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倒吸了一口冷气。与毕方四目相对,从对方的视线中看到了同自己一样的猜测。
朱羽的目光一直落在床上之人的脸上,所以并没有看到白烟和毕方的反应,他继续解释道,“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他直直地躺在一片血泊中,脸色仿佛一张白纸一样苍白没有生机,那景象真是……”
不用朱羽再如何描绘,白烟的脑海中也能清晰地勾勒出那幅让人心惊肉跳的景象,被朱羽扶着的身体又是颤了颤。
“白虎叔叔当即封了他所有的神识,抱着他就近找到了这个荒废的屋子,想着先将他搁置下,然后立马联系了毕叔叔。”朱羽拢着白烟的手臂紧了紧,他自是知道此人对白烟的特殊意义,自己没法做到什么,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安慰她。
“老白呢?”被朱羽这么一提醒,毕方才发现从进屋到现在就没看到白虎神君,连带着他的九奺也没了影子。
“白虎叔叔还是放不下那两处地方,让我留下来照看他,顺便和你接应,他带着九奺去那两个地方看了。”朱羽微微蹙了蹙眉。说是照顾病人,但人都这样了,还有照顾的必要么?虽然他们的人手确实少了点,但自己果真是没有用处的。
“哦。”毕方淡淡地应了句,又转过头细细地看着床上的人。
白烟虽然很想像毕方一样坐在床边好好地看看,但还是少了那份勇气,只能依着朱羽结实的臂膀,偷偷瞄着那个昏睡的人。
奎宿,奎宿……心里默默地念叨着那个人的名字。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被师傅带着第一次去白泽叔叔家串门回来的那天,那天的天气很晴朗,白白的云朵,蓝蓝的天空,空气里还夹杂着甜甜的绿豆糕味道。
师傅半路丢下句“师傅还有个人要见”便甩掉了自己,可怜的她便只能一个人回来,本来想着家里应该有人的,但回来一看,整个悠心小筑里空无一人。
当她正百般无聊着,对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发呆的时候,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人便就那么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明明身高比师傅还高上些的,但身材却异常瘦弱的模样,看着让人担心会不会捏个风诀就把他给刮走了。
那张脸,却是比白烟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漂亮上了几分。瞧那柳叶般的细眉,魅人的深紫色眼眸,高挺却小巧的鼻子,还有丰润性感的朱唇,再加上那一头在微风下没有束起飘散的紫色长发。竟是看得她小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这个笑得分外温柔的男人,那多紫色的云朵,以及后来那个被青色纹路布满的手臂,白烟的心当下一紧。
看看现在苍白如纸的睡颜,白烟的视线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再度模糊,直到朱羽复杂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才惊觉,竟是流泪了。
呼呼,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呢?
“丫头,”毕方突然出声唤了白烟。
“厄,啊?”白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声音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带着浓浓的哭腔。
果不其然,毕方听到白烟怪异的声线便回过了头来,一看那满脸泪痕的小脸,脸色当下黑了又黑。
微微张了张嘴,停顿了会又合上了。
“师傅,怎么了?”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白烟慌忙扯过朱羽的衣袖在自己的脸上就是一通乱抹,羽也就算了,自己哭的模样竟然被师傅看到了,呜呜呜。好丢人!
“没事。”毕方淡淡摇了摇头,瞄了眼白烟胸前的衣诀,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般,苦笑了下,道了声,“我给奎宿扎针,你们保持安静。”
说罢,又再度转回身去,虚空幻出了他一直使用的那套银针。
“恩。”白烟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要回毕方,但话刚出口,怕影响到毕方,又赶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脑袋使劲地点着头。
这丫头……
朱羽无语地看着白烟十分顺畅地把一系列动作做完,余光瞥了下自己占着某人眼泪的衣角,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明明刚才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不过转眼的功夫,竟然又和没事人一样……是她掩饰地太快,还是确实没有那般在意奎宿呢?
