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去年刑天军入主阳城之后,范耀山便从范喜处得知,肖天健大力在阳城采掘铁矿,恢复炼铁炉,短短半年多时间,阳城的铁炉数量便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的大半以上,产铁量日益增加,这几个月间,所产出的精铁不但满足了刑天军自己的用量,而且还开始出现了很大的富裕,如此一来,便为他们范家又开了一条财路。
这一次肖天健断然拒绝朝廷招安,范耀山起初的时候很是恼怒,便起了和刑天军断绝来往的念头,但是之所以有些犹豫,便是因为他本来想要通过刑天军这里采购铁料,如果跟刑天军翻脸的话,那么对他来说,便等于断了这条财路,后来接到范雨彤的信之后,他才会决定先来这里看看情况再说,结果前几日跟着范喜转到东冶镇的时候,他看到了东冶镇现在铁炉林立,到处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大量的铁矿、煤矿被运至东冶镇之中,然后以铁炉炼制成铁料,让范耀山更是大为惊诧,他没想到肖天健居然会如此厉害,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将一个衰败下来的产业恢复到这样的程度。
于是他便和肖天健谈及了想要从刑天军手中采办铁料的事情,肖天健听罢了范耀山的请求之后,摸着下巴想了想,其实他很清楚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之后,现在他手头控制的铁产量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刑天军自身的需求,特别是这几个月东冶镇和双峰寨的几个大型炼铁炉的建成之后,铁产量更是达到了日产数千斤的产量,这么多铁,生产出来之后,单单自用无论如何是用不了的,所以就有必要卖掉一部分,贴补刑天军的消耗,而且现在阳城当地从事采矿、冶铁的工匠也越来越多,达到了三千人以上,这些人之中即便是有一部分是几战所获的俘虏,不必开工钱给他们,但是起码也要管饭,加上刑天军一再扩编,以及几战之中发放的赏银,对阵亡者的抚恤,早先他储备的那些银子,还有这段时间抢来的银子,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
所以如果不再开财源的话,仅仅是维持下去,便会出现财政困难,眼下老百姓那边他们还不能收取赋税,全凭他们一己之力在支撑,确实很是有些困难了,这也是肖天健这次派出三营人马出去的原因,就是要再抢一批银子回来,支撑刑天军的运转。
而范耀山这次主动提出来想要采购刑天军所产的铁料,对于肖天健来说正逢其时,所以肖天健在琢磨了一阵之后,便开口说道:“范掌柜这段时间也给我肖某帮了不少的忙,那么肖某自然也不吝于回报一下范掌柜!这件事好说!只要范掌柜愿意,那么我便可以卖给你们一些铁料也无妨,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这些铁卖给你们之后,范掌柜必须要保证,这些铁不会流出关外,成了建奴用来对付咱们汉人的兵器,否则的话,我便立即会断绝对范掌柜的供应!至于价钱上倒是好说,稍低一些也没有关系!”
范耀山听罢之后,立即便站起来说道:“将军放心便是,范某之所以这些年来,生意每况日下,其实正因为不愿于那些通敌之人同流合污,所以才会备受排挤,范某虽然只不过是个逐利的商贾,但是也知道东虏鞑子乃是我们汉人的敌人,自不会作出资敌之事,否则的话,想必我范某也不会在此和将军叙谈了!”
肖天健当即点头道:“那些暗通建奴的混账们都该死,只要有朝一日,他们落在我肖某手中,定叫他们后悔此生为人!既然如此,只要范掌柜能做到这一点,这件事就这么说定好了,范掌柜需要多少铁,尽管来就是了,我肖某敞开了供应!”
范耀山听罢之后,顿时大喜过望,赶紧起身对肖天健称谢。
此时铁头忽然进来,对肖天健说道:“启禀将军,各营已经准备妥当,准备点炮出兵了!将军可要去送他们吗?”
肖天健立即站起来点头道:“当然要送!我们这便过去!”
范耀山一听肖天健有事,似乎是刑天军又要有什么大行动了,于是赶忙起身告退,但是肖天健笑着拉住范耀山道:“既然范掌柜今日亲临此地,便应该看看我刑天军的军容如何!走吧!随肖某一同前去看看也无妨!”
范耀山当然是非常愿意见识见识刑天军的军容,虽然在来路上,他也见到了一些刑天军的巡逻小队,但是却至多只能算是管中窥豹,而真正的刑天军主力他却还没有见过,于是非常想趁此机会也看看这刑天军的主力兵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为何官军对上刑天军却屡战屡败,刑天军和其它义军到底又有何不同之处,于是连忙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将军请!”
