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火枪再一次鸣响了起来,乒乒嘭嘭打向了寨墙上面,弓箭手们也再一次朝着寨墙上开始放箭。
连两门弗朗机炮也用垫木支高了炮口,对准了寨墙上面,子铳里面装填了散弹,朝着寨墙上开了火。
几十个乡勇奋力推动着那辆装着一根原木的大车,吱吱呀呀的朝着寨门冲了过去,还有一些乡勇举着藤牌,给他们提供掩护,沉重的原木压在大车上,使得大车有些不堪负重,车轴发出吱吱扭扭的怪响。
李栓柱带着手下的人赶紧趴在了寨墙下面,听着寨墙女墙上劈劈啪啪如同下雹子一般的动静,吐了一口吐沫,把嘴里面的沙土给吐了出来,呸呸了几口之后骂道:“娘的!果真让掌盘子说中了,要是把人堆在这儿扛的话,不知道要死多少弟兄呢!这官兵的大炮还真是厉害!
我说你们也别愣着,把伤了的弟兄赶紧抬下去,送到寨子里面让吕神医赶紧救治去!剩下的人也别露头了!我琢磨着时候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犯不着在这儿跟他们死磕!一会儿跑的话,都腿脚利索点!”
“咣当……”寨门忽然间发出了一声巨响,整个寨门都猛烈的抖动了一下,灰尘洒落了下来,横担在寨门上的大门闩嘎吱一声便发生了断裂,连顶门的一根粗木也被硬生生的撞折,半截木棍弹飞出去了老远。
寨墙上的众人都吓了一跳,李栓柱赶紧招呼人在寨门上面,也不露头,直接将两罐装满了桐油的罐子点燃,从女墙上丢了下去。
两个火罐落在庄门前面,顿时摔了个粉碎,里面的桐油飞溅的到处都是,一些桐油溅在了正在推撞车撞门的乡勇身上,随即便腾起了大火,连那根被用来充当撞锤的原木也沾上了一些,顿时烧了起来。
这俩火罐顿时把推车撞门的乡勇们烧了个鸡飞狗跳,一个满身是火的乡勇丢了手中的藤牌,嗷嗷惨叫着便扑到了地上,满地的打起了滚,试图将身上的火苗压灭,但是桐油一着火岂是容易扑灭的,直把这个倒霉的家伙烧的大声惨叫着,身上的皮被烧得是外焦里嫩,散发出一股臭气,吓得那些推车的乡勇们掉头就跑,连撞车也顾不得拖回去了。
“传令,不得后退!让他们继续撞门!谁敢跑回来,就射死他!再来两下门就顶不住了!快点!”丁保全看到那些乡勇刚刚挨了俩火罐,便掉头要逃回来,立即便大声喝令了起来,死俩庄丁算什么呀!只要攻进去他丁保全便算是大功一件,以后在上峰面前,也就更好说话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乡勇们的死活,大声下令让他们掉头回去,继续撞门。
弓箭手闻听丁保全的命令之后,调转弓箭,指向了那些正要逃回来的乡勇们,大声的吆喝道:“丁千总有令,你等不许后退,违令者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回去!……回去”
那些正要撒丫子跑回来的乡勇楞了一下,马上便有人破口大骂了起来:“姥姥!你们他娘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们倒是来试试呀!杆子朝地下丢火罐子,谁他娘的不怕烫的自己上来呀!”
负责指挥弓箭手的是一个总旗官,听罢之后眉毛一拧回骂过去:“少他娘的废话,不就是杆子丢了俩火罐子吗?咱们千总有令,擅自后退者杀无赦!来人,放箭!看他娘的谁还敢跑回来!”
