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长青和李建山来到一处院门前,李建山轻轻叩响门环,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关长青冲里面看,整个人像雷击一样,傻傻的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颤抖的嘴唇说出芳涵两个字,接着神情激动伸出手迈步就要往前走,可就在一只脚跨过门槛另一只脚停留在门外的时候,整个人又顿住面如槁灰,胳膊无力的垂下来,嘴里喃喃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绝对不可能是她…”,因为那个人的生命就在他面前随风而逝,自己昨天还在她的坟前无处话凄凉。
开门的姑娘看见关长青这个样子,开始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气恼的看了一眼李建山,对方尴尬的笑了笑,心中有些懊悔自己带关长青来这里,连忙走到关长青的身边低低喊了两句,“关书记,关书记。”,然后伸出手又拉了拉他的衣角。
关长青慢慢回过身来,看上去脸色苍白,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刮削着,那种痛不但痛彻心扉,就连骨髓里面似乎都能感受到,浑身颤抖着勉强的笑了笑,“对不起李师傅,我有些失态了”,说完转过头又看了看站在门里俏生生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里面却有道不尽的苦楚。
这个人怎么了,一见到我脸色大变,接着嘴里喊出芳涵两个字,然后伸出手就向我走来,似乎想要抱我。再接着停下脚步,一脸难以自制悲伤的表情,嘴里念叨着不可能是她,那个她到底是谁,难道我长得很像她吗?而且他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好心酸啊女孩的明眸在关长青的脸上来回转了转,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李建山陪着笑脸走过去,“萧姑娘,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说的那幅字画的主人。”
姓萧的姑娘看了又仔细关长青一眼,没有说话抬起脚向里面走去。
关长青看着娉娉婷婷逐渐隐没在绿色的身影,自己就像一张拉成满月的弓,猛地一下松下来,一种无力的感觉袭遍全身,腿软的想坐地上歇一会。
李建山低声说道,“关书记咱们进去吧”说着又拉了拉关长青的衣角。深深吸口气,强打着精神,好歹才把另一只脚迈进门里,然后将门关住。
刚才那个姓萧的姑娘,带给关长青的冲击感,不亚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十级风暴,虽然比不上那个早该沉入海底某个岛国的满目疮痍,但他接受外界震撼的心灵防御值,基本上已经无限值的接近于零,已呈现负增长的趋势。
“李师傅你个女孩叫什么?”关长青低声问道。
李建山迟疑了一忽儿,看在那条放在自己抽屉里软中华的份上,脸上露出神秘的面容,低声说了两个字,“萧幂”,说完之后又有点不放心,“你可千万别打这个女孩的主意,人家的来头绝对是大得很,如果动了歪心思,到时候有你受的”
关长青听完这句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闹了半天自己在李建山的眼中,成了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于是嘴里很谦虚地说道,“放心,放心,您放心我绝对不会。”
李建山又认真的看了关长青好几眼,这才领着他向里面走去。阶下用颗颗圆润的鹅卵石漫成甬道于院子里蜿蜒而行,在佳木茏葱,奇花闪灼的尽头露出几间精舍,耳闻水流潺潺之声,循声望去在不远处周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几块太湖石,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平添了几分奇趣。一带清流闪烁着金色的流斑,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时有锦鳞跃出,清亮的水花在阳光中晶莹剔透。
关长青边走边看,心中暗自咋舌不已,穿院而过似乎身上的俗气也被此间风气一荡而空,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何身份,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笔,别不说,就说那几块太湖石,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起的,带着心中的疑问向里面走去。
话说来到几间精舍前,粉墙环护,房前绿柳周垂,还点衬几块奇石,一边种着数棵芭蕉,那一边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房后还有千竹相映成趣。看见门开着,关长青踌躇了一下竟然有些不敢迈腿。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房间里传出清脆如黄莺在谷的声音。
“惭愧”关长青心中暗道,自己被园中的景色所感染,竟然有了几分胆怯之情,实在令自己暗暗摇头不已。
李建山看见关长青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不过他到忘了,自己初来的时候,迷噔噔的差点站在院子里出不来。
走进房间,里面摆设却很简单,一张八仙桌在房间正中,周围摆了四张高背木椅,旁边一张案几上,有个小鼎慢慢散发着缕缕青烟,淡淡檀香的味道在房间环绕着。
李建山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那几张桌椅,过了一会缓缓的吐口气,“萧姑娘你把这几张桌椅摆在这里,难道不怕别人坐坏吗?”
