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锦江城的大街小巷之中,苏文走马上任的消息不胫而走。
苏文是锦江王的人,这事在锦江城中无人不晓,所以几乎没有人表现出什么抵触情绪。至于上一任府尹王守银的去向,已经成了一个谜。不过也没有人再对他感兴趣,在老百姓眼中,像他这种人,早死就是积德了。新任府尹老爷还有个师爷,这个师爷来头更是不小,据说是靖难军的军师,兼任这师爷的位子。两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合伙开衙门,一时之间竟成了锦江城的一段美谈。
“威武……”
“啪!升……啊堂”苏文穿着一身硕大的官袍,狠狠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夸张的道。
今天是第一天做老爷,就收到一摞诉状。据他的狗头师爷分析,这些人所告肯定都是乡绅氏族或者是家里有些钱的主。在王守银在的时候,这种状纸第一天递上来,第二天可能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即使是受理了,估计也是原告吃个闷亏。银子可是能使鬼推磨的东西,王守银家产上百万两可都是这么来的。
第一天升堂,苏誉也是也是闲来无事,带着女扮男装的落花,坐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等着看苏文表现。自己非常规提拔了一个知府,虽然已经拟了一道奏折送到皇上那去了,不过只是形式而已。任谁都知道,他这只是给皇上一个面子,锦江城有他在,根本不需要朝廷的人来管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是心中还颇有些担心,他压根就不是块当官的料。所以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便装坐在大堂的角落里,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有人在。
苏文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两边无精打采的衙役。静了片刻,喝道:“班头何在?”
随即一个中年衙役出列道:“府尹老爷,小的就是班头.张富贵”一边说,一边谄媚的笑着,身子晃的像弹簧一般。
啪——
苏文惊堂木又是一敲:“来呐把他拖出去打三十……五十大板”
张富贵吓的登时腿一软,跪了下去。莫说两排衙役被他这第一个大令目瞪口呆,就连一旁的师爷魏周都是目露异色,下意识的看了看角落里的苏誉,见他没什么动作,想必对他这么做已经默许,他也就不再顾虑了。
见良久没人动作,苏文秀目正狰狞,恶狠狠的道:“都听不懂本官的话么?”
“老爷……饶命啊,小的犯了啥错了,小的愿望啊……”张富贵不停的磕头求饶。、
苏文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看看一个个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从你班头开始打,若是还不改,明天就打副班头,再不改就打下一个……不给本官面子,本官也不让你们好过!”说罢,一个令箭扔了出去:“打”
这些衙役本是王守银遗留的,从前几乎没升过堂,哪像现在一大早的就爬起来,他们心里自然有些不忿。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明白过来,这大老爷是要把第一把火烧在张富贵身上。众衙役不敢怠慢,也不管他求饶,立马有两个衙役行出列来,杀威棒一夹将他掀翻在地,随即惨叫声哭喊声,伴着数数的声音从大堂上传来。门外已经递了状子,等着传唤的百姓听的分明,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瞅。
……
“老爷,五十大板已经打过了,您看……”副班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文两只眼睛像长了刺一般,往堂下扫了一眼。两班衙役此刻个个站的笔直,杀威棒紧握在手,雄纠纠气昂昂,霎是威风。
“恩,这才像话。你——找两个人将他抬回去吧,准他几天假,在家休息休息”他点了点头道。
“是!老爷”说罢副班头转过身去,道:“小五小六,你们两个将班头送回去吧,别忘了说明缘由。”
……
见苏文满意的大出一口气,往椅子上一坐。一旁的魏周凑上来提醒道:“你这厮,威风耍够了,该升堂处理案子了”
“啊……对”苏文看了看魏周刚递上来的那张状纸,一拍惊堂木道:“带那个状告主人的刘大牛上来”
片刻之后,一个中年长工打扮的男丁被带上堂来,磕头道:“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苏文搭眼一看:“有何冤情,速速报上来便是”
那男丁又仔仔细细的磕了一个标准的头,才虎目含泪道:“老爷,小的叫刘大牛,从小就在程家做长工,二十岁的时候和一起劳作的丫鬟秀儿成了亲,生下一个女儿,名叫翠香……翠香长的随她妈一般漂亮——”
苏文听的云里雾里,打断道:“刘大牛是吧……说重点”
刘大牛忽然意识到确实是自己说的有点罗嗦,整了整思路道:“程家少爷程吾之见我那女儿翠香人长的漂亮,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我和她妈支开了,竟将我女儿……将她强占了……”说到这里,刘大牛擦了擦眼泪接着道:“我虽然羞愤,但是木已成舟,程吾之虽然是风流成性,毕竟是程家,若能纳了翠香做妾也能过两天好日子,哪知道这个禽兽不仅不同意,还伙同徐元外家公子徐荣一起将我女儿——”
苏文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个差不多了。登时起身道:“**,简直是畜生你接着说”
“三个月前我就上了一次状子,只恨那王守银和程家通了气,将我乱棍打出堂去。”抽噎了一下,接着道:“现在我与翠香还有翠香娘亲早已被赶了出来,好在邱家老爷子收留了我们一家。他说老爷您是锦江王的人,锦江王刚正不阿,老爷您一定也是能秉公办理,所以小的今天冒着被程家报复的危险,就只想让老爷为我家翠香讨还一个公道”
角落里的苏誉,脸色忽然猛的一抽,心道:原来是程家的少爷秧子,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徐荣,这人已经久不打交道差点把他给忘了,不正是那个前科举人。
苏文此刻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又听他说是邱家老爷子让他来的。邱家老爷子是谁他心里明白的很,那是锦江王的老丈人。与公与私,今天这程吾之徐荣是跑不了了。一拍惊堂木道:“来呐给我去程家和徐家索人”
“这……”
堂下两排的衙役顿时低声耳语起来,良久无人上前。
苏文眉头一皱:“怎么?都想挨板子了?”
