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七章 最大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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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殡仪馆,遗体被入殓师推走的时候,亲属又伤痛起来,还好到吊唁厅等候之后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不少。

    不比篮球场小的场地看样子已经完全布置妥当,进门两边就是密集整齐列队的白花蓝叶花圈,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连挽联的高度角度都做到统一。不过只有最前面一排的挽联才显大名,估计没多少人会走进后面若干排之间挺窄的间隔中去挨个仔细看,反正亲属们现在连第一排的都没多瞧,可也是张家霍连立新齐清诺这一级别的呢。

    门口两大阵列应该有两百个左右花篮,再往里就变成左右各两排迅速往两边岔开成长列直至墙边,看起来依然有气势又节约数量。中间扩展得这么开是为了方便乐团,不过这几十把折叠椅又摆得太横平竖直四四方方了。乐团面向也是讨论过的,最终决定是向外。黑色三角琴是浦音提供,也白花装饰了。

    杨景行有闲心,一个人调整起椅子摆放。交响乐团排的是两管编制的《丁桑鹏第二交响曲》,连立新则是根据自己喜好选择了气氛可能不太适合今天的交响诗作品《逐鹿》。民族乐团准备的是作曲家不太代表性的相当于锁啦协奏曲的《归凤》,但是场面最大,怎么也得二三十人的合唱团。

    杨程义来帮儿子的忙,聊一聊左右两边挽联上的名字,治丧办公室好像是把教授校长和市厅局级排在一起的。

    上百个人名杨景行也认不全,不过确定安馨陈群冠可没什么职称和级别。

    调整之后,最后一排椅子和灵床的距离更远了,有七八米。鲜花灵床也是白色主打点缀了两圈黄@菊,灵床前面一排共九个花篮摆成弧形,敬挽人的名字就是人所共知的了。和灵床平行但是距离较远的墙边,就是市委常委和亲属级别的。

    灵床之后还有比较空阔的一段才到背景墙,墙正中是大相框遗像。也是科技化了,“沉痛悼念丁桑鹏同志”的横幅两边往下各有一副投影幕布,到时候会投影逝者的生活工作照片、荣誉证书以及乐谱之类。

    整个吊唁厅真是宏大庄严高洁,萧舒夏都是欣赏神情了,然后还发现有那么大小几间休息室……真是死得光荣!

    虽然有名单,但杨景行是不是怕殡仪馆偷工减料又一排一排逐个去看,这花圈花篮可上千一个呢。

    真是现实呀,就门口那两个阵列,好像只有第一排讲究了,后面多半都是随便摆的,三零六的都没放一起。而同样是李迎珍的学生,安馨就能跟厅局级一起露脸,张楚佳和喻昕婷的却放在这个角落里了。

    近六点,家属在灵堂前接遗体。老人换了新的中山装,带着一顶生前用过的黑色鸭舌帽,脸上气色看起来比在世时还好,真像睡着了。

    为了保持遗容,就由专业人员把遗体从冰棺抬上灵床后再做仔细调整。在一旁肃立了一会后,逝者儿媳似乎忍不住伸手去为遗体整理了一下裤线裤脚。

    入殓师认真完成工作后还鞠躬了,亲属赶紧还礼,然后好像就没什么事了。对了,餐厅七点营业,商量等会还是要轮流去填点。

    一排人在遗体左边靠墙亲属答礼的地方空等了好一会后,杨景行坐不住了:“我去给丁老弹一首。”

    外面天蒙蒙亮,肖邦op.35在灯光辉煌却像是空无一人的吊唁厅奏响。是不是花圈太多了起了消音作用,大三角琴的混响比在音乐厅里暗淡不少。

    第二乐章快完的时候,三男两女两台摄像机似乎从前面闻声而来。杜晓打头小跑到距离钢琴两三米的地方站定,跟琴手视线交接后还微笑挥手。

    杨景行没多分散注意力,手上更不受影响。

    电视人也专业,各司其职马上进入状态,另一个可能要大几岁的女人在杜晓旁边站稳之前脸上就已经是更陶醉音乐的表情。两个年轻男人手里的摄影机一架起镜头就对准钢琴的,那个叫陈鸿建的今天还是领导,手势指挥摄影机选角度。

