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十分郁闷的是,就算要转世投胎,干嘛要把我送到这么个倒霉时候?而且还变成了孤儿!虽说上辈子也是76年7月28日生人,但咱好歹也出生在干部家庭,现在可好连母亲的模样都没见着,而且全家死翘翘!虽说没喝什么孟婆汤,可一个孤儿又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呢?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自己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希望自己的零件还能救老爸一命。
昨天前救灾物资终于到了这里,我也结束了葡萄糖加米汤的日子,终于混上奶粉了,现在的奶粉喝着和以后的不太一样,味道比较甜,而且也很香浓,这让我怀疑后世的奶粉是不是掺了其它东西?要说我可是一个好孩子,最起码我做到了不哭不闹!不过却做不到不拉不尿……这就是每天吃流质食物的好处——消化速度奇快!看到别的孩子扯着嗓子哭嚎,你一瞬间就能反映出来:不是饿了就是尿了!于是这条真理在我这失效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有着30岁经历的大老爷们,上厕所这种小事还是能做主的吧,可大自然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这些刚刚成型的零件远远不能做到以后的那种收放自如!于是在我手脚并用还不停地依依呀呀的呼唤中,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护士长也在无数次猜错之后明白了是我的尿布已满……
今天“小雀斑”正在给我换尿布,说实话让她们给我换尿布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可是我却毫无办法,咱总不能一直在“洪水”的浸泡中长大吧!
外面乱糟糟的好像有很多人在争执,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外边响了起来:“大夫!大夫!”
小雀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壮汉抱着一个5、6岁大的孩子冲了进来,他看见小雀斑后二话不说就给她跪下了:“大夫,求你行行好救救这孩子,他刚才还叫我呢!”
由于我就躺在床边,所以可以很容易的扭过头看着他,这个人身上都是土,白色的衬衣上土与汗水混合到一起,结出一块块的盐花,再看他怀里的孩子,虽然看不见脸但是从血肉模糊的双脚和阵阵散发出来的恶臭判断这孩子已经死了很久了……我突然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疯了!他受不了失去孩子的痛苦,不能面对现实的他强迫自己相信孩子还活着。
我呆住了,小雀斑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几个民兵也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按住了他,其中一个则抢走孩子的尸体,壮汉发疯般的挣扎着,一个花白胡子像是领导的老人见状反正扇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你想让孩子死了都不安生吗!”老人带着悲声冲他大喊
壮汉愣愣的看着打他的人,又看了看孩子的尸体,啊!的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按住他的人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默默地看着他在地上捶胸顿足,这一哭惊天动地……
他们也许不知道,但是我却很清楚,这是一场在人类历史上空前的灾难:
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发生在河北唐山的地震。震级7.8级,震中烈度Ⅺ度。同日18时43分,在距唐山40余千米的滦县又发生7.1级地震,震中烈度Ⅸ度。这次地震发生在工业城市,人口稠密,损失十分严重。唐山市区建筑物多数基本倒平或严重破坏,铁轨发生蛇形扭曲,地表发生大量裂缝。242769人死亡,164851人受伤。邻近的天津也遭到Ⅷ~Ⅸ度的破坏。有感范围波及辽宁、山西、河南、山东、内蒙古等14个省、市、自治区,破坏范围半径约250千米。地震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阴雨连绵,人畜尸体迅速腐烂,疫情非常严峻。
历史将永远铭记地球的这个坐标:东经118.2°,北纬39.6°。
人类将永远铭记历史的这个时刻:公元1976年7月28日,北京时间凌晨3时42分53点8秒。
唐山市地下的岩石突然崩溃了!断裂了!仿佛四百枚广岛原子弹在距地面十六公里处的地壳中猛然爆炸!
