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审判大厅,庄名扬抬头看着有些阴霾的天空,吐出一口压抑已久的郁气。
为了这个标的两百多万的案子,从一审到二审,他是花费了很大精力的,可结果还是输了。
或许是跨区域办案,比不上被告请的省城律师关系硬,又或许是他的水平还不够,漏看了一个司法解释,在那位燕大出身的省城名嘴面前,有些手忙脚乱,应付尚且勉强,就更不用说展现什么庭审时的风采了,因此让法官有所倾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仔细想想,庄名扬输的并不冤枉。
不过最让庄名扬难受的,还是那位省城名律在听到他‘法律工作者’的身份后,那一脸鄙夷的样子。
“法工怎么了,难道就比你律师低一级了?”庄名扬咬了咬牙。
“‘庄律师’,我还有急事,要先走了,你就自己回楚都吧……”当事人老张黑着脸从审判大厅里走到庄名扬面前,应付似地和他握了握手,尤其是‘庄律师’这三个字,被他怪里怪气地说了出来,显得非常刺耳。
“张哥,这案子未必没有转机,我们还有申诉的机会……”庄名扬有些急了,这个老张开着水泥厂,也算是个大老板了,自己还琢磨着要和他签下顾问合同呢,不然这个案子的代理费,自己也不会才收了八千块,这可是两百多万标的的案子啊。
“还申诉?我看还是算了吧‘庄律师’……”老张嘿嘿冷笑着看了看他:“我听说成功的律师分两种,一种是关系四通八达,能够通天;一种是水平风度极佳,能让法官都为之折服。不知道‘庄律师’属于哪一种呢?听被告的律师说,‘庄律师’,哦不对,我应该称呼你为‘庄法工’,现在应该还在为一张‘律师证’奋斗着吧?我看还是不要耽误你准备司法考试了,申诉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嘿嘿……”
说完这句话,老张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脸铁青的庄名扬站在审判大厅前。
“岂有此理,现在连阿猫阿狗都要骑在哥们儿头上拉屎了?”瞪视着老张的背影,庄名扬狠狠下了决心:“今年的司法考试,哥们儿说什么也要搞定。到时候让你们这些小人看看,咱也是正牌律师了!”
这个时候距离过年只有几天了,本来买好的返程火车票,被老张直接带走,恶意地没有给庄名扬留下。庄名扬只好忍痛定了张机票,从省城回到楚都还没有直达的航班,需要中转,这一下就足足要了三百多大洋,让庄名扬好一阵肉痛。
好在航空公司的空姐质素还是很高的,看着一个个身材相貌一流,说起话来甜甜糯糯的省城空姐,庄名扬的心情总算是好过了一些。找到自己的座位,微微眯起双眼,庄名扬一面搜寻着身材最好,面容最为娇美的那名空姐,一面盘算着参加今年司法资格考试的事情。
要不要去首都参加学习班呢?听说燕京司法考试辅导班的学员有着将近百分之二十的过关率,这个过关率可是超过整体的一倍以上了。不过代价也是高昂的,要参加这种辅导班,算下来连书费带学费,再加上在燕京的生活费用,估计要在两万元左右,这几乎是庄名扬所有积蓄的五分之一了。
“先生,请让一下好吗?我的座位是里面靠窗口的……”
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打断了庄名扬的思绪。
庄名扬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这个声音让他想到了中央台的女主播,字正腔圆、声线优美,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想在第一时间找到发出这种声音的人。
只见一名大美女,正盈盈站在面前。足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披肩长发、剪水双瞳、竟是庄名扬从未见过的绝色。
“这个女的不但漂亮,而且还是个富婆吧?”
