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败退,但及时把消息传给驻军鲁港的孙虎臣。鲁港位于芜湖南郊,乃芜湖、繁昌、南陵三地集散之地,素有芜湖“南大门”之称。
孙虎臣原是贾似道亲信,贾似道死后投靠了陈宜中,如今陈宜中虽然有心抗元,但毕竟不愿汪立信独占功劳,于是把孙虎臣安排进去。
孙虎臣率领朝廷七万精锐驻守鲁港,鲁港虽然易守难攻,然而孙虎臣资历尚浅,并不能服众,平素无生事端时还好,若是遇到危机之事,众人忍不住争吵起来。
要知道这些都是朝廷的精锐禁军,眼睛都朝天上飞了,再加上孙虎臣确确实实没什么真本领,出身又不好,靠投靠贾似道上位,贾似道死后,又毫不犹疑的投靠了陈宜中,当兵的最讨厌就是这种没有什么本领但却两面三刀捅人背后之人。
孙虎臣少用兵韬略,或许是不会用谋略,为冲锋陷阵的武将尚可,但绝对不适合为谋将,此刻正皱眉头大声说道:“我鲁港易守难攻,就算是鞑子数十万精锐也难动我鲁港分毫。”
“丞相命我等守丁家洲,拖延鞑子南下,谁若是敢逃跑,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禁军骁骑军统领王柱向来蛮横贯了,见孙虎臣不知兵,冷笑道:“张将军信使说得非常明白,鞑子有战舰数千艘,战舰之中有投石机可投火炮,乃攻城锐器。”
“鲁港虽然易守难攻,但鞑子战舰封锁长江,又以投石机攻击,鲁港岂不是只能束手挨打,孙大人想留在鲁港等死,老子可没兴趣陪你。”
“鞑子未至,看来王将军已是心怯了。”孙虎臣冷冷说道,他知道这些桀骜不驯的禁军统领向来不服他命令,只是自己有陈宜中撑腰,他们没有办法:“张世杰sī自放弃左岸大营,以至于鞑子长驱直下,罪名还需朝廷治理。”
“张世杰乃胆xiǎo之辈,自然将鞑子之勇吹嘘以推卸责任,难道王将军连这一点也看不清楚吗?王将军尽管离开鲁港,丞相若是追究下来,这个罪名你能不能承担?”
王柱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孙虎臣向来怕死,想不到今日为了意气之争,竟然打肿脸充胖子,自己明知道孙虎臣对自己未能服众而耿耿于怀,还冲到他头上,实在是自己无事找事,专找麻烦。
骁勇军统领张芳和王柱是生死兄弟,连忙说道:“孙将军英明,只是鞑子向来凶狠,不如尽快请示汪大帅,让大帅决定。”
“此等xiǎo事,何必惊动汪大帅,”孙虎臣摆摆手,其实也知道就算不派人通知,这么一件大事,汪立信恐怕早已知道,不过汪立信也颇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给自己下令,自己听不听还一回事:“尔等只需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忠便可。”
“鞑子经不起大风làng,再说朝廷已收复两淮,诸位只需借助鲁港之险,抵抗鞑子数月,鞑子不战而溃,届时便是诸位大功一场。”
众人颇为无奈,然而孙虎臣借陈宜中的声势,就连汪立信也不一定能够指挥得了他,汪立信之所以能够出征,在朝廷上不知道谈了多少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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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虎臣决定坚守鲁港时,张世杰败阵而逃的消息也传到汪立信,汪立信率领战船将近2500艘死守芜湖,虽然对张世杰战败而愤怒,但终究是没法,除了这2500艘战船之外,汪立信能够动用的兵力已是寥寥无几。
“大帅,”幕僚孙彰迟疑说道:“属下认为张世杰此战,败得颇为可疑。”
汪立信乃文官,身边的亲信不多,能够依仗的战将更是少之又少,孙彰是他在常平当官时就跟在身边,可谓是他的左右手,见孙彰迟疑不语,连忙问道:“孙老怎么说?”
