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老板递烟让茶完毕,又诉了几句苦,便抖抖索索地从身上摸出几张一百块的钞票,又从柜台抽屉里取了几张十块的钞票,一起塞进一个红包里,默默地递给了罗秋。
原来是在收保护费!
范飞这时才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顿时很有些精彩了。
等到罗秋出门,范飞赶紧拉了他一把,低声说道:“秋哥,你带我来做这些事,恐怕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罗秋大大咧咧地递给范飞一根烟,说道,“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都是有福同享的兄弟了。既然是我兄弟,以后也就别去餐馆跑堂了,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寒碜。跟我混吧,每月给你三千五底薪,另外还有提成!”
“底薪三千五?”范飞吃了一惊,喉咙也忽然有些发干了——我靠,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咱这小县城的黑道什么时候也有这么高的收入了?他们也在玩科学发展?
“一般人没这么多的。”罗秋看出了范飞的疑惑,笑道,“能力越大,收入越高,这是咱们江湖上的规矩。你小子有能力,咱们当然得重薪聘请。”
“这个……”范飞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为难了。
三四千的月收入显然很不错了,比他在餐馆打工强很多,也比县城里的大多数上班族要强,只是这钱显然拿着有些烫手。
“我负责解放路,这里的店铺最多,不过收了这么多年的费,秩序还行,很少有不交费的事,一般也用不着咱们出面。像老吴这个店子,也只是生意不好,所以这个月拖欠了几百块,今天咱们来催一下,他也就交了。你看刚才很和谐吧,其实平时真没什么事的。就是有事,也很容易解决的。”罗秋笑眯眯地说道。
“是啊,现在是和谐社会,咱们也很少动刀动枪的,最多是吓唬别人一下,不会闹出什么事。”另一个二十多岁的混混也搭了句腔。
“怎么样?给句话。”罗秋掏出打火机,帮范飞把烟给点上了。
范飞犹豫了半晌后,摇了摇头,说道:“谢谢秋哥的厚爱,不过凤姨让我留在餐馆里继续干一年,我没时间来跟秋哥混啊。”
“嗯?”罗秋惭了愣,追问道,“她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一千。”
“我这可是三千五,还是底薪!”罗秋扬了扬眉,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我已经答应凤姨了。”范飞有些苦恼地说道,“言而无信可不行,我不能反悔。”
“没那么严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凤姨那里我去帮你说说。”罗秋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吐出一股浓浓的烟雾。
“不光是信用的问题。”范飞也抽了口烟,微笑道,“秋哥,我们范家几代都没出一个大学生,全村人都在盯着我呢。万一我跟秋哥混的事被人知道了,举报一下,这大学就不用考了,我也没脸回村里了。”
罗秋脸色一沉,哼道:“谁敢多嘴?”
“匿名举报容易得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范飞憨笑道,“秋哥,跟你混肯定有前途,我也乐意,不过容我再缓缓吧。你再等我几个月,如果我考不上明珠大学,或者考上后也没钱读,那我就铁了心来跟你混,如何?”
“不急,现在咱们正扩招人手,机会难得,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吧。”见范飞把底牌摊得这么明白,罗秋一时间也难以反驳,只得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句,然后忽然省悟到了什么,赶紧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考明珠大学?我没听错吧?”
明珠大学只能算是二流本科大学,虽然勉强挤进了211工程,但和清华北大等名校明显不是一个档次,以范飞的成绩,显然不应该瞄着这么低的目标。
“嗯,我姐姐范青在那里读书,经常被人纠缠。我要去保护她,让她不受欺负,这比读什么狗屁名校都重要,当然前提是我能赚到学费。”范飞变戏法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在路灯下指着其中一段说道,“你瞧,这是我姐姐刚寄来的信,信里就提到了这事。”
“写信?你们姐弟俩还真浪漫哈,这年头都是打电话、发邮件,还有谁写信?”罗秋有些不可思议地扬了扬眉,然后凑过去看了两眼。
“我们没钱买手机嘛,就写信了,没事还能翻出来多看几遍。”范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屠海?”罗秋看了几眼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赶紧把信抢了过去,在路灯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然后微微地吸了口凉气,惊道,“天龙集团的屠海?屠家老二?”