庄名扬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大学毕业后做了两年法工,也见过不少大老板,眼力还是有的。面前的女子年龄不大,应该比他还要小几岁,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也不像那些暴发户一般张扬。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身牛仔服,干净爽利,简单之中别有韵味。但是庄名扬却看得出来,她这身衣服可不是什么地摊货,就算是在楚都最高档的金鹰国际购物中心里,也是少见的大牌,没有个一二十万,根本不用想拿下来。
而且这名女子身上的香水味,也是品流极高,估计也是极奢侈的品牌香水。还有她手上挎着的那个包包,是真正的路易*威登限量版,她拿在手上,随意地就像是在拿着一只超市两毛钱的购物袋一样,显然是用惯了这种奢侈品,根本不当一回事。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比起那些花上几千上万元买了个lv包,就生怕别人不知道,狠不得能挂在头上公之于众的暴发户来,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有钱的美女,气质一流,而且应该不是花瓶或者被包养的角色……”
庄名扬观察的很仔细,面前的女子只是在招呼他时,微微笑了下,脸上就恢复了正常,虽然不能说是拒人千里,却是一付冰雪气质,而且这不像是她故意做作,应该是她本来的性格使然。如果是花瓶等‘职业二奶’,是不太可能有这种气质的。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有钱应该不是靠了男人。不是出自名门,就是吸金能力极强的‘女强人’。
“先生,可以麻烦您让一下吗?”
骆冰忍不住皱了下好看的眉毛。如果不是航班太少,而且又都是小型客机,她应该是‘头等舱’的贵客,也就不用这样尴尬了。眼前这个男人看气质倒还不错,却是有些不识趣,不但没有立即让自己进去,反倒不停地上下打量着自己,让她多少有些来气。不过多年来养成的良好修养,让骆冰只是微皱眉头表示不满,并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啊,对不起,实在是您的美丽,让我惊讶了,呵呵……您请。”一面说着,庄名扬一面站了起来,让到一边。
几年历练下来,庄名扬的脸皮厚度也是有的,而且反应极快,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大,赤裸裸的赞美,立即引来了许多注意的目光,当然其中多数是属于男性的,而且都是落在了骆冰的大腿和臀部胸部上……
骆冰微微愣了下,没想到庄扬名竟然会如此直接地赞扬自己的美丽,不过庄名扬表现极佳,并不会给人流气下作的感觉,反倒尽显绅士风度,这让从小就接受西方贵族式教育的骆冰不但没有反感,反倒松了口气。
对骆冰来说,与其坐在一个小气巴啦、时不时偷看自己的猥琐男人身边,还不如和庄名扬这种人短暂同行,至少这个男人看上去还算干净健康,人也不太讨厌。
“谢谢……“
骆冰点了点头,轻轻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落座的姿势不疾不缓,双腿轻轻交叠,尽显淑女气质,而且非常自然,显然是多年养成而非邯郸学步,这让庄名扬又是好一阵赞美。
“我的运气似乎没有坏到极点啊。这次虽然输了官司,还得罪了老张这个暴发户,却能够和美女同行,这也算是一场艳福了吧?”庄名扬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似乎连半年后就要到来的司法资格考试,也不算什么难题了……
“呵呵,我叫庄名扬,是楚都大风县人,不知道您怎么称呼,这次是去连海港呢,还是中转去楚都?”对于该如何称呼这位美女,庄名扬还是很为难的,这年头年纪大的女人可以称‘女士’。可对于年轻的就不好办了,叫‘美女’吧,透着轻薄;叫‘小姐’吧,通常会让人联想到那种特殊职业,弄不好就会惹怒人家。想来想去,还是叫‘您’好了,既尊重又男女通用,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见到美女就想搭讪,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庄名扬也没兴趣向柳下惠同志看齐,所有美丽的异性都能刺激他本来就很旺盛的男性荷尔蒙,让他的话可以比平时多上一到两倍。
“楚都!”
犹豫了一下,骆冰吐出两个字,脸色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
“真是好冷,而且这冷如冰雪的气质还偏偏不像是装出来的…..”看到这美女显然没兴趣和自己多做交流,让庄名扬多少有些无趣,难道绝色美女都是有怪脾气的麽?
或许是为了防止庄名扬再次‘骚扰’自己,骆冰从那个限量版路易*威登内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打开仔细看了起来。人家要看书,如果再搭讪,那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了。
不过庄名扬还是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那本书的封面:“恩,《2011年司法资格考试法律法规大全》,这美女还是同道中人?”
