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立即问道:“损失多少?”
李过犹豫了一下之后,惭愧的答道:“阵亡二百余人,伤的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数量!但是也斩杀官军过百!只是李豹子刚才一战之中,不幸身负数处重创,抢下来之后,便断气了!”
李自成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是知道自己让李过带来的这两千部卒的战斗力如何,这可都是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老卒,都是经验丰富的敢战之士,但是来这儿却一下就折损了两成有余,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他的心血所在呀!
本来他以为贺人龙连刑天军都不是对手,那么李过率领这两千精兵过来之后,贺人龙肯定还是白给,但是没成想打不过刑天军的贺人龙,居然却让李过毫无办法,还打得李过损兵折将,连部将中的李豹子刚才一战之中,也殒命于阵中,可见贺人龙的兵马并非是不堪一战,那么这件事就奇了,难不成他千锤百炼出来的精兵,居然还比不上刑天军那些乳臭未干的新卒吗?
为何刑天军能大败贺人龙,而他麾下的人来了就不灵了,怎么就一头撞在了铁板上了呢?李自成真想不明白了。
夜色昏暗,两军大营相距数里各自扎住了营盘,远远望去,篝火点点,似乎很是安静,但是谁又能看出其中隐隐暗藏着浓浓的杀机。
两军入夜之后,都不敢妄动,毕竟内地北方人因为营养的缘故,夜盲者甚众,非不得已,一般人不敢夜间行动,稍有不慎,不但不能击敌,反倒会引发自己的混乱,故此之下两军入夜之后,都严格约束自己麾下将士在营中不得擅动,只有一些精干的哨探,得以出营,在黑夜的掩护下,前往敌方大营四周潜伏,侦查敌军的情况。
黄昏一战之中两军阵亡的兵将的尸体暴露在旷野之中,无人收敛,使得夜色中充满了凄凉之感,毕竟这个乱世人命最贱,活着的还有价值,死了的便不会再有人关心,倒是官军方面在此方面还要好上一些,毕竟他们大多人有家有室,死了之后要给家人一个交代,还有义军阵亡者的人头也是他们必须要的东西,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向上峰邀功请赏。
故此在入夜之后,义军大营紧闭辕门闭门不出,而官军方面却派出一批兵将,举着火把出营进入白天的战场,将白天官军丢下的阵亡者的尸体收敛起来,装车运回营中,并且将阵亡义军的兵将尸体上的人头斩下,也用车装回了大营之中。
对于官军的行动,李自成也没有派军干涉,由着他们收敛走了官军的尸体,省的夜晚之间再发生冲突,反被贺人龙所乘。
坐在营中的兵帐之中,李自成颇有些头疼眼下的局势,李过率部和贺人龙黄昏一战,使得他明白过来,贺人龙并不好惹,不是贺人龙不堪战,而是他们都小看了肖天健的刑天军的战力,真的吧贺人龙摆在他们面前之后,贺人龙还是他们不可战胜的对手。
李自成独坐帐中,想了许久才想明白了其中缘故,不由得深深叹息了一声,在大腿上重重的捶了一拳站起了身,缓步走出了他的营帐。
他缓步走到辕门之处,远远的朝着点着星星点点的火把的官军大营望去,不由得为眼下的局面感到头疼不已。
从李过黄昏和贺人龙一战来看,以他自己的实力想要在陇州城外吃掉贺人龙这部官军,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双方现在兵力相仿,战力相比他还不如贺人龙所部官军,而如果继续在此和贺人龙打下去,恐怕不待贺人龙被他干掉,他这些手下就要先被贺人龙给吃掉了。
思来想去良久,他还是叹息了一声,陇州城看来短时间之内,他是无法拿下了,眼下唯有请高迎祥尽快率部赶过来,他们合兵一处,才有可能打下陇州城,而让他懊恼的是这一次他由于听从了顾君恩的建议,轻视了肖天健的刑天军的战力,不但没有趁机捞到便宜,反倒白白给肖天健做了嫁衣。
通过刚才从几个斥候那里详细了解了上午刑天军在大石桥于贺人龙的官军两战的情况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肖天健的打算。
肖天健压根就没想过要仅凭刑天军一部,便将贺人龙的兵马阻住,而是取了巧,在大石桥固守桥头,诱使贺人龙轻敌冒进,趁机才打贺人龙了一个措手不及。
当肖天健知道了贺人龙从上下游两处分兵渡河之后,他又立即毁桥南下,避开了贺人龙的主力,前去找贺人龙分出的另外一路官军的麻烦去了,而自己却傻乎乎的听了顾君恩的意见,率部跑到这里,刚好替肖天健阻住了贺人龙的主力。
如此一来,肖天健便可以无惊无险的率部去找寻贺人龙分出的那支偏军,而让他来坐了这个萝卜,到头来他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刑天军却可趁机大捞便宜。
想到这里,李自成便觉得心中发堵,但是又没有一处可发泄的地方,不由得开始暗恨起了肖天健,同时也对顾君恩的能力有了怀疑,怨顾君恩看不清形势,结果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让他现在进退两难。
夜风吹在李自成的身上,让李自成感到一阵凉意,他不由自主的紧了一下身上的斗篷,转身打算回营,但是扭头却看到了李过也走到了他的身后,叔侄两人相望不由得都苦笑了起来。
“叔父,看来咱们这一次不但小看了贺疯子,更是小看了那刑天军了!现如今以叔父所见,咱们又该如何行事呢?”李过给李自成见礼过后,挥手让其它闲杂人等退开,和李自成缓步朝大营中走去。
“是呀!我们确实小看了这刑天军了!而且我们都小看了那个肖天健了!此子敢以其麾下这么点兵力,便敢前来迎战贺疯子,这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呀!可以说此子当真是一个枭雄,胆大心细,而且善于谋略!
