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生的变化在于不同的际遇,每个人在各自的轨道中穿行,过着不同的生活。要是没有对照物人也许会一辈子满足地活下去。但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没有对照物,正因为有了对照的物体,人类才有了喜怒哀乐的复杂心情。
又有人说:强者是相对于弱者而言。没有弱者的衬托,何来强者的伟岸?没有丑有何来美?正所谓物分yīn阳,人分男女强弱。当人踏上不同的层次,境界相应地调整到相应的层面。这也是陈浩为什么不再把吴宏看成他前进路上的障碍的原因。当他踏上县级领导干部岗位后,吴宏已被他甩到脑后。他的眼界放在县级或市级的层面上,乡镇经历不过是他人生中走过的短短的一段路而已。
这是一种境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境界。如同李和平,身为县级领导,竟然把时任乡党委书记的陈浩当成敌人,他也有境界,不过是把自己的身份降低成乡镇级干部,也就是人们通常讲的格局太小的问题。
当然,坐在座位上喝酒的吴宏心里则是另一番滋味。严格说起来,他跟陈浩没有任何个人恩怨,相反,他还非常钦佩陈浩的工作态度和责任感。年轻的陈浩身上是有不少缺点,可这些不能掩盖他在平常的工作中给过他的帮助,让华林乡成为怀仁县最有发展潜力的乡。
只可惜,当初他跟错人,弄得自己在华林乡没法呆下去,跑到另一个乡当乡长。
人没有二五眼,看不到这么远的地方。要是他知道陈浩能当上县领导,他当初也不会傻到和陈浩作对,还在李和平办公室遭到冷嘲热讽。
看看当年跟他一起去华林乡的华卫东,再看看当时的王昌临,一个变成现在的乡党委书记,另一个成为乡长,哪一个不是科级的干部,而这些人当初不过都是比他职位低的人。还有艾解放、张旭东和齐敏,现在下到乡里,那可是享受县领导的待遇。
他坐在酒席上,心里很不平衡。可作为县领导的陈浩请客,即便是他心里再不舒服,也得硬撑着。不为别的,只因他面前坐着全县乃至全国最年轻的副县长。
散场的时候,华卫东和王昌临送陈浩回到他住的招待所,名义领导居住的地方,实际上是把他们车上带的华林乡土特产送来。
在招待所,陈浩“遇见”县人大主任魏迟恭的儿媳fù沈红。巧遇是不可能,这么晚了,只有一种解释,她是专门在等他。
华卫东在走时紧握着陈浩的手,道:“陈县长,你放心,华林乡在这段时间绝对不会弄出任何响动。现在,乡亲们都盼着你回去看看,你可不能辜负他们的期盼。”
华卫东的表态让陈浩很满意,道:“这说明华书记和王乡长的工作做到位,很好。等有时间我会回去看看,帮我给同志们带个好。”
回到住所,陈浩见党和平、沈红和专门为他服务的小夕两人正把华卫东他们带来的箱子码放整齐,不由地笑道:“正好,这么多水果我还正发愁,见者有份,每人搬一箱回去尝尝鲜。”
华卫东他们送来了十几箱华林乡自产的苹果,刚才打开一箱尝了尝,味道相当甜美,个头又大又红,和陈浩前世里的烟台苹果可相媲美。
“谢谢陈县长。”三人知道陈浩的脾xìng,倒也没客气,小夕和党和平见到沈红没有离开的意思,主动地各搬了一箱水果欢天喜地地离去。这种节气,能吃上新鲜水果是种口福,由此可见,华林乡给陈浩送的这礼可是费了大力气。
“陈叔叔看来在华林乡的威望很高嘛,什么时候带我也去看看那的果林?”沈红刚开始叫陈浩叔叔时非常拗口,后来慢慢也习惯了。作为县人大主任的儿媳fù,沈红的话恭维的成分居多。乡里干部只要来县里开会,一般都会拜访乡里升上来的干部,这就是所谓的乡土文化。
陈浩笑笑,道:“你这声叔叔可算是套着了,行,哪天有空我带你去,不过得把小魏也带上。”
陈浩也回了句玩笑话,堂堂的县人大主任儿子儿媳fù去华林乡看果园,乡领导还不得乐得合不拢嘴,哪用得着他带路。
沈红给陈浩递过来杯茶水,很调皮地说道:“好,陈叔叔,那我们可说定了。”
三十来岁的女人能像沈红这样在陈浩面前做鬼脸的人还真少见,尤其是沈红长的还算不错。陈浩赶紧正容道:“你今天不找我,我也想去找你。最近全国有些省份开始搞承包制,县政府招待所每天基本都闲着,我琢磨着应该要充分利用它。要是让你承包县政府招待所,你敢不敢干?”
