才相,就像是一条自己养的摇尾乞怜的狗。可今天他的反应明显不对,加上这次回山的种种情况,公羊烈的心中升起之中不好的预感。随即大手一挥,冷淡道:“好吧,就先去你那里,如果你的解释不能让我满意,我想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风低着头,不敢看公羊烈脸上的那只独眼,身上轻颤一下立刻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公羊烈便径直走向了那个房间。
愤怒、悔恨、阴毒和嗜血的气息在公羊烈站在风房门口那一刻就彻底涌上了这个中年人的心头,身上不断冒出的杀气甚至让周围空气都粘稠起来,站在他身后,风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记得戮当时猎狼时浑身发出的阵阵杀气跟此刻的公羊烈根本没法比较,差距实在够大。
“砰”风的身体径直倒飞出去,撞坏了好几个木桩才停下来,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公羊烈却没有在意这些,冷酷爆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趴在地上艰难的吐出几口鲜血,眼神变得暗淡无比。风此刻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公羊烈这一击打得移位了,直到吐出几口鲜血之后才变得舒服一点。他趴在地上无力道:“戮叛逃了,在他离开之前杀掉了怒。山庄里面的黑衣侍者已经出去追击,可是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三天,到现在还是音信全无。”这些话说的断断续续,本身重伤的风已经无力再多做解释。
公羊烈独眼好似吃人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废物,过了好大一会才冷声喝道:“来两个人,把他抬进房间医治,等明天再给我更详细的说明这次事情的原委。”说完,他便迈步进入风的房间,关上房门朝躺在地板的那具尸体走去,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悲伤和失望。
……
相比刀宗山庄的愁云惨淡和乌云盖顶,同样被乌云遮住的山庄却是呈现祥和气氛。
戮坐在屋里冷声叫出“三个臭老头”之后便没有了动静,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铁锤和虎头顿时如坐针毡,两位本来迸发无限热情的老家伙笑容僵直在脸上愣在原地,而戮则是老神自在的坐在那把不知道何种木头做成的椅子上对旁人眼中的情绪视而不见。
屋外的司徒老人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感叹一声:“这个臭小子,还真是会给我找事。”
屋内的五个人纷纷找地方坐了下来,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司徒老人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便把一张木制四方桌的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等那道压轴的炖鸡上来之后,就乐呵呵的对静坐在屋里的五人说道:“还愣着干嘛,这可不像是你们平时过来蹭饭的风格啊。虎头和铁小子也别在那里杵着了,赶紧去拿筷子和酒杯,今晚我和你们两位爷爷不醉不归。”
两位少年本来就在这浓重的气氛中压抑的不行,听到司徒老人的话,立刻如获大赦赶忙跑到外面那张大灶台旁边麻利的弄出六双筷子和三个酒杯,快速摆在那张不算太大的四方桌上,站在那里静静等着三位老爷子入座。
可以说,两位老人在这顿饭上并没有吃出平时的美妙味道,因为他们的心根本不在这上面,他们现在的考虑是:这小子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通情理也就罢了,怎么还冷硬的像块坚冰,真TNND晦气。
司徒老人倒是没什么别的表示,他夹起几筷子菜肴放到戮的碗里,不带任何做作的慈祥笑容让人顿生好感。戮也是在微微一愣之后,便低头吃东西,没有了刚才的冷漠。
看到戮不声不响的样子,司徒老人微微一笑,好像并不愿意打断他吃饭的节奏,所以抬头对旁边两个小子问道:“你们这两个小子吃饭还左顾右盼的干嘛?该吃吃你们的,你们俩爷爷不可能在饭桌上揍人的。哦,忘了问你们了,我身边的这个小家伙叫什么名字,他不愿意说话,我也只好问你们了。”
虎头和铁锤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赵家老爷子看到俩小子这么不给面子,立刻瞪起眼睛喝到:“两个兔崽子皮痒了?你们司徒爷爷问你们话也敢不回答,我看你们今天是欠收拾。”说完之后,立刻就要撸起袖子揍人,火爆脾气从来不知道收敛。
司徒老人也皱起眉头,好像思考些什么东西。
铁锤和虎头两人被吓得不轻,一慌张的功夫被嘴里的东西卡在脖子里,这会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拼命摇着头,脸色憋得通红。
那位叫铁雄的老人还算沉稳,本来就比较板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他也没想到这俩小子嘴风竟然这么严实,已经到了连家里老人都镇压不住的程度了。他低沉的开口道:“铁明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别在这给我拼命摇头。”
看着旁边两位少年的表现,戮放下碗筷皱了皱眉头,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你们也不用问他们了,我没告诉过他们。”不过戮这家伙从进入司徒老人的家门就是那么一张板着的臭脸,就算冷下来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哦?”赵刚挑了挑眉毛,从鼻子里哼出两道冷气:“你的名字是国家机密不能告诉我们,还是因为我们三个老家伙不够资格知道。小鬼,我忍你很久了,今天你就划下道来,不然的话老头子我跟你没完。”