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庄名扬顿时精神焕发起来,呵呵一笑道:“真是没看出来,像您这样的美女,居然也对司法考试感兴趣?呵呵,是准备做法官、检察官还是律师呢?”
骆冰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庄名扬:“你是搞法律的?”能对司法资格考试这么清楚,显然是法律界人士了,骆冰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到楚都,就遇到了一个同行,不过这是广义上的。以骆冰在香港法律界的成就和她背后法律世家的庞大背景,楚都够资格成为她‘同行’的,还真没有几个人。
“呵呵,我算是个‘土律师’吧,基层法律工作者……”见到骆冰总算对自己有了几分兴趣,庄名扬有些得意,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他的名片分为两种,一种上面直接写着‘庄名扬律师’,这是给不明真相的群众的,虽然有假冒律师之嫌,但人人都这样做,你直接写‘基层法律工作者’,谁会找你代理案子?那就等着喝西北风好了。这也算是行业‘潜规则’的一种。
至于另一种名片,那就是给明白人的了。很显然骆冰的气质风度以及她拿出《2011司法资格考试法律法规大全》这件事,让庄名扬直接把她归类到了‘明白人’的行列中。
“哦?基层法律工作者,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又叫‘土律师’呢?”
骆冰的回答,让庄名扬非常郁闷,弄了半天,这妞儿根本是个糊涂蛋。这可真是奇怪了,一个准备参加司法考试的‘准法律界人士’,居然会不清楚法律工作者与律师的区别,莫非她拿着这部法律法规大全,完全是为了装逼不成?
似乎是看出了庄名扬的疑惑,骆冰难得地笑了笑:“我是香港人,这次到楚都办些事情。我只是听说大陆的司法资格考试很有意思,反正是要在大陆一段时间,就随便考个资格玩玩了……”
骆冰的回答,让庄名扬有种想要喷血或者狠狠给她两耳光的想法。什么叫做“很有意思”“随便考个资格玩玩”?你丫把国家司法资格考试当成什么了?把哥们儿这个含辛茹苦悬梁锥骨苦熬几年都没拿下这资格的人当成什么了?简直……简直太伤人自尊了啊……
看着庄名扬瞪着眼睛,一脸激愤的表情,骆冰有些奇怪,不明白他是怎么了:“怎么了庄生?是我的话哪里不对吗,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土律师是什么意思呢。”女人或许有身份高低、性格差异,但是在好奇心上,倒是没什么区别,香港法律界有名的‘冰雪女神’骆大状,对这个所谓的‘土律师’真是很好奇。
这其实也属于正常,骆冰起点太高,本身是剑桥高材生,毕业后没有两年,就考取了大律师资格,再加上家族庞大的司法背景和她优秀到近乎妖孽的表现,连续三十七场不败的记录,让她成为了香港历史上最为年轻的‘御用大律师’。虽然现在的‘御用大律师’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种名誉称号,未必就要为皇室代理什么案件。但也表明了她在香港甚至是整个英国法律界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样的高度和背景,骆冰又怎么可能明白什么是‘基层法律工作者’、‘土律师’呢?
“是这样的……”强压住心底的郁闷,庄名扬耐心地为骆冰解释着:“……总而言之,‘基层法律工作者’和律师的部分工作是重合的,只是不能代理刑事案件。不过很多优秀的法工,未必就比律师的案子要少,不能代理刑事案件却可以转给与自己合作的律师来做,收入也未必就少了……”
“我听明白了,大陆的基层法律工作者,就像香港的事务律师一样,只能做简单的民事案件,遇到刑事案件,是要交给大律师来做的……”骆冰点了点头。
其实大陆的法工和香港的‘事务律师’还是有区别的,不过却也有相似之处,骆冰这样比较更容易理解,也不算说错了。
聊了这几句后,骆冰就又低下头看书去了。她这种专注的样子让庄名扬感觉很有压力。看这妞儿的架势,莫非真像她说得那样,准备‘随便’拿个司法资格,要真是那样,自己这个堂堂七尺男儿,恐怕要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