“叔叔,你这是给我下套呢还是想帮我?县招待所房屋老旧不说,而且一年四季甚少有人住,要是承包岂不是亏死了。叔叔,你这是给我下套呢还是想帮我?”沈红暗暗有些心惊,暗道:“难怪公公不但要和他合作,还坚持让自己夫妻俩认他叔叔,我这点小心眼都被他看出。”
其实,沈红在家里听公公说县里准备重新盖县招待所时就有这样的想法,房子破旧不要紧,把里面打扫一番就会变个模样。关键是她心里没底,所以跑到他这里来问问,没想到她还没有说,陈浩已然提出。
“你认为呢?房子怎么收拾用不着我教你,huā不了几个钱。县招待所的环境要比sī人旅店强得多,你只要把它拾掇一下,服务跟上去,还怕那些住sī人旅店的人不上你这来住?再说,县里经济要发展,还愁没有外人来住?县里准备新建招待所,没有一两年功夫下不来,这正是个好机会,你要不要干自己看着办。”
怀仁县经济落后,人的思想也比较僵化,干什么事总比外面慢半拍。要是陈浩向别人提出招待所的事,绝大部分人不会应承。他知道沈红向来胆子大,而且重建县招待所的事刚在会议上提出,晚上沈红就来找自己,要说她心里没想法才怪。
“县里的态度呢?”沈红毕竟是县人大主任的儿媳fù,本身又极其聪明,一下子抓住事情的本质,要是县里三天两头变主意,打死她也不敢承包。
陈浩真想说:“只要能每年给县里交钱,他们巴不得。”的话,但作为县领导,他得维护县里的面子。看着沈红跃跃yù试的神情,他笑了,道:“县里可以先与你签份合同,你想想承包多少年合适?新县政府招待所没盖起来之前,这里还是县里的招待场所,你可以和办公室唐主任商议一下中间的一些环节。另外,你务必要征求下魏主任的意见。”
“只要能签合同,这事就能干。我明天就去找唐主任,到时候叔叔得给我把把关。”沈红倒没注意到陈浩的暗示,很是兴奋地说道,临了也没落下陈浩的差事。
陈浩点点头,搬了一箱苹果放在她的车后架上,目送着她离开县政府招待所。
众生平等不过是绝对化的理想状态,每个人出身环境的不同就意味着不平等的开始。国内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已形象地阐述这种不平等的现实。出身官宦世家的人在官场拥有其他人没有的优势,后面有人扶着。想做生意也同样具备别人没有的优势,像倒批文、批条子,这些都是官宦世家子弟独有的特权。而且国家、政府有什么消息,他们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就是特权,也是大多数官宦世家子弟攫取第一桶金的要诀。
前世是小人物的陈浩即便是对这种现象很不感冒,这种规则也不会因为他而有丝毫改变。所以,只要不违背他的底线,他还得尽量适应这种生活。
他选择和沈红说这件事有三个原因。
第一、承包政府招待所得自己先掏腰包,即使自己没钱也得想办法筹到钱,县里不可能为此投入一分钱。这一点怀仁县除了少数几人,没有人愿意去做。
第二、承包招待所意味着要减员,也就是要端了那些在招待所里每天hún吃hún喝的当官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铁饭碗,这件事很得罪人,没有深厚背景的人根本办不到。即使强行办到,县里的那些职权部门也会让你开不了张。在这个程度上讲,沈红成为他精兵简政的前锋。当然,他看中的是她背后的能量。至于人家接不接招,他委实没有半分把握。
第三、由沈红出面和县政府谈合同,她最起码不会太吃亏。要是没有些背景,很容易被县政府签成霸王协议,造成先天不足而使招待所的改革胎死在腹中。
所以,能干又有背景的沈红成为陈浩唯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他很符合官场特sè的选择。正应了周星驰那句无厘头的话:贪官jiān,清官要比贪官更jiān。
这是一场比拼耐力和智慧的游戏,中途退场的人都不适合官场的规则。
沈红兴冲冲地回到家,魏大壮见到她带回来的苹果非常高兴,夫妻俩商议一番,提着苹果直接赶到魏迟恭住的地方。
当魏迟恭听完儿媳fù的话后,他一下子就抓住陈浩背后的意图。只问了句:“你陈叔叔是什么意思?”
“陈叔叔好像很赞成我的想法,他说人生不能总是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思想。”
这句话何其耳熟,让魏迟恭深深地陷入沉思中,连魏大壮夫妻俩都会走的他都不知道。
眼前的情景和当年何其相似,他的选择又该如何?