“没完又能怎么的?就凭你还是凭屋外的那些隐藏的废物。”戮的语气很直接也很刻薄,一句话就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激怒,就像是一堆火药的引线被点燃,随时可能迸发出可怕的爆炸。
司徒老人面色一变,立刻呵呵笑了起来:“好了好了,童言无忌而已,不用那么认真,来来来咱们喝酒,今天我好好敬你们一杯。”
戮差点引发的小范围的战争最终被司徒老者一笑置之。他看了看没有什么异状,便又拿起了饭碗默默吃了起来。
司徒老者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像变得格外殷勤,不断给戮碗里夹菜的同时还劝慰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总是好的。
戮一开始对这种殷勤的夹菜有种本能上的抵触,因为在他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人给他夹过菜,就算逝去的凌灵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可是看到老人眼中慈祥的关爱,戮也就默默承受下来,一口一口的吃着碗里的东西。不过,在他那如同坚冰一样的内心深处,一种酸涩的味道渐渐蔓延开来。
过了一会,戮放下筷子,朝司徒老者点了点头:“我已经吃好了。”
“呵呵,吃好了就好,就当做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啊。”司徒老人笑呵呵的回答道:“要不要再喝点汤水冲冲,锅里的汤我一直热着呢,就怕我们喝酒时间太长了,等你们喝的时候就凉了。”
戮摇摇头,示意暂时不用了。
司徒老人呵呵笑道:“也好,需要的时候你跟我说一声就好了。”随即他的话锋一转,对戮说道:“孩子,要不你跟我说说你的名字吧,如果不这样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呵呵。”
戮看着老人,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对自己不利的情绪,可从那双沧桑的双眸中,他之读懂了期待和关爱两种情绪。过了一会,这个冰冷的家伙慢慢说道:“其实,我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清楚了,所以这些年被一个老贼起名叫‘戮’,听他们说是杀戮的戮,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我并不想成为一把刀,一把别人手中的屠刀。”
“哦?原来是这样。”司徒老人点了点头,马上饶有兴趣的说道:“要不今天咱们就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
“你?”戮疑惑的看了看他。
司徒老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袍,不在意的抖了抖洒然笑道:“怎么,我不成么?”
“小鬼,别不是好歹了,你这位司徒爷爷的学问可是连一些闻名全国的老教授都为之称道,他给你其名字只是大材小用罢了。”赵老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戮考虑了一会,旁边几人经过司徒老人的眼神暗示也不急着表态。最后,这个冷漠少年终于点了点头,好像认命的说道:“好吧,你起名字吧。”
听到戮认命般的语气,司徒老人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的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先说你姓什么,我再给你起名字好不好。”
“我没有姓。”
“那可不好办了,你看,像我我复姓司徒单名一个萳字,像这位就姓赵,而旁边的那位老人则姓铁,按照咱们华夏的风俗,姓氏是非常重要的,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司徒,干嘛还要让他起名字,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干脆跟你姓算了。”赵刚看似满不在乎的插了句嘴,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狡猾。
铁雄也瞬间明白了身边老伙计的主意,立刻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小子我看你就复姓司徒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事情。”
司徒萳摆了摆手,他明白旁边两位老友的意思,立刻打断道:“你们还是省省吧,小家伙怎么决定都是他的意思,你们就不要再掺和了。”
戮皱眉想了一会,在心里拿定主意之后,便开口询问道:“要不这样吧,我不认识那个字叫什么,但是我可以写在纸上让你帮着看看,到时候那个字就是我的姓氏。“
司徒萳微微一愣,立刻回答道:“好,快跟我过来,这里有纸和笔。“
他们很快就走到堂屋的一侧,那里摆放着一张简易木桌,木桌上还摆放着砚台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几张已经写完大字的宣纸。如果外界有懂行的人在这里的话,眼睛一定会为这几张薄薄额宣纸疯狂,这几幅力透纸背的苍劲大字完全可以裱起来供着,挂在自己家里,怎么着也是种荣耀。
从写字的程度上来看,司徒萳的渊博学问可见一斑。
没有接触过这些的戮根本不理那几张写满字的纸张,径直走到桌子后面,接过已经沾好黑墨的毛笔,就那样随意握在手里,从纸上画了起来。
可是戮接连写了好多都没有写成那个字,感觉到身边几人怪异的眼神,这让他这个从小就颇具耐心的家伙渐渐感觉到一丝厌烦和脸红。
几张上好的宣纸就这样被戮给糟蹋了,看的旁边的铁雄心痛无比,这可是他从外面很难才收到的高级纸张,是这次闲暇时期特意带过来给司徒萳写字的,可就这么被毁掉,他心中不断喝骂:这个小混蛋败家子啊,不就是一个字吗,赶紧弄出来不就得了。
可随意看看戮写的那些东西,似是而非的让人看不懂。
