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已经睁开眼睛一会了,我还以为自己在梦境呢,因为我发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一具翘挺挺的女人身体,而且那具女人身体还以一种迎合的姿势侧躺在我怀里,更让我张口结舌的是,我的嘴唇咬着她的嘴唇,舌头竟然还含着她的那片有点冷滑的肉团,而她的眼睛似乎也正在注视着我,一眨也不眨,和我四目相对。
我的脑子里闪念出昨天爬在晶晶棺材沿上的场景,心里一个机灵,骇然翻身坐起,目瞪口呆地看着晶晶,晶晶失去了我怀抱的依撑后,一个侧歪,机械地翻倒过去,又变成了仰面朝天,眼神依旧灰淡,全然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并没有半点异象发生。我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难道是我自己在睡梦中不自觉又和她的身体亲热起来了?可她的尸体都已经冷凝了,我又如何能够橇开她的牙齿,含住她的香舌?
已经没有功夫容我深入思索了,那片惶急的声音还在不间断地响起,李智,你小子在哪里,快出来,听着听着,那声音已经朝我这边靠过来了,越来越清晰,越听越熟悉,我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了,我慌忙翻身,给晶晶姑娘把位置摆好,就手忙脚乱地从冰棺里爬了出来。我刚双脚着地,身形还趴在棺材外壁上正待起来呢,华浩就已经出现在了那头的拐角处,将我逮个正着。
我着急麻慌地赶忙站起,用手掸了掸衣服,脸上灰溜溜的,尴尬地看着华浩临近。
华浩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我身边站住,以一脸严肃的表情对着我,好不气恼道:“你小子可真有闲情逸致,都大祸临头了,还有心情寻欢作乐!”
我闹了个满脸绯红,急忙辩解道:“老华,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只是要给她温暖,没对她动过手脚,也没动过她的手脚!”
华浩粗声大气道:“我现在可没心思去理会你小子的龌龊行径,我现在是来找你商量的,臭小子,大事不好了,咱们终于要东窗事发了!哎呀呀,真是被你害死了!”
我看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惊慌样,心里也被他弄得惶惶然的了,不过我倒不是太害怕,从和商诗生离死别的大风大浪中都安然度过了,还能有什么坏事可以摧毁我坚不可摧的心灵呢?
所以我面上从容一笑,安慰他道:“老华,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咱俩共同想办法,没有什么迈不过的坎,没有什么转不过的弯!”
华浩狠声道:“你还这样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哎,你呀你,当初怎么就听你那馊主意了呢!哎,直接跟你说了吧,法院给医院发公函了,今天就要来人来车调走潘天高的尸体进行司法医学鉴定,这种事情必须经过院领导的签批,我想捂也捂不住了!高院长已经知道了,雷霆震怒,责令我配合法院工作的同时,调查事情始末,给他写出书面汇报,完了,这下全完了!”
说着说着,华浩脸色都白了,可见他的内心有多惊恐。
我还真以为有什么坏事发生了呢,却哪料他给我报了一个惊天喜事,我不由暗暗佩服郑律师的行事能力及办事效率,心里喜不自禁,脸上藏不住,也喜形于色起来,乐呵呵地看着华浩。
华浩哪料到我这样一副欢喜的神情,皱着眉头苦巴巴地望着我,不明就里。
我微微一笑道:“老华放心,司法鉴定就是我聘请的辩护律师提出来的,这对我是有利的,是好事,不是坏事!”
华浩尖叫道:“什么?是你撺掇出来的司法鉴定,天,你这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我惊诧道:“此话怎讲?”
华浩怒不可遏道:“当初你将潘天高的尸体从商诗手里扣留下来,还让我帮你瞒着,我顶着极大风险终于帮你瞒了过去,本期望着你将商诗追到手以后,可以带着她悄无声息地来将潘天高的尸体处理掉,可谁知道你们这事越整越大,还闹到法院去了,弄得我每天都担惊受怕的,生怕有人打潘天高尸体的主意,使我们的事情败露,不过公检法方面一直都没提潘天高尸体这一茬,我还暗暗庆幸呢,现在倒好,你自己倒主动把这个定时炸弹给引爆了,你说你啊,哎,你不止是炸了你自己,你还要将我炸得血肉横飞!”
我听他说得严重,有点不安了,嘴上则疑惑道:“这能碍着我们自己什么事吗?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吗,潘天高的家属不肯将尸体拉走处理,所以一直在太平间,现在法院要求对尸体进行司法鉴定,一切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吗?能败露我们什么呢?”
华浩气急败坏道:“你啊,想得太幼稚了,敢跟院里说家属不肯拉走尸体么?潘天高这么大的事,如果说家属不肯拉尸体,那摆明了就是想和医院闹纠纷,潘天高的家属要和医院闹医疗纠纷,那院领导还能睡得着觉?还不得亲自干预,找潘天高的家属面谈寻求问题解决的办法?那你扣留尸体意图勾搭女人的事当时就得败露,还容得了你住这大半年太平间成功搭上商诗?当时我向院里汇报说,潘天高的家属比较通情达理,对我们医院的医疗过程没有异议,已经将尸体拉走火化掉了,院领导才堪堪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现在倒好,潘天高的尸体又生生出现在了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如何能够不震惊?哎,李智啊,我为了帮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现在反过来却是你将我扔进了油锅,你太绝了!”