萧幂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了李建山一眼说道,“桌椅难道不是给用的?难不成我每天把它们供起来?”
“如果我有一套明朝红木家具,肯定会把它们供起来”李建山神情恍惚嘴里喃喃的说道。
萧幂没有接李建山的话语,任由对方活像一只看见自己的尾巴的小猫,带着嗟叹的表情围着桌椅转来转去,转过头看着关长青说道,“把你的那幅字画拿出来吧”
嗯?听到这句话关长青一愣,又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就他们三个人,难道面前酷似芳涵的女孩,就是自己心目中的世外高人?带着求证的目光看了李建山一眼,对方却沉溺于鉴赏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如果你不愿意给我看的话,门就在你的身后。”萧幂看见关长青眼中的疑惑之色,心中有些不悦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关长青看着萧幂,心中百感交集,他竟然不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对于她的逐客的举动竟然视而不见。
萧幂看见关长青注视着自己,那眼神里面包含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又流露着悲痛欲绝的哀伤,还有难以置信的震惊,复杂的情感揉和在一起的痴迷目光竟然让姑娘的心软了下来。
“你不是让我帮你鉴赏一下字画吗?拿出来我看看。”萧幂走到桌椅前坐下来。
关长青着才醒悟,伸出手从包里拿出那个木盒子递给了萧幂。
“你坐吧”萧幂很随意的伸出手让了一下,看了看盒子然后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将盒子打开。
关长青默默地走过去坐到椅子上。
“嗨,我说你坐的轻一点,这张椅子的岁数比你的太爷爷还要大。”耳边传来李建山的抱怨声。
萧幂拿出字画放到桌上慢慢展开,仔细看了看忽然眼睛里面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站起身走到隔壁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放大镜走出来,又开始仔细的看着这幅字画。
关长青默默注视着对方,他的目光在萧幂的脸上流连着,也仿佛在鉴赏着一件稀世珍品,然后与心底的那个面容相互重叠慢慢叠加在一起,一缕发丝垂在洁白的额头,轻轻摆动着,关长青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替对方挽起那缕发丝,可是手伸过去,又停在半空中,毕竟眼前人并不是那个人,心猛地被抽紧,痛苦之色浮现在脸上。
萧幂感觉到关长青的动作抬起头,看见关长青的目光一直在专注地看着自己,一抹绯红飞快的在脸上一闪而过,紧跟着冰霜之意布满了整张俏脸。
关长青注意到对方脸上恚怒之意,连忙收回自己的手和目光,脸臊的通红感觉手脚都没有地方摆,心中暗骂自己孟浪,怎么能这样,但胸中积累多日的思念之情,又让他忍不住转过目光看着萧幂。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的刺激让他清醒过来。
“萧小姐对不起。”关长青笑了笑但是心还在痛。
“你这幅画愿不愿意卖给我?”萧幂冷冷看了关长青一眼继续说道,“我给你五百万。”
李建山张大了嘴,也顾不得再继续鉴赏这明代红木桌椅,他的眼神在关长青和萧幂的脸上徘徊着。
关长青听到这个数字心中一惊,但脸上笑了笑,“对不起萧小姐,这幅画是我一个朋友的,我在这件事情上做不了主。”
“你可以现在就给你的朋友打电话。”萧幂看了一眼桌上的字画,然后冷冷的说道。
“萧小姐这恐怕不行”关长青沉吟了一下说道。
“为什么?我告诉你这幅画的价格我已经给得很公道了,别人绝对不会出这么高的价格。”萧幂皱起了眉头。
她生气的样子真想芳涵,关长青心中一疼,差一点说出将这幅字画送给对方的话语,定了定神缓缓的摇摇头。
“咱们把话挑明了吧你也别装了,我估计这幅画肯定是你的,这样我再加五十万怎么样?”萧幂语气有些不客气,眼神里面透露出一丝不屑。
关长青慢慢站起身,抬起胳膊将手伸向这幅画,慢慢地卷起来,放回到木盒中,轻轻叹口气,“萧姑娘我想这幅画你一定有急用对不对?”