眼下还能如何?现如今我们并不知这肖天健率领他麾下兵将到了何处,但是我有一个预感,恐怕这一次此子定会作出让我等震惊之事!保不准贺疯子分出的那路兵马,这一次要栽在他刑天军手中了!”李自成苦笑着说道。
李过气恼的踢飞了脚下一根树枝对李自成说道:“这顾先生今日给叔父出的主意,实在是个馊主意!
如果不是他让侄儿出言拦住叔父的话,叔父这一次率部和刑天军一起来湾子河的话,保不准这一战便让贺疯子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溜之大吉了,但是就因为听了他的建议,白白成就了这肖天健的名声!
而眼下又是这顾先生的主意,让咱们率部赶至这里,却要直面贺疯子的部曲,倒是为他成就了一锅饭,让他放心大胆的去追击那路贺疯子的手下!真是气煞人也!”
李自成摇摇头道:“此事也不能全怪顾先生,毕竟咱们大家都没有料到此子居然如此厉害,仅凭这么一个小小的石桥,便打的贺疯子灰头土脸,你我以前又有些小看他以及他麾下的兵将,也都正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一点,才落得如此尴尬的地步!”
“那么叔父看明日咱们该如何行事为好呢?”李过站住脚对李自成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贺人龙已经渡过了湾子河,前面便再无可阻止他回陇州城的道路了,咱们既然吃不下他,便只有放他回陇州城了!好歹这次肖天健吃掉了贺人龙麾下不少精兵,总是对咱们下一步攻打陇州城有些好处!
于今之计,我们还是要尽快请闯王赶到陇州城,于我们合兵一处,攻打陇州城,至于刑天军,就不用说了,他们此战之后定会声名大振,想来叔父再想要笼络他投靠咱们,就更不容易了!”
“叔父可曾想过,找个由头除掉这个肖天健吗?只要这个肖天健一死,料想他麾下兵将自然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只要叔父施以恩惠,他们岂不就为叔父所用了吗?”李过看看周围没人,于是目光闪烁的对李自成小声说道。
“胡说!叔父我可是那种人吗?我们出来做事,当以信义为重,肖天健乃是我等友军,我又岂能设计害他?以后此事不得再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记住了吗?”李自成眼睛一瞪,倒是颇有威严之感,对李过呵斥道。
李过赶紧点头答应,但是马上又小声说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肖天健似乎和咱们并不是一路人,此人特立独行,虽然赠粮于咱们,但是却始终于我们保持着距离,似乎根本于我们不是一条心,此人如果不除的话,迟早恐怕会是祸害!”
李自成捻着自己下颌的胡子,冷笑道:“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虽然他表面上对我恭敬有加,但是我也早已看出此子绝非甘寄人篱下之人,此人恐怕是有枭雄之志,他虽于我交往,但是却始终限制其麾下部曲于我们来往,行军扎营皆自成一体,哪怕是布哨也不假人手,也正是因此,叔父才听你和顾先生的建议,想要让他吃个亏,然后收服于他。
没想到……罢了这不说了!不过反过来说了,此人现在对我们还有用,毕竟其麾下兵将已经表现出了他们乃是一支难得的悍兵,以后只要我们小心防范他一点,想必即便是他有雄心大志,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不利之处!如果现在我们于他反目的话,将不会有半点好处,一旦惹恼了他的麾下兵将的话,即便是他死了,他麾下兵将也会忌恨于我们,大可转投官军那边,掉头来对付咱们!
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又为官府做了嫁衣了吗?你要注意了,以后要尽量的交好于他,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李过听罢李自成的话之后,也叹息了一声,抱拳对李自成说道:“侄儿受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在人前提起这件事了!夜色已晚,叔父还是回帐安歇吧!这里有侄儿在,绝不会让官军所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