    杨景行厉害呢,面无表情手不抖以很轻的触键进入第三乐章,几乎没弹出声音。

    杜晓旁边的女人好像有点疑问,不过参考一下同事的表情后,她也继续欣赏起来。其实不用陈鸿建指手画脚,两台摄影机积极有配合,这边的手一划那边就让开,然后这边的镜头下沉,边下沉还边开始围着钢琴绕起来。旋转仰拍呢,是不是也有搞mv的经验。

    可曲子还有十来分钟呀……

    进入第四乐章的时候,两个镜头已经远近固定机位懒得动了。还是客串听众简单些,站着就行,对杜晓这种演奏专业的女生而言在听三乐章的时候挤下几滴眼泪也不算多为难。

    哎呀,突然加快了加速了。昨天就认识了琴手的这位更年轻的掌镜似乎更懂行,直接冲近了又蹲又弯腰了平行对准键盘拍特写。

    好在第四乐章很是短小精悍,不到两分钟就都熬出头了,杜晓赶快拍领掌,领导也出一份力。

    杨景行站起来却没鞠躬感谢,直接:“师姐你们这么早……辛苦了。”找领导握个手。

    杜晓也点点头:“你白天还弹吗?”

    “我不弹了。”杨景行摇头,“有几个师弟师妹,你有时间留意一下……”

    “知道。”杜晓有力点头,又笑:“别说我是师姐。”

    吊唁厅里呢,杨景行也犯毛病:“那不行,师弟以为我藏着美女师姐。”

    “不是的。”杜晓非得说明白了:“没做好榜样愧当师姐……我现在怕听同学的演奏,越好就越刺激我。”

    杨景行好轻浮:“你爱得太深。”

    杜晓就有点尴尬了:“刚才在外面隐约听到就感觉是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想起排钢协那次,就是你弹k533那次,好多同学到晚了都特别可惜,我也只听到一个半乐章,那种感觉……”

    “可惜什么。”杨景行都好笑:“我再弹一遍,533是吧?”

    这人怎么这么实诚,杜晓吓得连连摆手:“不用,不可以……”

    陈鸿建也赶紧打岔:“我刚看了一下杨先生镜头感特别好,很上镜。本来是想早点来拍一下整个环境,没想到能拿到这么好的素材。”

    “辛苦你们了。”杨景行也对还死盯着自己的镜头陪笑:“卡了吧,休息一下。”

    陈鸿建又介绍:“这是我们苏婉主持人。”

    杜晓补充:“台里的大美女!”

    互相点头你好,其实这个女人在刚刚听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主持人的表现,现在更是直接开展专业:“现在的时间是清晨六点半,请问杨先生是在用这种特别的方式来寄托对丁老先生的哀思吗?”

    “不特别,今天……”

    “我们特别感动!”主持人的诀窍就是不接受否定吗:“我的同事刚刚就流下了眼泪,我相信她的眼泪是十分真诚的。我想丁老先生在天有灵一定很欣慰大家对他这样的缅怀。”

    杨景行点点头,却憨笑:“不好意思,感觉像采访,我不太适应。”

    “不是采访,杨先生,因为我也很感动。”主持人还是专业神情:“因为我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主持人要组织语言,杨景行想起来:“这么早都没吃东西吧?”

    杜晓稍想:“车上有,带干粮了。”

    杨景行就提议:“我们去餐厅聊会顺便吃点东西,等我一下……”

    一行人健步如飞赶赴餐厅,语速也快,杨景行问能不能拍完之后把影像给家属一份。陈鸿建说当然没问题,其实昨天那位民政局覃主任就这么吩咐协调过了,不然今天那么早保安也不会放他们进去。

    杨景行又提醒拍摄或者采访过程中减少对葬礼的影响,最好尽量别采访。电视人表示只管放心,知道今天有很多重要人物,该想到的都会尽量做好。杨景行说到不是重要人物的关系……

    殡仪馆的餐厅,好歹也是热汤热面,快吃快聊吧。被请客后电视人就透露已经有想法,做一期《魅力浦海》的特别节目,以丁老先生的一生为主线,如此这般。

    杨景行称赞想法挺好,不过工作量可能比较大而且有一定难度。电视人就谦虚尽力而为吧,毕竟是小台,各方面条件很有限……甚至自怨自艾起来,台里才勉勉强强做到每天首播节目时长到六七个钟头,但是这六七个钟头中也有相当部分是拿来主义。

    杨景行倒觉得小有小的好处,能动性强呀,问:“师姐英语怎么样?”