五十年代末期,他曾有幸被抽调到怀庆地区专员署工作,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怀仁县出去的领导。当时这位领导非常有才华,是他最钦佩的领导之一。
有此,领导带他下乡考察。在乡下,领导带他到田里转了转,随后听取人民公社领导的汇报。当公社领导汇报现在每亩产量可以达到八百斤的时候,领导当场拍着桌子怒斥道:“报纸上鼓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更有千斤县的说法。你们也跟着人云亦云,睁着眼睛说瞎话。公社前两年每亩产量不到二百来斤,你们现在变成了八百斤,明年是不是要上千斤,要是这样的话粮食根本吃不完,我们可以跑步进。可现实情况呢?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公社还有多少人每天吃不饱?同志们,我们要实事求是地反映问题,这种浮夸风会害死人的。”
领导在会上说着说着掉下眼泪,会后不顾公社领导的挽留,当天带着他返回。再回去的路上,心情不好的领导对他说了一番话,其中就有“不要人云亦云,要有自己的思想。”这句话。
第三天,这位领导被撤职,罪名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在那个浮夸的年代被迫害致死。
事后证明,领导的看法很正确。
其后,中央陆续为很多干部平反,这位领导的问题也得到澄清,落实政策时他曾去拜访过领导的家属。
历史总有惊人的巧合
他没想到陈浩也会说出一模一样的话,会不会是历史的重演?亦或是老天给他个机会,让他能弥补当年的缺憾。
陈浩不知道他的话能带给魏迟恭如此大的困扰,对他而言,什么事都得尽力去尝试,光说不做不是他的xìng格。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党和平下乡,目的地是下河乡。他,想看看那位女教师反应的情况到底有几分真实xìng。
在去下河乡的路上他专程绕道经过那片胡杨林,隆冬的季节尽管胡杨林没有春夏秋天的绝美,但“不死胡杨”的精神依然令他震撼。这就是沙漠的奇迹,让他有种“这边风景独好”的感觉。
沿着崎岖不平的土路,陈浩和党和平终于来到下河乡。
下河乡据说以前有条很长的河,以河为界把附近的两个村落分为上河村和下河村。现在,这条河只能看见(裸)lù的河áng和不大几块冰面,可以想见,这条河在过几年也成为人们脑海里的回忆,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陈浩下来的时候没有通知下河乡的干部,他知道有这帮乡干部在,他甭想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沿着乡间的土路,下河乡遥遥在望。让陈浩想起当年他到华林乡上任的情景。那时,华林乡根本没有像样的路,连交通车的司机都不愿去那。经过一年多的发展,现在华林乡的路比起下河乡强太多。
陈浩没有进下河乡,而是直接奔着上河村去。不大会功夫,陈浩就驾车来到目的地。眼前的上河村比起曹家村还是强些,最起码有几间像样的砖房,也只是几间而已。
当陈浩和党和平走进村里时,在村口碰上几位村民。看见两人,神情很不友善,甚至有位村民对着他们吐口水,骂道:“一帮土匪。”
隆冬季节,党和平穿着单位发的棉袄,陈浩穿着件他父亲前年穿的军大衣,而且两人面相都tǐng和善,怎么看也不是土匪样,怎么人家骂他们土匪呢?
党和平见到陈浩没发话,上去递烟,道:“老乡,请问王老师家怎么走?”
王老师就是上次去陈浩办公室的姑娘,因在下河乡小学教书,党和平称他为王老师。想在乡下挖掘到实在的东西,没熟人相领根本办不到。他俩在上河村不认识别人,只认识她。
老农根本不理党和平递过来的烟,满脸警惕地问道:“你们找她干啥?”
两人来之前已商量好,党和平显得不慌不慢地说道:“我们是她家的远房亲戚,今天专门过来看看。”
“噢,这位同志原来是王老师家的亲戚,俺还以为是乡政府的人。村西头最靠边的一家,你们赶快去,去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人了。”
党和平正想问原因,却看见陈浩匆匆往村西头走,忙跟老农道声谢,追着陈浩而去。
还没倒村西头,党和平就听到吵杂声,陈浩已在前面小跑起来,他忙不迭地甩开大步往前跑。等他赶到吵闹的地方,看见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两位三十上下岁的壮年男被几个小伙按在地上,男人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huā。一位头发有些白的fù女正死命地拦着拽猪的小伙子,苦苦哀求他不要把猪牵走。王老师两只手抓在门框上,嘴巴紧紧地闭着。
“王老师,你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今天俺们执行乡政府的政策,也不是存心为难你家,你还是赶紧让开,别逼俺动手。”屋里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如是劝说王老师。
“癞八,你今天敢碰俺妹一下,老子和你没完。”被按在地上的壮年男拼命挣扎,神情像要吃人。
“你吼甚吼,有本事把你父母家的款项交齐,算你是个男人。”癞八的话没说完,边上一个女人骂道:“放你母亲的屁,家都分了,凭甚让俺家还。”
“没人还,那好,俺们走,来两个人把她拖开。”癞八话音刚落,里面便冲出两壮年男人,一下子就把王老师架起来推倒在地上。
站在院门口的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冲到王老师和那两个人中间,指着癞八质问道:“你们还算不算人?有这样抢东西的吗?把王老师替俺交的那份还给王老师家,俺家欠得等明年还行不行?”
“不行,今天拿不出钱,所有的东西全搬走,快”院门外走进位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神情有些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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