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白烟仰头看着紧抿着唇的毕方,疑惑的唤了声,“这是哪?”
“荒芜之地。”毕方淡淡地回了句,视线依旧紧紧盯在远处。
“咦?我们已经到神界了?羽呢?不是说要和父亲他们碰头的嘛?”白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一觉睡得真的很舒服啊!
“已经见过面了,羽儿和朱雀神君回去了,他们都有任务。”毕方收回视线,看着怀中的小白虎,恩,还是老虎的模样比较可爱,雪白的毛发,不知道如果把她放在这片白色中,自己能不能一眼发现呢?
“哦,”白烟点了点头,风雪飘扬,窝在毕方怀里的她却只觉得暖暖的,师傅已经不生自己的气了吧,“我们来这做什么?我们不需要帮他们的忙么?”
毕方伸手揉了揉白烟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只坏脾气的小白虎还咬了自己一口,“我们有我们的任务。”
“我们的任务?”小白虎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为什么今天的师傅看上去很奇怪呢?就好像,就好像很惆怅,厄,一定是自己多虑了,白烟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希望能把这古怪的念头给甩掉。
“怎么了?”看着怀里大动作的白烟,毕方柔声问道。有丫头在,就算遇到什么都能坦然面对吧。
“嘿嘿,没什么!”白烟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又把自己往毕方怀里缩了缩,看毕方始终没有准备移动的模样,好奇道,“我们在这里等人么?”从她醒过来到现在,毕方已经抱着自己在风雪里站了很久了。
“也许吧,”毕方望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是在等人么?是,又不是。其实,只是自己在逃避而已。
“哦。”听到毕方的叹气声,白烟一震,今天的师傅果真很古怪,自己还是乖点吧。如此想着,白烟便把脑袋搁在毕方的手上,看着他袖口那黑线绣成的花纹,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白烟迷迷糊糊地打瞌睡的时候,毕方终于是有了动静。
“丫头,”摸了摸白烟的脑袋。毕方柔声问道,“如果前面有危险等着我们,你害怕么?”
“怕,”白烟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有师傅在,我不怕。”
“臭丫头。”毕方啼笑皆非地收回自己的手,“那我们出发了。”
“恩!”白烟重重地应了声,仿佛这样做,心里的不安就会减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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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们是去找白泽叔叔的?”看着熟悉的洞口,白烟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毕方。只是来白泽叔叔家串门么?为什么要表现地那么古怪呢?
“也许是,也许不是。”毕方那双鬼魅的湛蓝色眼睛中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多么希望面对的是一个阴森的洞口,而不是自己熟知的白泽的洞口。可是,老玄王的推测是不会错的。而且,之前自己站在风雪中的时候,虽然很轻微,但却是感受到了九奺的气息。
九奺怎么会在白泽的洞中?
这是毕方心底最大的疑问。
九奺现在在白泽的洞中,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可是它为什么会在?谁带过来的?就像一个疙瘩埋在毕方的心中。
如果说是白泽特地跑去人界的。那他为什么放着独墨可能存在的荒芜之地往人界跑?而且还带走了九奺?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太大。毕竟白泽的修为比毕方低了许多,而且白虎神君也在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劫走九奺,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那只有另一个可能,便是独墨从人界带走了九奺,然后放到了这里来。独墨是什么人,毕方不是太了解,但白泽毕方自喻还是比较熟悉的。要么只有一种可能,独墨是在白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九奺放过来的。可是这么久过去了。白泽不应该不发觉。难道,白泽并不在?
无数的想法从毕方的脑海中闪过,他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的。其实很简单,只要进去看看他便能知道了。但从心底里,他是多么希望一切只是自己想多了。进去的时候,没有九奺,只有白泽震天的呼噜声迎接着自己。
自从经历了上次奎宿的叛变后,毕方很害怕再碰到类似的事件,尤其对象还是和自己算是朋友的白泽。
“师傅?”看着毕方今天算不清是第几次出神了,白烟伸出肉呼呼的爪子戳了戳毕方的胸口,难道师傅是被自己传染了么?白烟闷闷地想道。
“恩?”毕方收回思绪,看向怀里的小白虎。突然对自己任性地带她一同前往有些后悔,如果一会真的遇上白泽叛变了,或者更坏点,直接碰到了独墨,自己该如何让她全身而退呢?