孙彰年纪要比汪立信大,虽然汪立信年纪也不xiǎo,又是汪澈从孙,家中辉煌,但向来对孙彰尊重,拱手说道:“孙老请说。”
孙彰捋了捋huā白的胡子,道:“依属下所知,张世杰此人向来忠义,大人也知道张世杰原是南归之人,回到朝廷后也是这两年才得重用,他断然不会轻易放弃大营。”
“孙老的意思?”汪立信有点迟疑,他被孙彰说得自己也糊涂了,不会轻易放弃大营,难道不是被鞑子打败了而逃亡吗?
此时,汪立信的儿子汪麟低声迟疑说道:“孙老的意思,张世杰恐怕是为了保存实力才退兵。”
“前有探子言左岸大营沟壑jiāo错,鞑子屡攻不进,怎么才过了一天就不敌,伤亡甚重呢?显然是得知鞑子战舰将要攻击大营,担忧自己损伤太重,所以才被迫放弃大营。”
“那又有什么?明知不敌还要送死,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张世杰失去大营虽免不了被朝廷责怪,但也是情理之事啊。”
汪立信并不是治兵之人,他认为是最合情合理之事,但却不知犯了多少军纪,却不知影响了多少局势。
孙彰点头,汪立信说得对,明知道不敌总不能再去送命,这样就不是忠臣而是愚忠了,不过他知道汪立信不会这样,就算明知不敌,也不会逃亡,因为他已把身家xìng命压在这上面。
“鲁港的孙虎臣没有任何消息,却不知任何?”汪立信担忧说道:“此事是否需要告知鲁港的孙虎臣,让他们做好迎敌准备。”
孙彰摇了摇头,道:“大人不用枉费心机,孙虎臣桀骜不羁,早已把陈宜中的话当做圣旨,大人只是枉费心机罢了。”
“再说张世杰既然派人过来通知我军,自然不会不管孙虎臣,恐怕孙虎臣知道消息比我们还要早一点。”
汪立信木然的点了点头,他空怀拳拳报国之心,但到头来竟然没有办法指挥一兵一卒,水师若不是自己坐镇,恐怕根本就不会有人把自己放在眼里。
“父亲大人,若、若鲁港下,我军应当如何?”汪麟毕竟汪立信的儿子,有些话敢直接跟汪立信说:“据说鞑子有战舰数千艘,水师三十万。”
“这个。”汪立信又发挥了他不知兵的本领,认真说道:“唯拼命也。”
三人说话间,有探子言有人求见,看了名帖,汪立信颇为吃惊,连忙迎出去,来人却是范天顺、隋贵两人。
“大帅远迎,在下荣幸之极。”范天顺拱手作揖,道:“在下乃均州军水师副将范文虎,这位是均州军水师都统隋贵,我等奉命前来大帅帐下效命,请大帅收留。”
均州军张贵的名声,在朝廷甚至比他这个兵部尚书还要响亮,汪立信迟疑问道:“莫非是均州军军头张贵结拜三弟?”
范天顺点点头,有一个名头比自己响的大哥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就要受不少委屈:“在下奉命前往,还请汪大帅收留。”
汪立信这才想起来,对方是过来帮忙,连忙把两人迎接进去,尴尬说道:“两位莫要责怪,在下失礼了。”
众人见面相互认识,孙彰知道两人是张贵派过来,心中才算是有了一些希望,众人分了主次坐下来,汪立信才说道:“张大人派你们前来,定然有要事禀告,不知两位却是为了何事而来。”
范天顺点点头,道:“大人确实有要求相求,大人知道汪大帅乃军中忠臣,恳请大人为大宋前程,保住手中水师。”
“张大人这是什么话?”汪立信有点不高兴,道:“莫非老夫愿意送死?莫非老夫就不爱惜部将的xìng命了?”
