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之间的对话能简略尽量简略,能少说一个字绝对不多说一个字,就连声音也压得极低,想当年地下工作者之间接头什么样子他们什么样子。
乱窜办公室拉家常的人如同濒危灭绝动物般那么稀罕,每个人安分守己的坐在办公室里面坚守自己的岗位,工作效率得到了空前的提高,这在以前绝对是无法想象的。
如果有事需要和其他部门联系,绝对是干脆利索将事情办完,拖泥带水可不是俺们此刻的工作作风,请注意是此刻。什么坐下来聊一会儿,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雅致谈风论月。现在可是非常时期,难道你没看见两位顶级人物整天黑着脸,如果这个时候被他们抓住,挨了骂可没地方哭。还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遐想吧,哥们可是没工夫奉陪。
就这样好端端的办公楼被整得鸦雀无声,每个人迈动着轻盈的步伐穿梭于其中且不发出任何声息,活像鬼影幢幢的两栋鬼楼。
大院里缺少了往日车来车往的热闹,下面的干部好像一致商量好,无事尽量少来。有句老话说得好,风向不对的时候,尽量缩起脖子伸出舌头感受风从哪里来。楼门前的松柏长青,一派庄严肃穆的样子,如果再加上两个大烟囱,倒很有几分与火葬场的神似。
祁仲康和武集贤在办公室里大吵一架,具体原因根据内部消息灵通人士私下透露,好像是跟秦尚刚那个死鬼有关,而且最重要的是在祁仲康走后,武集贤狠狠摔了一个杯子,这是神马讯号,只要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猜出来,所以这个时候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倒是被抓了当出气筒,只能怨你家坟地风水不好。
武集贤得知市公安局将要介入这个案子的消息,直接将祁仲康电招到办公室,两个人就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磋商根本和友好无关,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自己想将此事压在内部消化的美妙构想,已经化为了泡影,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头疼。
这几天头不光疼,连带着牙也跟着疼,每天鼓着腮帮子躲在办公室里吸溜吸溜的吸着凉气,是不是还骂着娘,到底骂谁的娘就不太清楚,估计有一大片的老娘跟着耳朵发烧连打嚏喷。
金少和方静明得知市公安局介入调查这件事情,心中暗暗感觉不妙,好在有些事情已经做的天衣无缝,再加上一些人的暗中运动,想来这件事情可以蒙混过关。但是为了以防万他们也做了两手准备,将手头的资产悄悄转移了大部分,身上揣着护照,看见风头不对就溜之大吉。
可是等了好长时间却发现市里面雷声大雨点小,似乎对于此事并不是太热衷,所以悬着的心稍稍降低了些位置,未免有了杞人忧天的想法。
李柏洋市长立主彻底清查此案,可是单劲松书记却按兵不动,对于此事毫不关心,就好像秦尚刚他们的死亡,就像街边被来往车辆压死的小猫小狗,实在提不起任何的兴趣。所以市里面旗帜鲜明分成两大派,一派是以李柏洋为主的激进派提出要从市里派出调查组,另一派是以单劲松为主的保守派主张县里面的内政不要过多干涉,一时间你来我往争斗得不亦乐乎,到现在还没有个确切的说法。
祁仲康也知道事情现在处于僵持阶段,自己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主导市常委会的风向,更何况他还真没那本事,只好每天唱着坐在城楼上观风景的戏词,带着满腹的怨言和牢骚等待着持久战的结果。经过一段时间发现,自己还真有几分唱戏的天赋,这段唱词很有些炉火纯青的味道。
不管怎么样,该干什么还要干什么,有句话说的好,听见?蛄叫还能不种地?肚子饿了要吃饭,肚子疼了要上厕所,肚子决定了一个人的最基本的需求。老百姓可不管你上层建筑的争斗,虽然俺们属于下层基础,但肚子里没了东西,照样不买你们的帐,所以在田间留下了忙忙碌碌的身影,又到了一个农忙季节。
关长青将这几天整理出来的东西送到了祁仲康的案头,怎奈老板实在打不起精神,只是草草的翻了两下放到了一边,手在自己最近地方支援中央有些吃紧的脑袋上挠来挠去,似乎将这些远远少于三千的烦恼丝统统全部挠掉,心情才能好一些。
“老板我发现您这几天心神不定,要不出去走走到下面看看?”关长青带着询问的表情看着对方。
“哦!”这一回干脆双眼一闭直接靠到椅子上,整个人似乎陷入到静止的状态当中,那些可怜巴巴的地方总算还保存了些实力。伸出手拿起一根烟,关长青连忙递上了打火机。
