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世界上并不天生存在没有思想的人类，若是有，那必然是因为他人的干预而发生的改变。
哪怕世界都可以在他的眼前毁灭，但对于这点，艾尔扎克无法容忍，他可以想道假如有一天自己变成了那种样子，其中包含的痛苦就只是幻想，却也比死亡不知要痛苦多少。
那五名骑在马上的士兵的确是没有思想的，哪怕耳垂是人类痛觉神经之中最为敏锐的一环，但当他用力的挥拳而去发生碰撞之时，那些人却依然舍命的在对他进行攻击。
艾尔扎克回到了原地，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是他不知几次遇见这样的对手了，从西部，到南部，最后在东部，一张大网似乎将整片大陆都完全的囊括了，而他的幕后黑手却口口声声的说要拯救世界。
“拯救他妈的世界。”
艾尔扎克爆出了一句粗口，但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发泄他心头的怒火。
失去了自主意识的人就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意义，杀了他们是最好的解脱。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黑魔剑的光泽永远是漆黑到令人畏惧，但相比内心的黑暗，这又算得了什么？
艾尔扎克不再顾忌，不再手下留情，只是区区五个傀儡而已。剑尖微微的开始透出冰寒的光芒，艾尔扎克身形一动，瞬间便将其中的两具傀儡一斩为二。
深红的血液四溅在地面之上，包括还在蠕动着的内脏。这和以往的傀儡真的有些不同，至少他们是活着的，而不似过去那般整个身体都呈现死尸的状态。
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思考就留在最后吧。
艾尔扎克转过身体，但他却没料到，在他杀死了两人之后，剩余的三人竟然没有丝毫顾及的朝他冲了过来，而战斗的姿态也不似最初要留下活口的样子，斗气正朝着他全身的要害袭来。
当然，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之下，这样的攻击对于艾尔扎克是根本无法构成伤害的。
但令他没有想道的是斗气仅仅只是掩饰，虽然细心的他已经看见了那三具傀儡冲向他之时身体正在微微的膨胀，但谁也无法预料人类的躯体竟然能在空中爆炸。
顿时，一股极为腥臭的气味夹杂着漫天而下的血雨将艾尔扎克的身体彻底打湿了。
这味道真是熟悉之极，但他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够亲自尝试那种滋味。
“镜！”
几乎是同一时间，艾尔扎克的身体分成了两个。
一具完好无损的站在了血雨的外围，而另一具却依然站在先前的位置，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腐烂。
躺倒在地上的几名大汉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艾尔扎克听见了四周传来悲惨的吼叫声，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那些已经迈进了冥河的汉子。
鲜血的味道，尸体的味道，腥臭的味道，还有骨骼被溶解时发生的刺耳声音。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地面只剩下了几滩脓水。还有依旧被捆绑在马匹上，至始至终都毫无表情的霍尔团长。
不，他并不是毫无表情。
至少，艾尔扎克看见了他从眼眶中不断落下的眼泪，还是微微颤动的双唇。
“只剩下四个人了，来救你的人只剩下四个还活着了。”
感受着地面上仅存的气息，艾尔扎克为霍尔松开了捆绑他的绳索，那绳索感觉上是特质的，不过在黑魔剑的利刃之下，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谢谢。”
霍尔仔细的看了几眼艾尔扎克，最后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救了你，作为交换你必须要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
艾尔扎克丝毫不理会那种没有意义的道谢，甚至未等霍尔的悲伤过去，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仅仅只是几秒，霍尔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的泪水不再继续留下，只不过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没有看向艾尔扎克，而是望向了地面。
“那就带我去你觉得可以谈话的地方。”
艾尔扎克说着，却径直走进了餐馆之中。伶还在吃着她的那碗面条，见艾尔扎克走了进来，却丝毫不予理睬。
这倒是让艾尔扎克有些伤脑筋了，在这样的时候闹变扭，无论如何都让他的面子有些过不去。
“你受伤了。”
等了片刻，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响声。
“嗯。”
艾尔扎克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受伤了，而且还是极为严重的伤势，虽然从表面上无法看出来，但整体的能量却下降了不止一个层次。
“活该。”
伶生气的说着，却还是站了起来，她知道难得旅行又要泡汤了。但果然，她最想看见的并不是艾尔扎克的甜言蜜语，也不是他时时刻刻陪在自己的身旁，而是艾尔扎克战斗时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光芒，还有无论胜负都展现出的高傲气质。