    “不怎么样……”杜晓不明白地摇头笑:“好啊有,飞三克油俺的有。”

    杨景行呵:“下月柏林爱乐演出知道吗?”

    “知道!”杜晓有点气:“早没票了,加座都抢不到。”

    “票可以想办法。”杨景行的意思是:“要不要安排一个专访?”

    杜晓惊讶得难受:“……我不行。”

    “怎么不行。”杨景行不要脸:“跟我也聊得挺好。”

    杜晓更憋屈了:“真的不会英语!”

    杨景行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时候我给你当翻译,师姐考虑一下……音乐家多,具备专业素养的媒体太少。”

    “我不专业。”杜晓着急:“我聊过的最大牌的……就是你。”

    杨景行真有脸:“那还不够?”

    杜晓像吃了苍蝇一样,吐又吐不出来。

    陈鸿建鼓励同事:“你比我们懂得多,音乐学院毕业!”

    杜晓完全没胃口了,怅然若失了一会:“其实我……你还记得赵俪吗?”

    杨景行点点头:“你们有联系?”

    杜晓摇摇头:“想起来了……陆鸿羽记得吧?”

    杨景行点头嗯。

    “去年去加拿大当家教了,听说想移民……”

    唉,当初一起排练《g大调钢琴奏鸣曲》的同学,能确定的还在音乐战线的除了喻昕婷和魏郡宇,杜晓只知道有一个男生大提琴进了交响乐团,差点全军覆没。

    杨景行的消息就灵通得多,有同学去了青岛,有同学去了重庆,还有同学成为石陵交响乐团和曲杭爱乐乐团的建团元老。说起来呀,过去十年国内的职业交响乐团的数量增长了近百分之五十,现在已经达到三十多家,而杨景行保守估计,未来十年还要在这个基础上翻一番。当然了,质量上的追赶可能十年还不够。

    有这么红火吗?杜晓都后悔转行了,去当个元老多好呀。

    杨景行哈哈再喝口汤:“你们慢慢吃不着急,我先过去了。”

    外面细雨霏霏的看起来天还没全亮,其实已经七点过了。距离吊唁厅比较远的路边花篮长龙还在增长,应该是讲究实惠的人在外面的花店订购后送来殡仪馆的。有些花和叶虽然不够精致但被细雨一洗又凝结着水珠,也是一番景象。

    吊唁厅大门口的保安增加到六个人了,厅内签到台的工作人员已经就位,杨景行加快脚步,换亲属们去吃早餐。

    亲属刚离开没几分钟,好像就有吊唁的人就来了。应该是的,虽然没穿黑衣没戴白花但神情确定。杨家三口人起身站好,默默注视着那边像是老两口的两位迈着沉缓的步子边走边看,到灵床边后就开始瞻仰遗体。

    两位老人好像没太在意亲属,走过来后只是老头稍微点点头,杨家三口几乎鞠躬还礼。目送首位吊唁客人离开,萧舒夏从穿着分析应该是普通市民。

    没两分钟杜晓一行也进来了,两台摄影机走得很慢,一台拍全景一台似乎专门记录那些挽联。

    杨景行没再招呼,电视人也没搭理。

    虽然丁家人七点半就回到了吊唁厅,但已经错过是了十几个吊唁客人,不过应该都是普通听众,有人跟杨家三口讲话时明显是把他们当成丁老后辈的。

    媒体也赶早,挂着工报纸或者网站的工作证,大多懂得礼貌。可也有个别人纯粹是为了工作,对遗体拍照的时候好像不是很尊重,治丧办公室和殡仪馆安排了这么些工作人员就是为了防范这种少数吧。

    逝者亲属也进入状态了,杨景行就催父母起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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