“我们不进去么?”白烟嘴巴向那敞开的洞口努了努。虽然是有着御寒术和师傅的怀抱,但里面总是更暖和些吧。师傅的手温度很低呢。
“进去。”毕方暗暗鄙视了下自己,什么理由都无法掩盖自己其实是想带着她更有安全感些罢了的事实。低低应了声,毕方抱着白烟一步步地往洞内走去。
白泽的洞内很单调,除了一个冰石做的桌子,便只有一个不能算是床的床。甚至连个矮几都没有。
所以,毕方一进去便将整个洞内的情况都一览无遗。
呼。没有看到那灰色的身影,毕方松了一口气,总算自己最不想遇见的情况没有发生。
“师傅,看!九奺!”白烟激动地指着那张不能算是床的床上蜷成一个毛团的小银狐,心里暗想道,原来师傅是来接九奺的呀!不过,九奺不是之前被父亲和羽他们带去人界了么,好像那天没有看到他,哦,应该是被父亲放在旁边,或者是那时候就交给白泽叔叔带回来了吧。白烟自顾自地把整个事件都理了个通顺。
“恩。”毕方淡淡地应了声,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洞里只有白泽和九奺的气息,没有独墨,很好,最可怕的情况也没有发生。
缓缓走到床边,将白烟放在地上,毕方缓缓伸手触向九奺,眼看着越来越近,毕方心里却突然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果然!毕方脸色顿时一沉。
看着毕方阴沉下来的脸,白烟心里同时一惊。怎么了?虽然很好奇,但嘴巴动了动,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个时候。还是不打扰师傅的比较好。
毕方的手从九奺的脑袋移到他蜷着的身体上,轻轻念动咒语,一道湛蓝色的光芒凝结在手心中央,慢慢放大,将九奺笼罩在里面。
白烟支着脑袋,看着源源不断的蓝光进入到九奺的体内,但他却好像睡着了般没有任何的反应。
莫名的不安涌上白烟的心头,这种熟睡的模样她见过很多次了,第一次羽被九尾婶婶误伤之后,在鬼府也是这般模样;后来奎宿为自己中毒,被带回西虎山的时候。也是这样;鬼矢在神界受伤,直硬硬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是如此;还有这次奎宿重伤,鬼矢重伤,但凡大家受重伤了,都是这样好像睡着般躺在床上,任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大家都是人型,而九奺依旧是狐狸的模样。
缓缓收回手,毕方的脸色有些苍白。
“师傅,九奺他……”白烟终于找到了开口询问的契机,但纵使问出了,心里的不安也丝毫没有减少。
“放心,”毕方轻柔地摸了摸白烟的脑袋,“他只是太累,睡着了。”当然,毕方没有说出来的是,九奺是因为失血太多而那么累的。如果现在将他蜷着的身体舒展看的话,便能看到他胸口那可怖的伤疤。
“好了,我们带九奺回家好不好?”毕方看着白烟的琥珀色眼睛,他突然觉得很疲惫,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他能不能撒手不管?否则,恐怕真的有一天,也许在独墨还没正式现身的时候,他就已经精神崩溃了。
“好!”感觉到毕方的不舒服,白烟乖巧地点了点头,白雾散过,小巧的白虎已经变成了美丽的女娃。
轻轻抱起身体柔软许多的九奺,毕方腾出一只手牵着白烟再度走进那片白色的世界。
许是走的太快,走的太心急,离去的毕方没有注意到远方有一对灰色的眼睛一直目送着他离开。
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凌厉的灰眸流光回转。
毕方啊毕方,你始终太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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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水来了!”白烟拖着一大桶水摇摇晃晃地走进屋内,四处张望了下,却发现毕方正对着手中的一株药草沉思着。
“恩,提到屋里去吧,”毕方又拿起了另一株药材。细细地看着。
“知道了!”白烟高声地应了声,便继续吃力地提着水桶往东厢房走去。
视线从药草移到那抹白色身影上,毕方眼角闪过一抹笑容。
自从那天从荒芜之地回来,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自己刚收丫头为徒,每天压榨着她的劳动力的日子。生活无比地轻松和愉悦。
但他知道,这只是平静表面下的自欺欺人。
四神君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越是没有消息,他就越是觉得不妥。
是他一直在等待什么契机爆发呢,还是他一直有行动,只是自己这边没发现?毕方吃不准,但他很希望这种微妙的平衡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因为他知道,只要有一个小石子丢进了这个漩涡,一切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等所有事情都结束后,自己还能否这样和丫头没有忧虑地生活在悠心小筑,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所以,他倒是很希望这个平静不要被打破。
放下手中的药草,毕方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等替九奺洗澡的白烟出来。
原本奄奄一息的九奺在被他带回来后,经过精心的调养和护理,胸口的伤已经基本没有大碍了,只是深深的疤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去掉的。同样去不掉的,恐怕还有他内心的恐惧。