萧幂注视着关长青,过了一会儿点点头。
关长青注视着对方的脸轻轻说道,“本来这幅画就算我送给你也没什么,但我现在只能跟你说声抱歉,因为这幅画我也用处。”
听着关长青的话语,萧幂的脸上的神色变幻好几下,最后露出失望的表情,轻轻叹口气。“算了刚才的话就当我说过。”
看着对方脸上失望的表情,关长青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又坐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萧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幅画你到底有什么用?”
萧幂看了关长青一眼说道,“过几天家中的一位长辈要过寿日,我想用这幅画当做寿礼。”嘴角苦笑了一下。
关长青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长辈对你肯定很重要是不是?”
萧幂点了点头,看着关长青手中的盒子露出不舍的表情,像她真的很像她,她临走的时候的眼神跟眼前的人是如此的相像,心底掩藏的痛猛地又翻了起来,击打着他的神经,那种痛撕心裂肺痛入骨髓,不我不能让她再有遗憾,一个声音在内心中咆哮着。
看着关长青脸上忽而痛苦,忽而失望,忽而难过,忽而失落扭曲的面容,萧幂不觉有些奇怪,这个人到底怎回事,难不成神经有问题?可是看刚才的言谈举止不像啊
“萧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幅画有什么来历?”关长青强忍住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勉强的笑了笑说道。
萧幂看了看关长青说道,“你把那幅字画拿出来,我给你说一说。”
萧幂指着铺在桌子上的字画说道,“这幅画是明末清初著名画家朱耷的作品,此人又号八大山人,又号雪个、个山 、入屋、驴屋等,你看此画以大笔水墨写意为主,取法自然,笔墨简炼,大气磅礴,独具新意,里面透露出高旷纵横之意。但又取荒寒萧疏之景,剩山残水,仰塞之情溢于纸素,你看画中的寒鸦,仔细看看能发现什么?”抬起眼看着关长青。
仔细看了看,关长青犹豫地说道,“此寒鸦好像在以白眼看天?”
“咯咯,你的观察力还是蛮细致的。”萧幂笑着称赞了一句,“你说的没错,朱耷的作品往往以象征手法抒写心意,如画鱼、鸭、鸟等,皆以白眼向天,充满倔强之气,可谓‘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为旧山河’。”
李建山看着这幅画,神情露出激动之色,嘴里喃喃的说道,“我猜就是他的作品,我猜就是他的作品。”
“你看这个画押。”萧幂指了指画上某处,是一个形状特别像只乌龟的画押。
关长青凑到近处结果对方递过的放大镜,一股幽香沁入心脾,不经意间碰到对方的柔胰,心被猛的一刺,手轻轻的抖了一下,萧幂注意到关长青这个微小的动作,疑惑之情更甚。
看了半天抬起头说道,“这个画押样子有些奇特,好像是由某些线条组成,倒像几个字。”关长青放下放大镜慢慢的说道。
“呵呵,你的眼力不错啊这确实是由几个字变形而成,‘三月十九日’,这恰好是明代最末一个皇帝崇祯自杀的日子,标志着明朝的灭亡。那么这个画押,也就表示朱耷对国亡的纪念。”萧幂笑着说道。
李建山在一旁不住的点着点头,“我当初也看出来了,我当初也看出来了。”
萧幂将这幅画仔细的给关长青讲解了一番,然后说道,“你现在已经明白这幅画的来历,现在你可以走了”
关长青笑了笑,“感谢萧姑娘的解惑,长青告辞。”,说完拿起包向门外走去。
“哎,你等等。”萧幂冲着关长青的背影喊道。
停住了脚步转过头脸上露出微笑,关长青带着几分不舍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你忘记带上你的画了”萧幂指了指桌上的字画。
关长青看了对方又看了看桌上的画。嘴角露出一丝柔和的微笑,“这幅画送给你了”
“什么送给我了?”萧幂瞪大了眼睛看着关长青,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的意思这画送给我了?”带着疑问的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李建山的嘴长得足以能吞下一个鸡蛋,我的乖乖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五百多万的画说送人就送人,疯子,这个人肯定是个疯子,他发疯怎么不挑个时候,如果在早上那么两个小时,他会不会将这幅画送给我?我的老天,如不是他疯了,那就是我肯定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李建山看着关长青,脸上的神情就像写满了无可救药四个大字。
关长青看着萧幂轻轻点点头,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浓浓的温情在眼光中蔓延,笑了笑转过头向外面走去。
“你站住”萧幂再次喊出来,抬起脚追了出来,站到关长青的面前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送我这幅画?”