再看那张有些滑稽的小脸,朱羽苦涩地笑了笑,只怕是第一个可能性更大些吧。
毕方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在银针上跳动,却没有取出任何一枚。
细眉微蹙,视线随着手指在那一根根看似相同,实则完全不同的银针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最后一根银针上。
白烟和朱羽的视线也同时落在了那跟银针上。
没什么奇怪的呀,朱羽暗忖道,虽然毕方没有直说,但他也能看得出来他是在实施没有办法的办法。白虎叔叔是说了,奎宿的奇经八脉全部都已经破损了。就连魂魄都只留着似有似无的最后一丝。
如果毕叔叔这最后的稻草都没有用的话,那……
想到这,朱羽看向白烟的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如果奎宿真的出事的话,丫头的反应,恐怕,哎。
不同朱羽那些歪了几道弯弯的心思,白烟只一心一意地盯着毕方手指落在的那枚银针上。
虽然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枚银针有古怪,而且是大大的古怪。投向毕方的视线不免带上了几分好奇。
果不其然,毕方轻轻捏向了那枚银针,但入手的不是那枚银针,却是一片方布,仔细一看,那哪是银针,却是一道暗格。
翻开暗格,竟是又有一番乾坤。
一套更细密的金针排列在上面,就算离得这么远了,白烟还是感觉到了上面传来的浓郁的灵气。
小嘴惊讶地张了开,怕扰到毕方,再度迅速地用小手捂着,这简单的一刹。却是将灵气吸了个够,小脸顿时染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手搭在半空中,毕方的余光落在白烟身上,看着她红润的脸色,嘴角不可察地闪过一抹笑容,这小丫头,自己身体的反应恐怕还没察觉到吧。
闭了闭眼,微微浅吸了一口气,毕方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手上。虽然还有最后的最后那一招可以用,但不到逼不得已,还是不能轻易把所有的底牌都用完的。毕竟,和独墨的斗争才刚开始,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去面对。
沉淀下心思,毕方再度睁开眼,神色间竟是严肃。
左手手指轻巧地在一排金针上跳跃,再抬起的时候,手指间已经捏着了数枚金针。右手迅速将遮盖在奎宿身上的薄被掀开,露出奎宿的身体,然后数道金光闪过,左手捏着的那些金针尽数被刺入了奎宿的各个穴道。
一切都在顷刻间完成,白烟半遮在手掌下的小脸更是红得了通透。
为什么奎宿薄被下的身子是光着的!谁把他的衣服给脱了?
虽然他的皮肤看上去真的是又白又嫩又光又滑还有弹性的,可是他平平的胸部还是时刻证明着他是个男子!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嘛!
白烟的脑子现在一团乱,虽然只是看到了人家光着的上半身,而且是在这种不知情不可避免的情况下看到的,但她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烫。
我……我可不会负责的!
白烟心里默念道。
不过此刻,两个男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床上依旧毫无动静的奎宿身上,对于白烟的动静都没有察觉。
呼,还好还好!白烟深吸了两口气,将那明晃晃的身体的残影从脑海中打消掉,再放过去的时候,强迫自己将视线定格在毕方的双手上。
另一边,毕方本就蹙起的细眉皱得更紧了。这回春术果真是很耗费体力啊,倘使自己最近几乎都没怎么费过灵力,几乎是以百分百的精力施展这回春术,也甚感吃力。
轻轻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下绷了太紧的手指,看了眼奎宿。说起这回春术,也是他依着一门古老的针灸手法自制的术法,若放在常人身上,却是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现在是放在经脉俱断,只留一丝余魂的奎宿身上,他便没了那份自信。
左手捏起余下的那十数枚金针,还有一半,成与不成便在此一举了。若失败了,只能搬出最后王牌了。
眼看着毕方的右手要撩起仅盖着奎宿下半身的薄被,白烟慌忙闭上了双眼。上半身也就罢了。毕竟对方只是男子,可如果真的全身都被她看了去,她,她还是不会负责的!
尽管闭上了双眼,白烟还是能感觉到那些金针划过一道道金光刺入奎宿身上的穴位,甚至连金针入体的轻微的“噗噗”声都一丝不差地听个完整。
直到又安静了片刻,白烟才大着胆子睁开了眼。
心里暗骂自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思在乎什么负责不负责,如果奎宿睁开过眼,而自己恰好错过了,会悔恨一辈子的吧。
琥珀色的双眸小心翼翼地向床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