“范掌柜请!”肖天健带头便带着范耀山和范喜朝着莲花寨外面行去。
出门之后,肖天健命人给范耀山和范喜带过来一辆车,让他们两人乘车,而他自己则翻身跃上了他的那匹黄骠马,一行人立即出了莲花寨,下到了山下的大营之中,现如今刑天军兵力日增,原来寨中已经安置不下这么多兵马了,于是肖天健便在这次整训期间,将兵营移至了莲花寨下面,腾出了莲花寨原来的兵营,将其分配给了那些近期成婚了的兵将们,安置他们的家眷使用,如此一来,刑天军便基本上都移驻到了山下的兵营之中。
他们一到兵营,便听到兵营中出兵号炮连声响起,在兵营之中传出来一阵滚雷一般的吼声:“刑天军威武……”
肖天健在马背上对撩开车帘的范耀山笑道:“这帮家伙一早已经誓师完毕,已经受命此时开拔,所以不用等我来此送行,他们便准时开拔了!我们还是到辕门的箭楼上为他们送行吧!”
说罢之后翻身下马,带着范耀山和范喜二人登上了辕门处的箭楼之上。
此时只见得一队队披挂整齐的刑天军兵将们从大营之中鱼贯开了出来,当他们看到肖天健登上辕门箭楼为他们送行的时候,一个个率队的军官们都在马背上厉声吼道:“敬礼!”
然后每一队人马行至辕门处,都立即以右手齐胸,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刑天军军礼的动作,动作整齐而且划一,而站在箭楼上的肖天健也立即做出还礼的动作,右手在自己的左胸上捶打一下。
看着下面一队队行出的刑天军兵马,范耀山的脸色顿时有点苍白了起来,虽说他这辈子也见过不少的官军兵马,甚至在行商路上也见识过几支变民军的队伍,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支如此军容鼎盛的兵马,只见下面的刑天军兵马,整装出行,全部排列成密集的方队,这样的方队如同刀切一般的整齐,横看成排,竖看成行,连迈动的双腿都恰如其分的刚好踏在一个点上,再看他们所持的武器,长枪如林,盾牌如墙,还有不少刑天军兵卒肩膀上扛着一杆杆被擦拭的黑明发亮的鸟铳,所有人都在军官们的口令声中动作整齐划一,如臂使指一般的灵动,每一个刑天军的兵将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生气,毫无官兵那样的颓色,而他们望向箭楼上的肖天健的时候,眼神中更是充满了一种狂热崇拜的神色。
看到刑天军这样的军容之后,范耀山一点都不怀疑,假如肖天健现在下令让这些人去死的话,他们这帮兵将们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肖天健的命令,他也更不再对刑天军的战斗力有任何怀疑了,眼下的这支军队,简直可以用钢浇铁铸来形容,也难怪这几次和官军交手,官军只有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份,却拿刑天军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真想不通肖天健这样一个出身草莽的年轻人,为何会有这么强的统兵能力,居然能操练出这样一支真正的雄兵,如此一来,他才知道肖天健为何会如此断然的回绝朝廷的招安了,手握这样一支雄兵,任谁也不会轻易的听从别人的摆布,也难怪肖天健会如此信心满满,敢于说出让官府尽管放马前来,如果是他的话,估摸着有这么一股力量,他也敢这么嚣张。
四千人的队伍行出大营,用了近两刻钟的时间,当后面行出的队伍走到辕门处的时候,范耀山的嘴巴都大张了起来。
原来这是一支由驮马组成的队伍,一匹匹健壮的驮马,拖曳着一门门大炮,隆隆的行出了辕门,这些大炮都被安放在一种式样新奇的炮架上面,被拖在一个两轮厢车后面,由两匹马一起拖行,上面还可以乘坐几名兵卒和成箱的弹药,行动起来甚为便捷,他粗数一下,居然发现刑天军光这样的大炮,便有一二十门之多,这样的火力,也难怪官军会次次吃瘪,谁碰上的都会头皮发麻的。
而且在这些炮车的后面,还有近百匹驮马,许多驮马的背上,还统一驮着一门黑黝黝的虎蹲炮,粗数一下,起码也有四十门之多,其余的那些驮马背上则驮着一些弹药箱之类的东西,由炮手们牵着驮马,整齐的行出了辕门。
这些人带着一种狂热,散发着一种自信,隐隐中还流露出令人生畏的杀气,如同一股势不可当的洪流一般,在肖天健面前,以军礼的姿态,走出辕门,开赴向了他们的杀场,而肖天健则是一脸肃穆的站在箭楼上,始终保持着笔挺的军姿,同样向他的士兵们致敬,然后目送着他们奔赴沙场。
到现在范耀山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肖天健的勇气何来了,他再也不怀疑刑天军乃是一支不可轻视的雄兵,如果真是朝廷要派兵再来进剿刑天军的话,恐怕没有个几万兵马,很难将如此雄壮的刑天军给剿灭在这崇山之中的!
为此他不禁为自己当初差一点断绝和刑天军的来往而感到后怕,如果他当初真的是断绝了和刑天军的来往的话,以刑天军这样的能力,肯定不愁有人愿意和他们来往,一旦刑天军有朝一日扩张下去的话,那么对他来说,恐怕便只能追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