关长青看着萧幂有些微红的脸庞笑了笑,“我送给你东西需要理由吗?”
“需要”迎着对方爱怜的眼神,萧幂的嘴里吐出两个字,并且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如果我说我被你的孝心感动,所以要把画送给你可不可以?”关长青看着酷似林芳涵的萧幂苦笑了一下说道。
“不可以,你对我有什么企图?”萧幂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我关长青对你没有丝毫的企图,我就想把这幅画送给你。”关长青沉声说道,眼睛专注的看着对方。
就这样两个人相互凝视着,院子里鸟儿似乎也被着渐渐凝固的气氛所感染,停止了清脆的鸣叫,水流的潺潺声更显出周围的寂静,李建山站在门口看着相互凝视的两个人,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但呼吸声变得很轻。
“如果你不说,请你把这幅画拿走”萧幂把目光游离出两人视线范围内,低声说道,但是语气异常坚决。
关长青叹了口气,解开胸口的纽扣,小心翼翼的解下带着一个心形坠的项链,然后将这个心形坠子打开递了过去。
萧幂脸上带着不解神情接过来,仔细一看俏脸一板,生气地说道,“你从哪里得到我的照片,又怎么可以把我的相片放在里面。”
关长青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我要告诉你,这里面的人绝对不是你,不妨你再仔细看看。”
萧幂仔细辨认了半天,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这,这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事实就发生在我的眼前,造化弄人啊”关长青从对方手里拿过项链又贴身放好,低声说道,“萧小姐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说完迈开脚步继续向外面走去。
“等一下”萧幂叫住了关长青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低声问道,“我可以见见照片里的人吗?”
关长青停住了脚步,过了好一会儿带着一场苍凉的声音说道,“见不着了,不论是你还是我再也见不着了,我想上天去寻找可是没有她的影子,我想入地去寻找还是没有她的影子,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皆不见啊皆不见啊”最后几个字犹如杜鹃啼血子规夜啼,长叹一声,迈开步伐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萧幂看着关长青的背影,听着多少辛酸和痛苦蕴含其中的喟叹,一时间痴了,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举止怪异的人,竟然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嘴里喃喃的说着关长青这三个字,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刚才此人痛彻心扉的吟诵声。
李建山快走了几步,来到萧幂的跟前,“萧小姐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个人竟然这样,您千万别在意。”
“没事,李师傅。对了你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吗?”萧幂想了想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我们文局长介绍过来的,好像以前是县委书记的秘书,现在好像到了下面乡里当了书记,再详细的情况我帮您打听打听”李建山满脸赔笑道。
“呵呵不用了,对了这一次李师傅您帮了我的大忙,先到房间里等一下,我把酬劳给您”萧幂说完向房间里走去。
李建山虽然嘴里说着不用不用,但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脸上平添了好多的皱纹。
将李建山送出门,萧幂回到房间里,看见桌上的字画,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关长青这幅画我不会白要你,看样子你要用这幅画办件大事,我不妨帮帮你。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人吗?实在太奇怪了,不行我得给爷爷打个电话问问”说着拿起房间里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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