艾尔扎克及时的露出了微笑，他一把将伶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口中还念叨着：“这真的不算多管闲事，这事情很重要的。”
“知道啦，你的事情什么都最重要了。”
伶口中依然表示着不满，但被艾尔扎克抓住的手掌却没有反抗。饭馆的老板此时死活不肯收艾尔扎克的钱，并表示以后随时欢迎他的光临，并且分文不收。
艾尔扎克只能笑笑，算是收下了这份好意，随后带着伶走出了店门之外。而霍尔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正等待着艾尔扎克。
“能帮我把活下来的兄弟搀起来吗？这里已经很危险了，我们要赶快离开。”
霍尔依然毫无表情的说着，这真的是一件是奇怪的事情，不单是艾尔扎克，连伶都感到了奇怪。他的口气明明就是着急的，可脸上却像是面瘫了一般，连一点扭动都没有。
“嗯。”
艾尔扎克不想多说，他服气了两名壮汉，而伶与霍尔则各扶起一名，三人跟着霍尔的脚步朝着一条巷弄内走去，渐渐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
有的地方看上去实在不是什么隐蔽的藏身之所，但问题是那里的确是藏了许多人。
就好像这里，怎么看都是一片用茅草所搭建起来的房屋，有些房屋连门都没有，远远看去绝对就像是被遗弃多时的难民区。
可当霍尔走近，吹了吹口哨之后。几十名与之前死去的大汉差不多身形，连头发都几乎剪的一模一样的男子纷纷涌了出来，当他们看见了霍尔之后纷纷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而之后，当他们再次看清了跟随霍尔而来的仅仅只剩下了四名同伴之后，四周的气氛却低沉了起来。
这样的转变，并不值得奇怪。艾尔扎克静静的看着，如果按照一般的猜测，他无疑是以为自己进入了土匪的窝点之中。
但在经历了先前的事情之后，他敏锐的感到这里并没有想象的这样简单。
“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救下了很多要被改造成傀儡的人？”
艾尔扎克不想拐弯抹角的磨蹭时间，如果事实与他想象得不太相同的话，他即刻就会离去，丝毫不予停留。
霍尔伸出手在空中摆了摆，示意周围喧闹的大汉们稍微安静一会。随后对着艾尔扎克点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没错，这些人都是那个残酷实验的样品，我不忍心看着那么多家庭失去父亲或者丈夫，所以就偷偷的把他们放了出来。”
“那你又是什么人？既然你能够把他们放出来，那说明你也参与了其中，是良心发现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艾尔扎克丝毫没有给予霍尔面子，哪怕周围的大汉脸上明显都露出了不快的表情，他却依然我行我素，没有丝毫改变。
“我叫做霍尔，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从前是白鹭佣兵团的团长，被这里的城主雇佣，当初说得是抓捕逃犯，而且报仇极为高昂。你也知道，佣兵做事是从来不问缘由的。但渐渐的，我发现有些不对，因为我们所抓的人都是一些平民中极为彪壯的汉子，你也看到了这些人虽然长相有些凶恶，但都不是什么逃犯。随意借着一个向城主汇报的机会，我偷偷的藏在了他的府邸之中，之后就发现了他们一连串的残忍实验。”
霍尔说着说着，眼睛越来越红——人怎么可能真正的面无表情，如果不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谁都会和平常人那样喜怒哀乐流连于面容之上，又怎么会像霍尔这样面瘫般的神情。
“我明白了，霍尔团长。我对于你的勇气除了敬佩还是敬佩，而对于你的遭遇则只能表示同情。”
艾尔扎克这话说得有些冠冕堂皇，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样的一个男人，换句话说此刻也没有什么安慰的必要。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话想要说，只是在此之前，还要先清除一些小小的麻烦。
“霍尔团长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把你抓获了之后他们不急于将你处决，而是游街一样的把你捆绑起来转移？”
“难道？。”
霍尔的声音瞬间变了，显得急躁而焦虑。
“没事的，我早就已经帮你清理掉了。”
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出自霍尔面前的那个艾尔扎克的口中，而是在他的身后，另一个艾尔扎克手中提着两具尸体缓缓的朝着霍尔走去。
最后与他本身合为一体，而那两具尸体则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我知道你很悲伤，但你还是必须要告诉我，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何时发生的，还有其中的过程，越详细越好，反正我现在空闲的很。”
艾尔扎克嘴角微微向上撇去，他并不是在嘲笑霍尔，而是对于“主宰”乃至扑克牌组织深深的不屑，那种以玩弄人类生命为前提的救赎。相比之下，哪怕自己的行为会导致全人类的灭亡，也好过让那些杂碎去拯救世界。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什么牺牲小部分人而拯救更多的人，这样的理论，根本就是荒谬至极。