“非也,非也。”范天顺摇头,道:“敌我力量相差太过于悬殊,大人的意思是恳求大帅避开鞑子的锐气,不要和鞑子对战,以保存力量等待机会。”
汪立信皱了皱眉头,孙彰突然问道:“你们大人此刻是否正和张将军一起?”
范天顺一愣,想不到这老头看得很tǐng准,连忙说道:“孙老说得很对,我们家大人正和张将军一起。”
“果然,”汪立信有点生气,道:“你们大人的那一套,对我们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不是你们家张大人,我们授命防守丁家洲,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放弃,更不会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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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术留守董士选为健康节制,然后并同吕文焕率领大军前往丁家洲,并派乌里丹万户和怀都万户为先锋,尽快赶往丁家洲和丞相会师,阿术本人率领后军随后赶到。
乌里丹和怀都不敢拖延,一人三匹马换马不换人赶往丁家洲,再说这也是他们两人的一件大功。乌里丹和怀都都是门g古部落的人,他们大xiǎo一起张大人,一起杀人,彼此之间关系不错,平素有什么话都坦然说出来。
“乌里丹,大帅是不是太过于谨慎了。”怀都笑道:“区区十数万宋军,大帅紧张至此。”
乌里丹要谨慎一些,摇头道:“怀都莫要自傲,大帅如此谨慎,自然有大帅的道理。”
“听说两淮已重新落入宋军之手?”乌里丹压低声音说道:“或许是这个原因,大帅才不得不谨慎行事。”
“不会吧,该死的汉军。”怀都自然也知道留守两淮的皆是门g古汉军,骂道:“听说两淮留守汉军还有十万之众,宋军能有多少人?”
“真是丢了我们大元朝的面子。”
乌里丹吁了一声,示意怀都不要大声说话,这才说道:“还是xiǎo心一点为好。”
两人虽然着急赶路,但是说话之间已来到芜湖附近,将要到达鲁港之前,却接到丞相的军令,让他们悄悄前往鲁港西面,等丞相命令发起进攻,两人自然听令。
等乌里丹和怀都安顿下来,次日一早,鲁港长江附近突然出现大量的战舰,两人不由高兴起来,因为他们都认得出这是自己的水师。
“乌里丹,水师怎么也过来凑热闹了。“怀都好奇问道。
乌里丹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正疑huò之间,只见水师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吆喝声,一个个巨大的火球、大石块从战舰中飞向鲁港。
“嘭。”如下雨一般,鲁港突然变得无比热闹,乌里丹和怀都甚至能够听到鲁港内响起的吆喝声。
水师的火炮攻击刚开始不到半个时辰,鲁港西门突然被打开,数不尽的宋军从西门涌出来,怀都大吃一惊,惊讶说道:“宋军、宋军人数太多了吧。”
乌里丹却大笑,道:“如此宋军,再多也是羊群而已,都准备好了,给老子杀。”
两万鞑子骑兵突然杀出来,宋军急忙逃命,竟然连抵抗的意志也没有,数万宋军拼命奔跑这倒是一件壮观之事。
宋军很快就分兵,成了四散逃亡的羊群,乌里丹和怀都相视看了一眼,也毫不客气分兵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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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勇军张芳和孙虎臣刚分开不久,看到鞑子的骑兵出现的瞬间,他就知道只有分兵才能逃亡,探子得到的消息明明是鞑子刚到了东门,想不到鞑子这么狡猾,在西门也安排了伏兵。
孙虎臣昨天还说得嚣张,然而当鞑子的火炮从天上掉下来时,当探子回报说鞑子骑兵已到达鲁港东门时,孙虎臣立刻把昨天说的话抛之脑后,他趁着王柱、张芳等人率领将士抵抗之时,竟然率领亲兵打开西门逃亡。
城内的士兵见孙虎臣逃亡,哪里还能坚守下去,所以鞑子还没开始攻击,城内已经luàn成一团。