听完华浩的话,我已经满脸惨白,背上冷汗直冒,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一脸绝望表情的华浩说不出话来。
华浩眉头锁成一团,紧咬着嘴唇,神情阴郁得可以拧出水来。
我心里混乱不堪地跳了一会后,理出了一点思绪,凄苦地望着华浩说:“对不起了,兄弟,我和我的律师必须提出司法鉴定的申请,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挽救商诗的生命!至于其他的,我暂时是没有能力考虑的了,真没有料到会将你牵连进来,实在是深表歉意,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补救你!”
华浩愣了愣,顿时警觉起来,惊疑道:“司法鉴定可以挽救商诗的生命,此话怎讲?”
我犹豫了一下,暗自琢磨,要想取得华浩的理解和支持,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我和商诗的困境讲给他听,他明白了我的苦衷,或许就能谅解了我。
当下再不犹豫,我将商诗的处境及我和郑律师在潘天高尸体上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全讲给了华浩听。
华浩听着听着,口就张开了,听完以后,也就完全目瞪口呆了,好半响,他才颤声求证道:“潘天高真地是这么死的?”
我非常坚定地点头道:“绝无半点危言耸听!”
华浩神情一凛,面上逐渐开始显现凝重,最后他说:“如果是这样,不做司法鉴定倒确实不行,但是对于我们,或者说对于医院来说,事情就更糟了!”
我骇然道:“为什么?”
华浩摇头叹道:“在医院病房发生了病人身体里的血液被他人抽走的事件,你觉得医院还能逃脱责任吗?”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心里未免不安起来,不过商诗和医院,我可宁愿要前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愿医院领导能够理解我的苦衷。
我低头琢磨了一会后安慰华浩说:“老华放心,潘天高没有儿女,家属只有商诗,我可以向你保证,商诗绝对不会因为潘天高在医院被人侵害而追究医院的责任的!”
华浩无奈苦笑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哎,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法说你什么了!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可叹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工作,这次估计是保不住了!”
我大骇道:“啊!老华啊,至于吗?就撒了个谎而已,要丢工作?”
华浩耸耸肩膀苦叹道:“撒谎听起来不是大事,但要看撒的是谁的谎,撒了潘天高尸体的谎,那就是弥天大谎,谁都不会谅解!”
我心里寒气直冒,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让自己的兄弟因为自己丢掉饭碗,这无论如何也是我接受不了的。望着黯然神伤的华浩,我心里沉甸甸的很是难受,绞尽脑汁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后,我毅然抬头说:“老华,我种下的苦果,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来吞咽,我看这样吧,你就假装不知情,以为潘天高的尸体已经被商诗拉走火化掉了,所以你才那样向院里汇报。而潘天高的尸体是我自己跑到太平间从商诗手里截留下来的,你写书面汇报时就说我想研究潘天高的尸体,所以苦口婆心地终于做通了商诗的思想工作,避免了潘天高被火化的命运。我再跟商诗打个招呼,如果有人调查她此事,就按照这样的说法说,只要我们统一口径了,责任就到不了你头上了!”
华浩眉眼一动,接着却又叹了口气道:“问题是这样的话,你也逃不了干系啊,医生从家属的手里偷偷扣留下尸体跑到太平间里搞起研究来,而且还是潘天高的尸体,医院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在自己地盘里发生?兄弟,别犯傻了,不可能的,你肯定被开除!”
我听得心里好不焦苦,心酸折磨得我浑身难受,我是真地不想丢工作,我苦苦学医十一年,一心想着为苍生百姓解除病痛,而且在这近两年的行医生涯中,我也确实做了一些事情,如果就此做不成医生,那我几十年来的人生理想就此崩溃,这将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啊!
可是又能怎么办?为了商诗,我已经无法逃脱这样的厄运了,如果没了商诗,我连人生都没有了,又何谈人生理想?所以无论如何,我是必须这么选择的。所以我只是冷静地说:“老华啊,我是始作俑者,不管替不替你隐瞒,我肯定是罪责难逃的,但如果能够替你开脱罪责,又何乐而不为呢?尽量减少波及面,减少损失,这可是解决困难的不二法门哦!”
华浩埋头想了想,然后抬头无限凄凉地看我一眼道:“老李,真是难为你了,我很不想你丢掉工作,但我自己也不想丢掉工作,请你理解!时间有点急了,如果要统一口径,我们还得找老张头说说,因为当初让你住进太平间我是跟他打过招呼的,得让他也能跟我们保持一致!”
我点了点头,弯腰给晶晶盖好盖子后,就和华浩并肩走出太平间,悄悄进了老张头的办公室。
老张头看到领导华浩进来了,立刻起身迎接,满脸狐疑地看着我们。
我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当着老张头的面塞进了他办公室的抽屉。
老张头惊讶地张开嘴巴“啊”的一声,脸上挂上了惊惶。
我无奈苦笑,走过去扳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就将事情的原委讲给了他听,当然,我还是哄骗他说我住太平间观摩潘天高的尸体确实是为了医学研究,只是因为没有通过院里批准,所以违反了医院纪律,将要受到严惩而已。
老张头静默了好一会,才叹道:“领导亲自上门,这忙小老头肯定是要帮的,只是我还有个疑问,如果不是因为领导打招呼,我又怎么解释让李医生住到太平间里来这件事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