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对陈艾来说意义重大,倒不是他得了什么好处。
刚才解纶说了,等回到南京,将在士林中替自己扬名,假以时日,我陈艾未必不能做一个小有名气的才子,对将来进入仕途却大有好处。
况且,刚才卖了郑重一个大人情。以后就算自己运气霉到极点,有郑重这种土地主朋友也是一件大好事。
只可惜那么多钱,光看着却得不到手,哎,心中还真有点难过。
回到店铺之后,素娘忙跑过来上下盯着陈艾看,又问梅姐:“梅姐,陈三刚才可是去县学了,没出事吧?”
梅姐白了陈艾一眼,道:“他是痴人有痴福,竟没被人捉住。。”
素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饱满的胸膛:“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梅姐,陈三痴成这样,迟早是要闯祸的,你以后可得将他看好了,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梅姐心中不高兴:“他大活人一个,我怎么看得住。”
素娘正色:“看不住也要看。”
陈艾:“你们……你们这样当面议论我不好吧?”
可二女并不理睬陈艾,反热心地讨论起来。梅姐说干脆找人来将陈艾的手脚给绑了,关屋里。素娘却摇头说不好,怕将人绑坏了,要不找郎中来瞧瞧,给他开个方子。梅姐反问,有钱请郎中吗?
陈艾听得一阵崩溃,惹不起,也只能躲了。他跑回自己屋子中看了一下午书,到晚间胡乱吃了点东西,想再看书,才发现家里的油灯已经烧干。没办法照明,就只能蒙头大睡。
天气有些冷,背窝里除了一床破得可以看里面黑色的棉絮的被子,再无他物。
回忆今天上午在县学里发生的一幕,陈艾有些兴奋,加之身下的稻草随着自己的翻身哗啦响个不停,这一夜竟没睡塌实。
第二天,天刚亮,梅姐就来敲门:“起来了,起来了。”
陈艾记起今天要随梅姐去她舅舅家拖白菜,忙起身道:“就来,就来。”
“对了,你去隔壁的于大婶家借她家的独轮车用用。”
一想到要去于大婶家借车,陈艾就有些头疼。
果然,等他见到于大婶,这个女人就笑嘻嘻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道:“陈疯子,听说你昨天钻进县学去了,没被人抓住?”
陈艾也不同她废话:“于大婶,我赶着去老鸦山呢?”
于大婶却不回答,只絮絮叨叨地说:“素娘母女也真是的,每年都去她娘家拖菜,也不怕娘家人不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换成我是她娘家人,不说沾她夫家的好处,怎么说也不能倒贴吧。这才是,女儿都是赔钱货,别的人赔一份嫁妆也就罢了,素娘的娘家也是可怜,每年都要可着倒找补不少东西过来呢。”
陈艾听得心中有些焦躁,打断她的话:“于大婶,你究竟借不借车呀?”
“你急什么呀?”于大婶大概是真拿陈艾当痴子看,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忌,不住口地埋怨:“陈疯子啊,不怕你笑话。这素娘她们每年春秋两季都要问我借车。春时回娘家借米,秋天拖菜,平日里还时不时回去要些柴禾,使我的车也使得勤。看在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份上,见她们母女也是可怜,我也没二话。可是……”
“可是什么?”陈艾预感到于大婶接下来没有好话,看样子,这个于大婶好象不乐意借车,这就有些麻烦了。
“可是……”于大婶换上了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可是你们店铺的人使我的车也要知道爱惜啊,这东西虽然不是牛马,可也经不住可劲的折腾。比如上一个月你们借我的车去老鸦山拉煤,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把车给老身擦干净,就那么脏西西地还过来。还有……”
“还有什么?”陈艾最听不得老娘们唠嗑,脑袋有些发涨。
“还有,再上一个月你们铺子去老鸦山拉柴和,满满一大车,也不知道少拉些。回来之后,我一看,哎哟我的个妈妈,车轮面包的铁皮子都磨亮了,上面的铆钉也掉了两颗。让你们赔吧,素娘又穷成那样。最后还是老身心软,花了两文钱换了两个新铆钉。”
于大婶越说越愤慨,心疼地一张脸都在哆嗦:“两文钱啊,买了米可以吃一天了。”
陈艾重来没有同这种家庭妇女打过交代,被她一通唠叨下来,完全插不上嘴,耳朵里就好象有一百只蜜蜂飞舞。
正丧气间,梅姐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气呼呼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于大婶的话,心中不服,冷笑:“于大婶,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就说那次拉柴和吧,虽说是满满一大车,也压掉了车轮上两颗钉子。可你于大婶当时也没说什么呀,还说家里中缺柴火,硬生生从车上抽了两大捆柴回去,那两捆柴可不只值两文钱。”
于大婶吃她一通呵斥,眉毛竖了起来。
梅姐越说越气愤,继续说道:“还有那次我和娘拉了一车瓢儿白,你于大婶也没同我们说,直接上去一阵乱翻,把好的嫩的全拿走了。只留给我娘俩一车烂菜叶子,我们可没你现在这么多废话。”
“放你娘的屁,什么只给你留了一车烂菜叶子?”于大婶被梅姐骂得恼火,怒道:“你也不看看你那车瓢儿白究竟是什么货色,都是烂菜帮子,打蔫的黄皮,老身我还瞧不上呢?若不是你母亲死命要让我去挑,我还不想费这个劲。不要吧,是看不起你们。要了吧,扔到圈你,猪都不肯吃。”
梅姐一张脸气得雪白:“于大婶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当我和我娘吃猪食的?”
“猪食不猪食,一日三餐,掀开锅盖不就清楚了?”于大婶正在气头上,说话也渐渐恶毒起来:“老身虽然吃得差,可顿顿有白米,餐餐见荤腥,倒是有的人……只怕十天半月看不到半点油星。”
“你!”梅姐气得将头一昂扬:“不借了,不借了,不就是一辆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然后就气冲冲地跑了。
“你不借,我还不想借呢?”于大婶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陈艾看不过眼了,如果借不到车,等下岂不是要用人来背,那可要命。
“行了,车在哪里?”陈艾低喝一声:“脑袋就都被你们吵大了,我头晕得很,有些想打人。”
“……”于大婶畏惧地后退一步,忍不住指了指自家店子里:“在墙边靠着呢。”
陈艾也不废话,进门推了那辆独轮车就走,回头一笑,温和地说:“多谢于大婶,我把菜拉回来后,你记得过来挑几颗好的,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刚才多有得罪,不要放在心上。”
“是是是。”于大婶还在后退:“你们店中还是有醒事的人,陈三你虽然有些疯,却比那两个女人好得多。”
……
“你哪里比我好啦?”出了城门,梅姐还在生气:“于大婶那是怕你发疯,随口敷衍的,谁答应要送她菜了。今天我们去拉的白菜比不得其他物件,让她老手老脚一翻,定糟践得一塌糊涂。”
陈艾:“几颗白菜而已,我却不放在心上。”他死活推不来这种独轮车,只感觉手下怎么也着不了力,走起路来也是忽闪忽闪的。
“你又说什么大话,我偏偏不把白菜给她,你答应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反正不能拿我们的菜做人情。”梅花姐不住埋怨:“这种事儿妈给她梯子她就要上房,给她颜色就要开染坊……给她……”
陈艾:“我头好涨,心好慌!”
梅姐这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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