深深吸了一口,袅娜的烟雾从鼻子冒出来,又被嘴吸了进去,在呼吸系统中旅游了一番,最后带有几分恋恋不舍的从鼻子里冒出。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长青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关长青知道老板绝对不是让他对于旅游资源发表看法,定了定神低声说道,“老板我听说市里好像对这件事情意见不统一啊?”眼睛看着对方的表情。
半睁的双眼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闭住,长青知道自己说的没错,“老板既然这件事情行不通,咱们可以另辟蹊径啊!我这里有封信您看看。”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祁仲康疑惑的看了关长青一眼,伸过手将信拿过来,看了看上面只有收信地址没有寄信人的署名,这一封匿名信,把信打开,里面是几张复印纸,拿出来慢慢看起来。
祁仲康的眉头之间的疙瘩越来越大,最后将信狠狠拍在桌子上,“这简直是草芥人命!长青你立刻给王继顺打电话,让他到我办公室里来!”
关长青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王继顺接到关长青的电话,“老弟有什么关照?”
“王局长祁县长请你立刻到他的办公室!”电话那头传来公事公办的声音。
“祁县长立刻让我到他的办公室,老弟你透点风,告诉老哥什么事情好不好?”王继顺低声问道,这段日子小心没大错,省的撞了满头包后悔也迟了。
“小心回答祁县长的问题!”关长青的声音比他还低,“祁县长在办公室里等你!”声音转瞬之间提高,又恢复了刚才的语调。
“谢谢老弟,我这就去!”王继顺挂断电话想了一会,看来祁县长找自己绝对没有好事情,至于什么事情他还一时半会猜不透,只好带着满肚子的不解走出办公室,去让祁县长为自己答疑解惑。
敲了敲门走进来,关长青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王局长您来了!”,里面立刻传出祁仲康的声音,“让他进来!”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关长青低低说了声“小心!”,王继顺使劲点点头。
看见王继顺走进去,自己又回到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文件,但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耳朵紧张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这封信是今天早晨随着文件和报纸来到自己的案头上。
当时在翻检的时候,发现这封信属于匿名信,这样的信他可是见多了,开始打算按照平常那样直接处理掉,可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神使鬼差将信封拆开,看了里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当时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如果里面说的是事实,那可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绝对像刚才祁县长下的评语,“草芥人命”。原来信里面反映的是兴隆煤矿矿难的事情。
在今年春节期间,兴隆煤矿发生了一起矿难,地下煤层开采作业面发生了瓦斯爆炸,并且导致了煤层着火。但是煤矿管理层并没有采取任何抢救措施,而将矿洞封死导致井下作业的四十五名矿工,无一逃出生天。
写这封信的人很显然属于内部人,内容很翔实而且当时地面值班人员的名字都在里面罗列,所以关长青觉得这封信里面的内容应该是真的。他还听说这个兴隆煤矿好像与武朔金有关,于是就将信揣了起来,等个合适的机会拿给自家老板看,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
关长青手里拿着铅笔,在面前的纸上慢慢的划来划去,等到他回过神却看到洁白的纸上,留下了四个字“天理难容”!看着这四个字,过了好半天,伸出手将这张纸拿起来仔细的叠好,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工作日志本,将它很仔细的塞进封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