副班头忙行了出来,硬着头皮道:“老爷,您这第一天升堂……还是悠着点,程家势大,惹不起啊。就算是王爷自己也要给三分薄面,您这样就让小的们前去索人,岂不是有些唐突了?要不,我们先去把那徐荣锁来问罪,老爷您看……”
“放你母亲的臭屁”苏文厉声骂道:“老子做官还要你教不想干就给我滚”他此刻似乎是已经把自己当成翠香了一般,这么大的屈辱,岂能冷静下来。
副班头吓的登时软了下去,不停的磕头道:“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小的也是一时情急……”
“咳咳……”忽然从角落里传来两声干咳。苏文听的分明,疑惑的看了角落里的苏誉一眼,心中疑惑道:难道王爷还真惹不起那程家?急忙快行两步凑上去,小声道:“王爷,今天这事你别想拦我,你要是不让我干,我就把那程吾之剁了去”
苏誉见他这副摸样,和落花相视一笑道:“你派这几个衙役去,恐怕什么都拿不来,程家家丁比你的衙役凶的多了。”顿了顿又朝落花笑道:“师姐,又得劳烦你了。”
落花一身男装打扮,却比以前要开朗许多。点了点头道:“你不说我也要去这禽兽忒也可恶”
方才跪在堂下的副班头,见苏文不在,恶狠狠的盯了刘大牛一眼,怒道:“你这蠢牛,这不是给府尹老爷出难题么我实话告诉你,今天这案子,你就是告到皇上那,也赢不了”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脚飞来。
啊——
一声惨叫,副班头身子像风筝一样,倒飞了好几米远。
“给我拖出去,打五十大板,然后也送回家去,不要回来了”
副班头挣扎着抬头一看,这一脚竟来自新任府尹老爷,又一听要打板子。吓得浑身骨头都软了,趴在地上懊恼道:“老爷,我这都是为您好啊”
“废话少说,你这种人做不得我苏某的衙役,来呐给我打”说罢又一个令箭飞了出去。
魏周虽不知苏誉刚才对他说了啥,从他这飞扬跋扈的表现来看,这次和程家恐怕又要有一场大冲突了。上任第一天就把班头副班头轮流着打了一顿,还真是从未听过。魏周摇头苦笑道:“府尹老爷,您着板子还是别打了,日后谁还敢给你做班头啊”
苏文一怔,点点头道:“刚才说的不算不打了,把他革职遣送回家就行了各位衙役看好了,本官可是刚正不阿,谁要是再把王守银那一套拿出来,本官不介意换一批衙役”
在大秦,衙役可就是公务员,铁饭碗。不仅是工资高待遇好,而且有身份有地位。寻常百姓见了都要行了礼,尊称一句:“官差大哥”的,这个职位,如果他们不干了,自然有人挤破了头往里面钻。众衙役一听登时严肃起来。
“来呐带上几个兄弟,跟着这位新任捕头赵大人,一起走一趟”苏文惊堂木一拍,喝道。
旋即从他身后行出一个秀气的年轻人来。穿着一身朴素的长袍,腰间佩一把长剑,面色沉沉,怎么看也不像捕快,倒像书院里摇头晃脑读圣贤书的谦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