毕方不知道这小狐狸究竟遭遇了什么事,但能肯定的是,对他下手的应该就是他的父亲,独墨没有错。想到这里,毕方的眉就禁不住紧紧蹙在一起。
他原以为独墨只是个无情的人,却没想到竟然绝情至此。对九尾的事,他也不再多想什么了,毕竟那傻女人对这个男人的感情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所谓虎毒不食子,独墨能将匕首刺入九奺的胸膛,这却不是一般的父亲能够做得到的。
同样让毕方担心着的,还有白泽。那天回来他就联系过白虎神君了,哪知对方那边竟也完全不知道白泽的踪影。似乎从上次在西虎山商量好后分开到现在,白泽就一直处在失踪的状态。这不免让他对他的安危有些担忧。
不过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照顾好九奺,让他尽快走出独墨带给他的阴影。
还有便是用大鹏那打劫来的丹药给白烟吃下去,尽量让她的修为跟提高些,如果遇到危险,如果自己无法保护她的话,希望她能有自保的能力。就算她无法做到,依靠她神识中充裕的灵力,幻蝶和破空之弓应该也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她。
幻蝶从鬼界离开后便又回去白烟的神识了,毕方对她的进步是很满意的。还有那把破空之弓,他的出现是毕方完全料不到的。或许,他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关键的转折点吧。
就在毕方想着心事的时候,白烟已经从内室出来了,手上依旧提着对于她小小的身体有些负重不起的一大桶水。
毕方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在她踏出门的刹那,叫住了她,“今天多烧两个菜吧。”
“哦。”白烟委屈地应了声,在转身的同时嘴巴撅了起来。可恶的师傅!竟然一回来就开始无限度地压榨自己可怜的劳动力!可怜的她除了以前就一直做的洗衣、烧饭、打扫卫生和研读药草外,现在还多了照顾九奺和吃仙丹修炼两件事。她真的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可惜每天醒来的时候,她还是只有两只胳膊两条腿。
吃力地将桶内的水倒掉,放下木头走进灶房,白烟对着大白菜微微扬了扬嘴角,辛苦点没事,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她便心满意足了。
如此想着,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今天的午饭了。
师傅说多加两个菜,加什么呢?好像几天没吃过小鸡炖蘑菇了,再加一个绿豆糕吧!嘿嘿。
想到绿豆糕,白烟又有些思念朱羽了,还有鬼矢。恩,师傅说了,等九奺情绪再稳定些,身体再好些的时候,就带他去鬼界。到时候,鬼矢的伤也能治好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白烟便端着四菜一汤走进了屋。摆好碗筷,盛好米饭,白烟探头进了东厢房,“师傅,吃饭啦!”
“恩。”收回替九奺疗伤的蓝光,毕方摸了摸九奺的脑袋,起身往屋外走去。
“师傅,九奺的情况怎么样啦?”待毕方在桌边坐下,白烟凑到他身边小声地问道。
“恢复得不错,明天就动身去鬼界吧。”拿起碗筷,看着比平日丰富了许多的菜肴,毕方的心情好了许多,丫头的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
“啊?明天就要走啊?”白烟微微吃了一惊,她原本还想着应该至少还要好几天的呢,怎么这么快?
“恩,再耽搁下去,就算有往生镜护着鬼矢的魂魄,恐怕也会有所损伤。”毕方夹了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恩,又香又糯,甜而不腻,还有一股隐隐的清凉气息,难怪这丫头这么喜欢这个东西了。
“那九奺的身体吃得消么?”知道鬼矢的伤还是需要九奺的心头血,白烟就难免为九奺的身体担心起来。原本九奺的身体就小小的,上次她亲自在它胸口扎了一刀的感觉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更别提现在他那么虚弱的情况下了。
想着九奺胸口那深深的伤口,白烟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怒火,她以后一定要为九奺讨回公道!
不过眼下,还要在他胸口再刺一刀。白烟牙齿微微打了个颤,她根本就不忍心想象那样的场景。
“先过去再看吧。”对这么早出发,毕方也是无可奈何。鬼矢的伤本就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往生镜只是护着他最后的一口气,如果日子久了,他真的怕到时候哪怕有几大碗的心头血,也只能救回鬼矢的命,而无法让他恢复神识,也就是说,到时候的鬼矢,便只是一个空空的躯壳罢了。
“从这去鬼界,也要一天左右的时间,如果到时候鬼矢的情况危急的话,也只能铤而走险了。”毕方微微地蹙了蹙眉,招呼白烟道,“快吃吧,吃好了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恩,知道了。我相信师傅!”冲毕方甜甜的一笑,白烟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让自己担心的事,埋头吃饭。
笨丫头。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毕方会心地笑了。就算为了她,再难的事情,他也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