张芳没有办法,被将士卷在一起逃了出来,然而刚逃出西门就碰到了鞑子的伏兵,幸好宋军人数多,鞑子一个一个杀过去也要杀一段时间,张芳这才寻找了机会,率领部将往东而逃。
逃跑本来就是张芳擅长之事,他率领部将脱离大军表面上看起来虽然非常危险,然而实际上却要安全得很,鞑子往往为了大军而放他们xiǎo队逃亡,这也是正常之事。
然而这次却碰到了大霉气,他没想到鞑子的胃口竟然会这么大,恐怕是要将宋军一网打尽了,其中一员大将竟然率领三千骑兵就追赶过来。
张芳大怒,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步卒若不知阵,对付骑兵无疑是只有死路一条,然而此刻忙于逃亡,这些xiǎo兵哪里还有胆子布置阵法,再说也没有时间布置阵法。
张芳率领骁勇军平素虽然嚣张,但真遇到了鞑子也只有逃亡的份上,特别是遇到了骑兵,而且这伙骑兵还是对方一员大将所率领。
但众人都知道断臂保车的道理,在张芳的再三承诺之下,一名副将率领两千人断后,拖延鞑子追击,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部分将士能够活下去。
然而让张芳惊恐不已,鞑子竟然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把断后的士兵杀了一个精光,张芳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分兵。
这次接到命令的副将一句话也没有,到了如今大伙也知道,只有拼命抵抗,才能让张芳有机可逃,张芳能够逃亡,自己的家人总会得到一些救助,张芳平素虽然嚣张,但至少对自己部下还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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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世杰紧紧捏住拳头,眼睁睁看着同僚被杀,他竟然做不出任何举动,张贵跟他说得很明白,只有当鞑子完全进入埋伏圈之后才能杀出去,而且对方的士兵要比自己少,自己也有足够的把握把鞑子击败。
若是鞑子还没进入埋伏圈就杀出去,让鞑子接机反攻,恐怕自己手中这一万士兵还不够对方塞牙缝。
不到三万骑兵分成三队,张世杰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总算知道,恐怕张贵早已算清孙虎臣会逃亡,而且鞑子也会分兵而追击。
之前好几批xiǎo队宋军都是到了埋伏圈之前被鞑子杀了一个精光,这次来的这批宋军人数较多,约有三千人,看到这三千张惊慌失措的脸,张世杰只好在心中祈祷他们再走快几步。
“将军,若不出兵,恐怕这批人还像地地上的那些宋军,成为鞑子的刀下鬼?”一名副将着急说道:“这些鞑子也快要进入埋伏圈了,咱们主动出击还不是一样。”
张世杰却摇了摇头,道:“此事关乎重大,还是要谨慎。”
就在张世杰以为这批宋军也没有可能进入埋伏圈之时,宋军突然分兵,留下一千人断后,两千人继续往前跑,心中惊讶这些宋军不拍死之外,张世杰也只好祈祷他们跑得更快一些。
断后的一千人,虽是微不足道,但还是拖延了鞑子将近一刻钟,正是这一刻钟让张芳跑出了这一段生死之道。
追踪的怀都,虽然屡屡被断后的宋军拖延,但骑兵毕竟要厉害很多,仅是两三个冲锋就能把这些宋兵冲散,然而杀得一个精光,几次之后虽然有些疲倦,但怀都的精神从来也没有这么好。
“追,给老子追过去。”怀都杀得兴起,大笑道:“这个游戏不错,老子也很长时间没做过了。”
一旁的副将有点谨慎,道:“怀都万户,这里地势比较奇怪,怕宋有伏兵。”
怀都大笑,道:“宋军哪里来的伏兵?”
然而,怀都还没有来得及高兴,数不清的骑兵突然从隐蔽之处出现,先是一阵如飞蝗一般的弩弓,然后接下来就是冲锋。
怀都大吃一惊,想逃出这个埋伏圈已经不易,不但身后之路都堵死,就是前面也出现了无数的宋军。
“为兄弟们报仇,杀。”张世杰大刀一挥,骑兵蜂拥而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