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否让晚生问这人证几句话?”按规定,依依是嫌疑人,并非讼师,更非审案者,是没有这个权利的,不过现在她在县令眼中就是一块大大的仕途垫脚石,哪有不允的?告个谢,依依转身俯视陈二,“那人证,本……我来问你(差点说出‘本官’来了),事发当时你在何处?”
陈二看了眼县令,见他没有异议,于是不情不愿地回答道:“当时我在临江酒楼的一楼,全过程我都看到了,就是你……”
“你和谁在一起?”依依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一人。”
“在干嘛?”
“喝酒。”
“什么酒?”
“店家自酿的米酒。”
“多少钱一壶?”
“这与案子有关吗?”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想知道。
“有关,请你回答。”
“十文钱一壶。”
“下酒菜是什么?”“花生。”
“和谁一起?”“这你问过了。”“回答。”“一人。”
“做何营生?”“卖肉。”
“猪肉几钱一斤?”“十六文。”
“家中几口人?”“四人。”
“周家给你几钱?”“十钱银……”
想刹住时已经来不及,大堂上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这是依依惯用的伎俩,先是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将人绕晕,再出其不意顺出。
“大人大人,小的被这小子给绕晕了,不是的,没有……”陈二自知失言,冷汗都冒上了额头,偷眼看向一边,顺着他的目光,那周家仆人一副要活剥了他的表情。
“大人,既然他说冤枉,可否让晚生再问几句?”
不用他伤神劳力审案子,县官乐得轻松,还有钱拿,何乐不为?
“那陈二,我问你,当时我是独自一人,还是有同伴?”
“有……对,有同伴。”
“真的有吗?”
“真……好像是有的……”偷眼看了看四周,没有貌似与依依一起的“疑犯”,“不对,没有。”
“那我再问你,既然你见着全过程,那你说说,我和那周衙内动手之前可有争执?”
“没…………有……”陈二回答得十分谨慎。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想了很久,才博弈一般回答:“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我和那周衙内是一见面就动手的?”
“……是……的吧!”
“是,还是不是?”
“是。”额间已经见汗。
“照你所说,是我杀的周衙内,那我用的是刀还是剑?”
“刀……不是,是剑,对,就是剑。”
不得不说,周家找了一个笨蛋。
“那之后我是马上离开了还是等了一会?”
“马上……不是,之后,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看到那位公子死了,就和别人一起跑开了。”这是他到这大堂上后说的唯一一句半聪明话,说它是一半,因为……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因为,因为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旁人一看就知道这所谓的证人有问题,即使是这看起来并不怎么英明的县令。
此番问话是依依的惯用手段,先是东拉西扯问些无关紧要的事,速度越来越快,问题越来越简单,让对方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而在最简单问题后就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往往对方由于惯性会脱口而出真相。对方当然会在说了真话后反悔,然后就是第二步,开始问与事情紧密相关的问题,对方在经历混乱问答后,变得有些惊弓之鸟,此时问些二选一的引导性问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以上方法对像陈二这般心虚之人屡试不爽。
“大人可想听下晚生眼中的事情经过?”也不管那县令是否同意,径自开始叙述,“当时晚生与书童,在临江酒楼上休息品茶,不想楼下有强抢民女的恶行发生。当时晚生就想,看周围百姓安居乐业、和谐融融,此间父母官定是位有德之士,在他治下怎会有如此有悖道德之事发生,当下就下楼看个究竟,这才发现时那京城来的小恶霸周衙内又在为非作歹,晚生即上前与他理论,不想他色胆包天、手下恶仆狗仗人势,连我那相貌清秀的小书童都想强抢回府,虽说我那小书童知书达礼,但也动了无名业火,与他争执了几句,他周衙内手下就上前抢人,想我主仆二人来此间游历学习,竟遇到如此危险之事。”
这番话可算说得动qing动心,再加上依依暗中使的小法术,扩大旁人对周衙内恶行的厌恶,对依依“主仆”的同情,听者无不眉头紧皱,狠狠瞪着周家家丁,就连那家丁都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这招是从风意晟那学来的。
“那后来呢?”县官大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在他这位“有德之士”的地盘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晚生在家中与护院学过些拳脚功夫,总算没有被人欺负着。本来晚生是想让周衙内向被他欺负的祖孙道个歉,不想他转身就跑,口中还呼喊着‘高人帮忙’什么的,晚生也想不明白什么怎么回事,不想这时,自暗处飞来几枚暗器,晚生应付得手忙脚乱,终于化险为夷,可是周衙内却不知怎么倒在了地上,过去一看,却是没了气息,唉……”末了那一声叹更是将众人的心堵在了深渊,沉沉的。
“原来如此,看来周衙内之死的确与你无关。”很好,接下来该说无罪释放了,“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将你……”
就在依依都能预见他嗓子眼中“当堂释放”几个字时,那县官突然一个哆嗦,脸上一阵变幻,温和的面貌又恢复了阴沉。
与此同时,依依胸中一阵气血翻腾。有人破了她施的法术!好在是小法术,程度不深,所以只是感到有点胸闷气短,但“暗中有人”这点让她更是不舒服,而且即使是在平时对方也明显比她法力高强。看来也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咳咳。”县官咳嗽了声,“虽说你此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但本官可不能听你一面之词,那周家家丁,你可有话说?”
周家家丁此时也从自我谴责中“恢复”了过来,忙将如何如何蛮不讲理,如何如何霸道蛮横,如何如何手段凶残等等此类词语运用到对事情的颠倒黑白中去,在他的故事里,周衙内倒成了可怜的小绵羊,而依依和明风完全成了大灰狼的代言人。“就这样,他杀了我家可怜的公子。”
县官的愤怒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一拍惊堂木:“哆,赵玉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来啊,给我……”然后又是一阵变脸,刚刚撰起的令签又犹豫着放回到签筒中,横肉堆积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缓和,“说说你有什么解释。”
很好,我背后也有人。
一拱手:“大人适才也有说了,不能听一面之词,但晚生和周府家丁又是各执一词,这所谓的人证么,哼,以大人明察秋毫的眼光相信早已看穿他漏洞百出的演技了吧?”
“嗯,不错,的确是没有一点相同的,来啊,给我把他拖下去,打三十大板,扔出堂去。”可怜的陈二,完全成了双方法术较量的牺牲品。
无视陈二求饶声,县官继续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这样拖着吧?”
“大人莫忘了,还有一样呢,物证!”看他迷惑的表情,依依真的很想以手扶额,说一句“还是让我来审吧”,“既然周府说是我杀了周衙内,那凶器是什么?”继续迷惑,“大人您不会连验尸……他们周府不会连验尸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让大人做吧?”
这堂还有啥好审的,直接把我打入地狱吧!我跑这来是受审,还是教课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