唐山上空电光闪闪,惊雷震荡;大地上狂风呼啸。在强烈的摇撼中,这座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在顷刻间夷为平地。
整个华北大地在剧烈震颤。
天津市发出房倒屋塌的巨响,正在该市访问的澳大利亚总理被惊醒;北京市在摇晃不止,人民英雄纪念碑在颤动,**城楼上粗大的梁柱发出断裂般“嘎嘎”的响声。
在华夏大地,北至哈尔滨,南至安徽蚌埠、江苏清江一线,西至内蒙古磴口、宁夏吴忠一线,东至渤海湾岛屿和东北国境线,这一广大地区的人们都感到异乎寻常的摇撼。强大的地震波,以人们感觉不到的速度和方式传遍整个地球。
美国阿拉斯加帕默天文台骤然响起了扣人心弦的警钟,阿拉斯加州上下跳动了八分之一英寸……
这些在废墟中挣扎的人们,如果知道离此不远的的青龙县县长顶着摘乌纱帽的风险拍了板,向全县预告灾情。青龙县倒塌、损坏房屋十八万间,全县47万人却无一人死亡,不知他们会做何感想?那个被世界称为青龙奇迹的县城和眼前这些失去了一切的灾民两厢比较,让人不禁嗟叹啊!难怪老爸总是念叨:甭管官大官小,都得对得起老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又一天过去了,今天有两次有感余震……
没过多少天,就有不少的孩子被幸存的亲人领走,我对此不抱太大的期望,毕竟灾后成立的孤儿院条件不是一般的好,而且以后还分配工作!由于我的乖巧(不哭不闹)就受到了大多数人的喜爱,这其中小雀斑最过分,那天夜里,正好又是她和护士长值班,孩子大量的减少,她们的工作量也减轻不少,所以有时间在一起聊天,慢慢的就说到了我的头上。
“护士长,你说这小子怎么也不哭呢?”看来她还没忘呢
“我也不知道,平时他也能发的出声,可就是不哭!”护士长坐在了我的身边,检查一下我的包袱。
“护士长,你说他家还有人吗?”
“唉……但愿吧,不过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消息。”
“那咱给他起个名吧!”小雀斑兴奋的两眼直冒光。
“中,他家要是来人了就让人家再重起。”护士长对这个提议也很心动。
于是经过了三秒钟的思考,小雀斑很有才的给我起了个名字:抗震。这年头出生的十个有九个叫抗震,还剩一个叫救灾……
正当她为这个名字欢呼雀跃的时候,我用十分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如果其他人发现一个小孩子用这么大人化的眼神看人,一定会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可惜护士长正在考虑其它问题。
“抗震?也中!你还记得他姓啥不?”
“我记得听他妈说过,好像姓卜!”
欢呼,鼓掌!让我们为本年度最大的缺心眼诞生表示祝贺!平时看你挺傻的没想到竟然傻到这种地步,卜抗震!亏你想得出来。
预料中的大笑并没有发生,她们两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没过多久,市政府派出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寻找孤儿,十分熟悉这段历史的我很清楚自己的去处,由于是城市户口,所以我将会被安排在石家庄的育红学校,1984年返回唐山,最后按条件安排工作,虽然说不上享福,但是至少躲开了以后的就业危机。不过现在让我奇怪的是,怎么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人来过问我?看来灾害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有所遗漏是难免的,更何况第一批孤儿九月份才离开唐山,所以我也就安心的住在了这里,其实就是不安心我也没办法。很快越来越多的伤员被简单处理后就转移到全国其他地方,我所在的野战医院就像是一个伤员集散中心,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进来又离开。每次被她们抱着出去晒太阳的时候我都可以发现临时堆积尸体的地方又增加了不少新面孔,而其他活着的人似乎已经麻木了,对此熟视无睹。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在面对这么大的灾害时,任何人都没有怨天尤人的理由了,自己很倒霉吗?看看别人,看看那些已经逝去的人,看看那7000户全部死绝的家庭,自己有悲伤的资格吗!
对他们的打击还没有结束,1976年9月9日,这是一个令全中国悲伤的日子,**主席在北京与世长辞!
当消息传到一片废墟的唐山,人们愣住了,全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然后是抱头痛哭,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中的悲痛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人们用各种方式宣泄着忍耐了很久的泪水,对他们来说,家园没了还可以重建,亲人没了,就更应该珍惜现在的生命,可**不在了,他们的天也就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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