说着弓箭手便随即射出了一排箭,不过他们没有取那些想要退下来的乡勇们的身体,而是将箭支射在了他们的面前的地面上,立即便在这帮想要逃回来的乡勇们的面前形成了一条线,惊得这帮乡勇们赶紧纷纷收住脚,不敢再朝前跑了。
“你们这帮混账听了,敢再跑回来的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都他娘的回去继续撞门去!……”那个总旗官把腰刀一挥,再一次大声对那些乡勇们喝令到。
乡勇们虽然不愿意回去被火烧,但是眼看也逃不回去了,这官兵跟他们无亲无故的,一旦翻脸的话,保不准真敢对他们放箭,于是乡勇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得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掉头回到了寨门前面,开始再一次拉回撞车,用沙土撒灭了原木上的火苗,再一次嗷嗷叫着朝着寨门冲了过去。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之后,虽然寨门做的很结实,也架不住这么重的冲车猛烈的撞击,担在寨门上的横木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只听得咔嚓一声,便彻底断成了数节,那几根顶门的木棍也被纷纷撞折,寨门轰的一声便被乡勇从外面给撞了开来。
“门开了!寨子破了!弟兄们冲进去呀!别让那些杆子跑了!杀呀!……”丁保全一直在盯着寨门观看情况,一见到寨门已经被撞开,于是立即便以和他体型不相称的速度,从大椅上蹦了起来,伸手从腰间拔出了他那把青钢宝剑,将剑尖朝着山门一指大声吼了起来,倒是也非常威风。
明军低级军官以及兵卒大多装备的是腰刀,腰刀的实战性能比起宝剑要强一些,而监军的文官以及太监,则习惯佩带宝剑,以显示他们的身份于武夫的不同,但是这丁保全偏偏觉得佩剑比较威风,花重金让人专门给他打造了一把宝剑,天天挂在腰间炫耀。
当寨门被撞开之后,外面的官兵还有乡勇们都同声大声叫好了起来,随着丁保全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嗷嗷叫着便朝着大开的山门灌了过去。
谁都不傻,这会儿他们都认定山寨里面没多少杆子,而且山寨里面肯定还有不少值钱货,腿快的有钱抢,腿慢的连屎也捞不着,所以这会儿谁还管什么编制不编制呀!
几百上千人都争先恐后的朝着山寨里面冲了进去,不少人一冲进山门,本来还打算和顶门的杆子来个近身肉搏战,可是等他们冲入山门之后,才发现根本没人来挡他们,倒是看到二三十个杆子,这会儿正撒丫子疯了一般的朝着山寨里面奔逃。
顿时这些人便更放心了许多,心道杆子们肯定是一看到山门被破,没胆量再在这儿硬抗了,他们肯定是想逃走了,于是这些冲入山门的官兵以及乡勇们,一个个气冲斗牛一般,嗷嗷叫着便撒开丫子朝着山寨里面狂追了过去。
丁保全也骂骂咧咧的在亲兵的护卫下,排开人群挤入到了山门之中,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在他前面已经冲了进去,嘴里面骂骂咧咧道:“这帮混账东西,打顺风仗倒是有一手,这跑起来都他娘的跟兔子一般快!
弟兄们,也都别愣着了!给我杀进去!把寨子里面的杆子给我宰光,回去本官重重有赏!杀呀!”
在丁保全的“指挥下”,剩下的那些官兵还有乡勇们更是跑的兴奋了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朝着寨子里面冲了进去……
但是就在他们冲入寨子之前的一瞬间,从寨子中央传出了一阵尖锐的唢呐声,声调很是亢奋激昂,虽然在人喊马嘶的环境下,依旧是传出了很远,听得让人有点揪心。
但是这会儿谁还有这份心思,琢磨这个呀!不就是唢呐吗?这玩意儿谁没听过?管他呢,冲进去抢才是硬道理,所以虽然有人听到了这阵唢呐声,但是却根本没人在意这个,近千官兵和乡勇汇集在一起,继续如同潮水一般的涌入到天龙寨之中。
就在他们拐过了一个弯之后,逼仄的山道忽然间豁然开朗了起来,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块很大的空地,大批兴冲冲的官兵和乡勇们一下便涌入到了这块开阔地之中,但是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人便惊慌失措的收住了脚步,而后面的人却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继续推推搡搡的朝前挤,越来越多的人挤入到了这块天龙寨腹地里面的开阔地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更多的人才看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一个个都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便惊慌失措了起来,于是有人便想掉头朝后面跑,可是这会儿通往山门的道路上还在继续涌来无数的官兵以及乡勇,使他们根本无法回头,推挤的人群依旧在不断的涌入到山寨之中。
“前面的他娘的干嘛停下来了!快点走呀!好狗不挡路,挡路不是好狗,快走!快走呀!……”后面还没有挤进山寨的人看前面的人忽然不再动了,他们被挤在中间进退不得,于是便立即有人破口大骂了起来。
而处于最前面的那些官兵和乡勇们这会儿则一个个惊恐万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扛着自己不被继续朝前推进,因为在他们面前的这块平整的空地上,忽然间出现了一支数百人排列整齐的方阵,在这支队伍的中央,耸立着一杆怪异的红色大旗,上面用黄色的丝线绣着一个手持盾斧的无头巨人,而这些人静静的紧密的排列在一起,在这些人腿上打着怪异的灰色绑腿,一个个如松一般挺拔,手中紧紧的握着枪头被打磨的寒光闪闪的长枪,正在一个个用冰冷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而在这些长枪手右手空地位置,却站着几个人,中间摆放着一门黑乎乎让所有人眼熟的东西,在这些人两边,还站着十几个肩扛火枪的汉子,也同样在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