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驿馆外,三个锦衣卫率先走了出来,三人先前同陈艾在驿舍里还有说有笑,可一塔上街口的青石路面,面容却是一整,显得很严肃。
宋金保低声对身边的陈艾道:“陈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我们的看押人员了,职责所在,还请谅解。”
陈艾点点头,心明白宋金保开始正式审查吴江今年赋税交纳一事。别看刚才在屋自己同他们有说有笑,而宋金保也有意示好,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这事情怎么处置,自有上面的人来处置。
刚才宋金保同自己谈话的时候,隐约说到只要他和胡知县死咬着不承认彩票一事,事情或有转机。
看来,事情也只能这么办了。
“胡梦海那边已经通报了吧?”宋金保又问。
陈艾:“已经着人去通知胡大人了。”
“那好,我们就过去问话吧。”宋金保道:“今天先录口供,明日一早就去南京交差。”
“好,一切都听宋大人的。”陈艾也只能不住点头。
小麦和满囤二人见陈艾点头,同时朝两边一分,将他夹在间,四人快步朝县衙门走去。
三个锦衣卫生都穿着光鲜的飞鱼服,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再加上他们腰上的绣春刀和铿锵的脚步声,逼面就一股腾腾的杀气。
街上本有不少人,见四人过来,都是心一寒,同时躲到一旁。
等四人走远,百姓才跑到街心小声议论起来:“刚才过去的好象是锦衣卫吧?”
“没错,就是他们,我以前在京城里见过这群活阎王,认得出来。”
“听说锦衣卫生专拿达官贵人,怎么会跑到吴江这个小地方捉人,方才我也不敢多看,他们抓的那个人犯好象是东门牌坊付家裁缝铺子的陈三吧?”
“好象是吧。”
“不对,陈三不过是一个泼皮,又不是官儿,锦衣卫拿他做甚?”
“这你就不知道了,陈三可不是泼皮。”有人压低声音说:“,陈三就是陈艾,乃是胡大人的师爷,我县第一才子。听说前一段时间县衙门免了我们往年欠下的赋税,就是他在胡大老爷那里提议的。”
“啊,陈三就是陈大才子啊,真是想不到”听到这话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所谓大隐于朝,隐于市。我看陈先生虽然不算是大隐士,至少也能算个隐,这名士都有怪脾气。陈艾他是不想做官,这才装成一个市井无赖模样自污。可怜他现在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居然被锦衣卫拿住了?”
“还能为什么事?”有人长叹:“还不是因为他在知县大老爷那里提议免除了我们百姓的所欠的税款,你想啊,这么多钱,陈艾和胡知县又能从什么地方去找钱来弥补亏空。”
“是啊,是啊不过,看锦衣卫走路的方向,好象是去县衙门,难道他们捉了陈先生还不够,连胡青天也要抓?”
“这年头,好人和清官都没有好下场。”众人都是一阵长叹,更有人抹起了眼泪:“如今,胡青天和陈三完了,若换一个昏官来我们这里做知县,追缴往年的欠款,这不是要逼我一家老小去死吗?”
“这个……”众人有不少都是贫民,一想到这严重的后果,都是一脸的苍白,有胆小的眼圈也红了。
人群,有一个人面露得意的笑容。
此人正是付长贵,刚才他从付家裁缝店得了陈艾的钱出来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主要是想看看陈艾的笑话。
等陈艾和郑重从铺子里出来说出那一席话的时候,他正好躲在街角,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囫囵。
听到陈艾说锦衣卫来捉陈艾和胡知县,他心一阵狂喜。
陈艾勾结胡知县和郑重对自己不断进行打压,如今他们三人可说是有权有钱有声望,只要他们在吴江一天,付长贵就没有舒心日子过。
现在好了,因为彩票一事惊动了朝廷,连锦衣卫都来了。依朝廷行事的风格和如今苛烈的政治风气,这三人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完了。
想到这里,付长贵只想放声大笑。
不过,陈艾这家伙泼皮出身,诡计多端,得再加上一把劲把他们往死里整。
摸了摸鼻子,付长贵也不迟疑,抄小路饶到县衙的后门,从围墙里爬了进去,躲在后院的花厅外面。
对于县衙,他在这里当了十多年差,可位熟门熟路。况且,官不修衙,吴江县衙门破烂得跟城外的土地庙一样四面透风,围墙也矮,要想偷偷摸进去非常容易。
后院花厅是知县大老爷接待客人的地方。
只等不了片刻,就看到胡梦海和三个锦衣卫还有陈艾一起走了进去。付长贵麻起胆子走到墙根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凝神偷听。
只听了片刻,付长贵心却是一凛,这三个锦衣卫好象很客气的样子,完全不提彩票这件事,只问了许多地方政务上的事情。
而胡知县为官清廉,况且,还有陈艾这个伶牙俐齿的家伙在旁边侃侃而谈,要想在政务上挑出他们的毛病根本就不可能。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付长贵心懊恼,想了想,觉得要整死陈三和胡知县,必须将彩票这事合盘端出来。
不过,郑重这家伙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估计已经将所有彩票的证据都销毁了。急切之间,根本找不到人证和物证。
物证,现在是找不到了。
至于人证,那些参与博彩的大多是地方豪绅和江湖人物,我付长贵可得罪不起。而且,出面行彩票的即不是陈艾也不是郑重,而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个叫什么钻天鹞子的江湖豪客,如今,这家伙好象人间蒸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那么,唯一能够作证的就只有我付长贵了。
付长贵这个念头一起,心突然一寒,聚众赌博可是要砍手的,我去做证,会不会也被法办?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可就这么放过陈三这个咋种,付长贵却不愿意。
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