最终,戮写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字体,看着还像是那么回事,悄悄抹了一把冷汗的他对身边的人故作镇定的说道:“就是这个字了。”
“你小子这个败家子啊。”铁雄那张好像快要滴水的面庞终于挂不住了,有气无力的哀叹一声便气冲冲的走到堂屋里远处的凳子坐下,气哼哼的不说话。
这个时候,赵家爷俩也乐了,赵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看来这个世界上不仅是我一个人没有天赋啊,这下子我平衡了,嘿嘿。”说完,也走到别处找地方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书桌前面的写字少年,脸上戏谑的表情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戮听到两位老人的讥讽挖苦,本来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他不好意思的神色第一次落在众人眼里,看的大家有些啧啧称奇。
司徒萳拿起那张宣纸仔细端详,眉头紧紧锁着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大家都没有打扰他的思路,静静等着下文。
过了一会司徒萳才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写的应该是个雷字。”
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一开始就说过自己不认识这个字,只能按照印象写在纸上供大家辨认,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识字。
司徒萳看了看纸张又看了看戮,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他有些为难道:“你的性格确实有些雷厉风行的意思,可是雷这个字却有些刚猛有些锋芒毕露,再搭配上你现在的性格,恐怕以后对你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我们有言在先也不便坏了规矩,就在你这个姓氏后面加上一个藏(zang)你觉得怎么样?”
戮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老人,露出疑问神色。
司徒萳轻抚了一下下巴的胡子,耐心解释道:“这个藏字是藏(cang)谐音,意思是不希望你太过锋芒毕露,要懂得隐藏自己。”
戮咀嚼一下这两个字的含义,终于点了点头对司徒萳说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我以后就叫雷藏,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司徒萳哈哈大笑,连声说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你们三个先去玩吧,等过一会天晚了,虎头和铁锤就把雷藏带回来我家休息,我这边一会就给他铺好床。”
“好的好的。”两人立刻拉着旁边的戮朝外面奔去,屋子里面那种沉重的压抑之感让他们感觉不太舒服,还是到外面转转的好。戮转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看着屋里那位身穿长袍的老人还在目送他离去,心中那种酸酸的味道越来越浓。
等他们走了之后,司徒萳对着两位老友开心笑道:“怎么样两位,咱们继续不醉不归?”
铁雄和赵刚两人也笑眯眯的对司徒萳说道:“恭喜司徒老哥,看来老狐狸之称确实名副其实啊。”
“你们两个老小子,我是真的喜欢这孩子好不好。”司徒萳被面前的这两位损友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作罢。
赵刚这个厚脸皮接着说道:“谁不是真喜欢这孩子,要不司徒你把这小鬼让给我好了,扔他到特种部队训练两年绝对是个兵王,如果他有军事天赋的话,我也不介意动用些老关系给他铺铺路啊。”
“怎么能让给你这个大老粗呢,要让也是让给我啊。”铁雄一听赵刚的厚脸皮提议立刻就坐不住了,马上表态道:“像我这种有内涵的人才能培养出人才啊,司徒你说是不是。”
“你猪鼻子插大葱……”
“我说你能不能换一句啊,这句已经用了好多年了。”
“两位,两位,先听我说一句,听我说一句好不好。”司徒萳看着两人又有立刻暴起掐架的苗头,立刻摆手劝道:“我看见雷藏这孩子,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们也都知道我没有孩子,如果有一天他能叫我声爷爷,我就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啊。不过我不同意你们两人的观点,孩子以后要走什么路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都无权干涉,如果他真的想从军的话,我一定会求你们两位帮忙好不好?”
老赵头和铁老头都默然坐在那里,面前的司徒这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打仗留下一身伤,一辈子都没有结过婚,更别说有孩子了。好不容易等到战争结束,好日子没过上几年,因为自身刚直的脾性和国民党出身被打成右派,流放到这个小山村来,差点就被当时极其恶劣的环境迫害致死。后来四-人-帮被打倒,全国为他们这些有功之臣平凡昭雪,年老力衰心灰意冷的司徒萳选择留在这个地方,这个小小的山村度过余生。
想想司徒萳这辈子的遭遇,铁雄和赵刚都闷着头不说话,一连喝了几杯酒,眼中都带着点点泪花。
司徒萳也有些感慨和由衷的高兴,眼里被泪水填满却倔强的没有流下来,他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呵呵,你们这是个什么样子,我可能马上就要有个孙子了,难道你们不为我高兴么。来来来,别哭丧着脸,咱们干了这杯酒,我还要给我孙子铺床呢。”
“哈哈,是啊,那今天就恭喜司徒了,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