“现在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实力太不可思议了。”
对于艾尔扎克的“热心”与实力，霍尔感到了不可思议，没有人会对这样危险的事情感到好奇的，哪怕是他自己，也是在不得已之中陷入了这座泥潭。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但我希望这件事能从此从你与他们的记忆之中删除。”艾尔扎克指了指周围的大汉严肃的说道：“你觉得我的实力不可思议，但我敢说，相对于策划这些阴谋的人，我的实力连下等都无法排上。你只需要告诉我经过，随后带着这些汉子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生活下去就可以了。”
“抱歉。”
霍尔摇了摇头，“我办不到，不单是我，这些汉子也都办不到。因为我的佣兵团，我的伙伴，他们的家人都已经被杀死了。我们现在唯一活下去的理由除了报仇之外依然还是报仇，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我同时请求你，能不能带着我们报仇。”
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跪在了地上，随后所有的大汉都陆陆续续的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的说道：“请先生带着我们报仇。”
这样的感觉，很久没有了。
艾尔扎克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在千年前亚希斯埃覆灭之中，他从未有过任何率领一支队伍的想法。真的从未有过，因为无数人都在他的率领之下死去了。那样的阴霾，无论怎样的洒脱都无济于事，藏在心里的东西，是不可能被抹除的。
“抱歉。我也许会为你们报仇，但绝不会带领你们报仇。”
艾尔扎克摇了摇头，“还是先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吧，现在说报仇根本毫无意义。”
“我明白了。”
霍尔依然跪在地上，任由艾尔扎克如何拉扯都不愿站起，艾尔扎克也只能任他如此。随后，一段曲折的过往，从他的口中缓缓道出。
算算时间，大约是在两个月之前。霍尔手下的独角兽佣兵团接到了一个高额报酬的委托，他的佣兵团规模并不庞大，手下大约有两三百名的佣兵，但实力却都是橙色斗气之上，而霍尔本身则是一名金色斗气的高手。在接到了委托之后，整个佣兵团都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之中，因为他们所要做的只是抓获几百名外逃的逃犯，但报酬却足够他们维持整整几年的开销。
雇主是这里的城主，当霍尔拿着逃犯的资料以及首付的金额之时，整个佣兵团都沸腾了。他们努力的完成着这项工作，并且不断的将名单上的逃犯送往雇主所在的指定的地点。
但渐渐的，霍尔感觉道了不同寻常。因为他所抓捕的逃犯每一个人都是壮硕的男子，毫无例外，并且将他们抓获之时，这些人无一不在自己的家中。
所以，在一次任务的汇报之后，霍尔假装离开了城主的府邸，但在出门之后却又再度折回，藏在了府内，想要探知这次行动的真正意义。
掩藏气息是佣兵们最为重要的一项手段，所以虽然不知道城主的水准如何，反正霍尔是成功了，他跟着城主来到了府邸的密室之中，而那里则藏着被他抓捕而来的数百名男子。
之后便是他所亲眼目睹的可怕实验。那些被送上试验台的男子无论怎样抵抗，却终究要被注射上不知名的液体=。
他听见了惨烈的叫声，也听见了绝望的求救。但之后，那些人都安静了下来，当束缚在他们身体上的绳索解开之后，那些男子便乖乖的站在了一旁，宛如木雕一样，甚至当城主大笑着让他们抽打自己耳光之时，响亮的巴掌声立即便从地下室之中响起。
直到那时霍尔才真正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后悔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不过事情并未到此终结。不明对方实力的霍尔为了弥补自己的罪孽，率领佣兵团打算强行救出那些被抓获的男子。
但最后的结局却是为了掩护那些平民逃走，他与他的佣兵团全军覆没，在忽然出现的诸多黑衣高手手下，他的团长都被活捉，仅仅只有几人逃脱。
而霍尔也同样被抓了起来。
“我真的看见了，听见了伙伴的叫声，但只能看着，你知道这样的感觉吗？看着那些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变成了人偶，我恨不得杀了自己。”
霍尔的脸似乎真的已经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了，因为艾尔扎克听见了他牙齿崩裂的声音，鲜血从口中流出，但面容却依然平静的如同僵尸一般。
“你逃出来的那几名佣兵是不是买下了那个饭馆，随后作为根据地把你之前所告诉他们的消息四处传播，城主在不得已之下只能当众将你处斩，实则是想吸引出那些救你的人，从他们手下留情的程度我就能够猜到，那些傀儡接到的命令一定是如果没有出现具有危险的人物就留下那些救援者的性命，随后派人跟踪，随后一网打尽。”
艾尔扎克已经无法在对于这样的遭遇感到同情，因为过去的他所经历的东西远要比霍尔更为悲惨。
他是因为贪婪而犯下的罪过，虽然之后幡然醒悟，并且奋不顾身的救下了那些平民，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但在艾尔扎克看来，这并不值得同情。
“我收回前面的话，自己造下的孽就要自己亲手偿还，所以这个仇，哪怕是拼上了性命，你也要报，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