“没错,就是他。我姐姐听人说过,屠海算是明珠市的太子党,还和黑道有牵连,而且他很花心,几乎每三个月就换一个女朋友。他想泡我姐,我姐当然不答应,但也因此惹了不少麻烦。”范飞叹了口气,说道,“秋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去明珠大学读书了吧?除非你能帮我摆平屠海这件事,我才可以安心跟你混……”
“屠海这家伙很有能量,我的势力都在县里,暂时还不能对付他,这件事恐怕不太好办啊……”罗秋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我就只好先安心考大学了,到时去给我姐姐作伴壮胆。”范飞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不跟我混几天,怎么能知道黑道的规矩?到时又怎么能对付屠海?来,哥带你见见世面!”罗秋哈哈一笑,揽着范飞的肩膀朝另一间店铺走去,准备给他来个既成事实。
只是这家店铺的老板是个新接手店子的绍阳人,罗秋和他起了一点争执,等到罗秋把事情摆平时,才发现范飞早已趁乱溜走了。
过了好一阵,罗秋才接到范飞的电话。
“秋哥,刚才没打起来吧?我怕警察赶来抓人,腿都给吓软了,就鬼使神差地先跑开了。看来我胆子太小,终究是吃不了这碗饭啊……”范飞慌慌张张地电话里解释着。
罗秋哭笑不得地听着这些话,正想说点什么,范飞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样没义气的人,怎么能加入我们?”一旁的几个混混不满地说道。
“你们知道个屁!”罗秋叼着根烟,忿忿地骂了一句,“这个小兔崽子,真TM滑头!”
事已至此,罗秋也无可奈何,只得找了个僻静地方,给罗四方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详细说了一遍,还特别提到了范青那封信里的内容。
“哦?你觉得这信里说的事儿是真是假?”罗四方听完之后,显然很有些意外。
“以我的判断来看,这小子确实没说谎……唉,四叔,早知道他要考明珠大学,咱们就没必要费那番手脚了。”罗秋有些郁闷地答道。
“呵呵,这我就放心些了。”罗四方听完之后显然很愉快,笑呵呵地吩咐道,“既然是这样,范飞这里就暂时放松点吧,你给我专心盯着王剑辰,这可是关键时候,千万别捅出篓子来!”
“没问题。”罗秋点了点头。
…………
而这时,范飞早已坐着摩的回到了龙凤餐馆,借了韩龙的手机给罗秋打完那个电话后,便把事情经过向凤姨和韩龙叙述了一遍。
“一千和三千五哪个多?你不会算数?”凤姨听完后,似笑非笑地问道。
“凤姨,我算的可是人生大账……与虎谋皮,我不干!烫手的钱,我不拿!”范飞耸了耸肩,然后若无其事地跑到厨房里洗碗去了。
凤姨看了眼范飞的背影,又和韩龙对视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横了于芳尘一眼,一掌拍在她的屁股上,笑骂道:“死丫头,听够了没有?洗碗去!这可是你的事,怎么能让范飞干呢?”
正站在一旁嗑瓜子的于芳尘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挪窝,只是笑脸如花地说道:“我的老板娘,范飞可是答应过替我洗三天碗的。”
“嗯?你给了他什么好处?”凤姨立即警惕起来,盯着于芳尘左看右看,甚至还仔细地摸了摸于芳尘的眉毛,怒冲冲地问道,“喂,你不会是被他泡上了吧?”
“小姨,你瞎说什么呢?”于芳尘显然也知道“开眉”的典故,被弄了个大红脸,赶紧打开凤姨的手,解释道,“我只是帮范飞写了一封信而已……就是范飞刚才说的那封信!”
“哦,原来是这样。”凤姨恍然大悟,她沉吟了一会,又不放心地走到厨房里,蹲在正在洗碗的范飞身旁,低声说道,“小子,我知道你外表忠厚,其实肚里坏水不少,挺会坑人。不过我今天把话给你挑明了,阿芳可是我外甥女,你绝不能打她的坏主意,否则我扒了你的皮!记住没有?”
“凤姨,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再说我哪敢啊?阿芳道行深得很,我哪是她的对手?”范飞抬起头来,无奈地笑了笑,又瞥了一眼于芳尘。
于芳尘继续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脸上却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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