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半响,吕诏轻叹一口气,没有回头,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破布,遮住头面,不多时,朦胧的身影缓缓没入黑暗之中。
清冷的气氛,寂寥的身影,行在路上的人满怀心事,忧愁过,自艾过,便无所谓了。
吕诏的眼眸平静如水。
“给我口吃的,谁能给我口吃的啊”
“求你们施舍点干粮,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悉悉索索地乞求声,不是装的,因为乞者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以至于近在百米内,吕诏都需用心才能听得见。
吕诏的眼眸向上抬,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这是?”
吕诏的瞳孔收缩一下,脸上写满了错愕。
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被人用镣铐拴住,想走不能,哀求也换不到一丁点的食物,只余心中的求生意念支撑着他们那微弱的生命之火。
这是干什么,把人当牲畜?
难道就没有人来管管?
难道就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食物分一点给这些孩子?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不解。
有那么一瞬间,吕诏想冲过去将这些小孩解救出来,但方一运气。气息便骤然紊乱,更让他惊恐的是,如今的他,已经感受不到丝毫超凡力量的存在。有的只是无尽的疲劳感。
吕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那足以压倒世间一切的力量了。
他全身一震,表情痛苦,虽然心生怜悯,但终究还是撇过头。
“与这些少年的处境相比,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如今吕诏只是凡人之躯,参悟不透衰之景,他的世界便会被困死在这劫数里。
自身尚且难保。遑论救济他人。
这样想着,吕诏的心便静了下来,原地坐了下来。
足足一个小时,吕诏都裹着破布。静静地注视着,细细一看,就能发现他的袖口在微微颤动。
吕诏的阅历除去那些带有神魔色彩的内容,也不过常人二十来岁的样子,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放在和平年代,应该是在努力赚取人生的第一桶金吧。
没有经历过动乱、饥荒这种黑暗年代的他,看着卷曲在地的几个少年,他心中前所未有的震撼。这种场面,他曾在一些电视剧中看到过。也曾在小说情节的描述中想像过,但那些画面毕竟空洞。此刻亲眼所见,吕诏只觉得背心发凉。
怜悯是人的本性,不要说心神空灵的修行者,哪怕是市井之徒,只要对方跟他没有仇怨,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那人的心中便会自然而然的溢出怜悯,这是本性,压抑不了,压抑了就会难受,就会受到良心的拷问。
一个小时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
当中也有路人想给这些小孩一些吃的,但粮食刚拿出来,就被几个壮汉围住。
这些壮汉没有动手打人,也没有出言威胁,只是双手互撑环抱,如人墙般耸立在那路人眼前。
面对这样的情形,路人哪里还敢施舍,如此阵势,分明是在告诉他,想施舍,就拿你的命来施舍。
“各位大哥,不要误会,我是自己饿了,想吃点东西,不想却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路人狼狈地半退半走,那一丁点的好心早就被他扔进道路旁的下水道。
见路人离去,几位壮汉这才缓缓退回到店铺中。
片刻之后,讨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街道一下子喧闹起来。
“又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家伙,灰溜溜的走,也是活该。”
“谁说不是呢,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懂得怜悯,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去破坏燕公子的雅兴,能安然离开已是万幸。”
“弱者总是希望通过救济比自己更弱的人来麻醉自己,但这个世道已经变了,哪怕是这么简单的行为也需要强者来定义,没有实力,连救济他人的事情也做不了。”
“理这些作甚,来,喝酒。”
这些话,吕诏听在耳中,
没有在意那些壮汉,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注视着那些被镣铐锁住的少年的眼睛,然而,他却发现,这些少年的眼神,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意味着,他们麻木了。
“大概是,这样的事,发生的太多了。”一直沉默的吕诏开口了,声音冷冷,如同浸在江水中冷月寒芒。
由小见大,至此,吕诏已经知道这个世道究竟演变成什么了。
“曾经,我在和平的年代成神,但叛逆又使我希望自己出生在战乱纷飞的大时代。”
心灵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战栗不已。
一种对大势的自省从缺口中倾泻而出,无数咆哮的洪流纵横交汇,呼啸的声音交织响起,震彻天宵。
“好吧,我改变了一个时代,让众生中一部分有根骨的人获得了力量。”
势如龙卷风的海浪在吕诏的心中奏出疯狂的节奏,逆旋急上,沟通云霄。
然而,没有制约的力量,却使得原本社会的秩序如同一块受到猛击的玻璃,瞬间,灰飞烟灭。
“可是现在,世道混乱,又在时刻提醒我,还不如回到从前那个有秩序的时代。”
心像急转,漩涡失去了动力,在他心中嗡然消失。
“然而,我却没有能力将这世道拨回从前的轨道,我已化为了乌有。”
说到此处,吕诏抿嘴、闭眼,皱眉,企图用这些行为来阻断心中的思绪。
不错,他懂得自省,也曾以自省洗道心。
但他洗的是小我之心,对知识、人性……种种阅历的缺乏,使得他对大局根本把握不住。
“终究,我还是小看了人心,错了,真的错了,哈……”
吕诏自嘲一声,缓缓起身,顺手拾起身旁古树掉下的一根枯枝,支撑着身体,茫然四望,秋风微凉,寻着心中那点灵光所在的方位,起身前行。(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