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海牙是大元朝的功臣,是老臣,忽必烈还没登上汗位时就跟在他身边,资格当然要比伯颜要老得多,然而伯颜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一下子覆盖了大元朝所有的老臣。
阿里海牙倒也没什么不忿,至少没有当年被刘整抢功时那种愤怒,毕竟伯颜的本领那是放在眼前,北方之事他自认为不是那帮疯子的对手,然而伯颜却能轻松全胜而归。
所以接到大汗吩咐,让自己南下蓬莱听从伯颜的命令,阿里海牙倒没有一点反感,甚至还有几分幸运,要知道伯颜注定了要平定南方,自己若能够跟在他身后,想必这大功是跑不掉的了。
然而,自己在蓬莱港等了将近十天,别说丞相伯颜,就连一个影子也没有,蓬莱港也就那么几个人,阿里海牙每天跑一天港口,都把这些人认识透了。
阿里海牙虽然有几分不甘,但是自己也不知道伯颜在什么地方,只有乖乖的等下去,顺便增加一些补给,反正董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幸运的是,张青青这几天竟然难得安静,不但躲在房间不出门,就连吃饭也要shì卫送到房间,阿里海牙几次来到她房前想敲门进去,但是都临阵退缩。
谁知道这个野蛮的丫头会闹出什么事?事不寻常反为妖,阿里海里竟然有几分忐忑不安。不过张青青既然不出来闹事,自己也乐得片刻的安宁。
蓬莱港口是山东一个大港口,原本有一支约莫百艘战船的舰队,只是董家没有把这支船队放在眼里,逐渐成了荒芜,十几年过来,只有一些小船维持原来水军的生计而已。
蓬莱虽是大港,只是董家军不善于经营,阿里海牙靠岸后,等了数天还没等到补充的物质,幸好南下时已补充了大部分,要是等他们过来补充,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不过让阿里海牙安心的是,董家对阿里海牙的到来给予了绝对的重视,董文忠亲自率领一个万户前来拜访阿里海牙,想把阿里海牙接到益都府甚至济南府好好接待,只是阿里海牙有事不能离开蓬莱,董文忠也只好留在蓬莱,等这尊大佛离开,免得这尊大佛在自己低头出了什么事,董家军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人,不知还欠缺什么?大人尽管吩咐下去,末将好帮大人准备。”董文忠的态度非常良好,阿里海牙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阿里海牙把要的东西说了一遍,心中苦笑,话说得虽然动听,可是还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筹备完毕,幸好丞相还没见来信,要不然非误了大事不可,不过阿里海牙跟汉人打的交道多了,说话也懂了技巧:“这倒是麻烦董将军了,只是丞相交代的事情,我等只有尽力而已。”
“丞相交代?”董文忠疑huò的看了阿里海牙一眼,阿里海牙说漏了嘴,连忙摇头道:“我军出征前,曾经得到丞相指点。”
“哦?”董文忠也算是老狐狸了,旁敲侧推问道:“大人此次南下,身负重任,攻城略池,将来决然是大功一件,末将倒是有几分眼红了。”
“昨天末将收到侄子董士选的来信,说扬州已是束手就擒,攻下扬州指日可待,却是不知大人什么时候南下?”
“呵呵,不急,不急。”阿里海牙其实急得快要跳了起来,灭国之战乃人生一大幸事,自己恰逢其会能够赶上,已经是烧了十八柱高香,只是不知丞相什么时候才能来信,挠得阿里海牙心痒痒的。
“大人乃国之栋梁,末将实在仰慕已久。”董文忠把阿里海牙当成了老狐狸,试探问道:“末将前几天偶得一壶烈酒,名唤雄鹰,所谓美酒赠英雄,不知大人能够赏几分薄面?”
阿里海牙听了之后,心中更加亦压不住,舔了舔嘴巴,道:“听说这种烈酒少之又少,在北方只有京城的权贵才有机会品尝,不知道董大人是如何得到此宝物?”
“说来也是一件机缘,不妨我等一边品酒,一边细聊,如何?”
阿里海牙自然答应,董文忠又早有了准备,做几样小菜也容易得很,等酒过三巡,董文忠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人此次南下,目标是何处?”
这烈酒如火,阿里海牙又怎么能守得住,在董文忠有心算无心之下,阿里海牙已有了几分轻浮,幸好他所知本来就不多,摇了摇头,道:“奉命,等伯颜丞相命令。”
“如今两淮战火如火如荼,不知道何时才能南下啊?”董文忠旧话重提,其实就是恨不得这尊大佛能够马上离开山东,惋惜说道:“眼看建功立业之时,只可惜末将只能埋没青山。”
阿里海牙被董文忠说了几次,心中倒有几分着急,也不安说道:“丞相一日没有命令,那老子不是一天不得南下?”
董文忠见没能问出什么,两人干脆就喝酒,喝了半天,自然都是醉的一塌糊涂。
第二天阿里海牙醒来,头痛得要命,这雄鹰烈酒,实在是天下难得好酒,怪不得京城的权贵以饮雄鹰为豪。
阿里海牙用冷水凉了凉脸,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事情,不过却隐约记得两淮战火,自己应当迅速南下,于是忍不住要上书大汗,询问南下之事。
等阿里海牙写好奏折,一个shì卫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惊慌说道:“大、大人,青青公主在不在这里。”
“什么?”阿里海牙大吃一惊,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不敢相信问道:“你说,青青在这里?”
“刚才小的给青青公主送饭,发现青青公主不在房间,小的就担心,大声叫了几声,又有兄弟说昨晚青青公主应该是留在大人这里。”
“那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阿里海牙怒道:“老子昨晚喝了酒,什么也不知道。”
“正是,正是。”shì卫连忙说道:“大人喝醉了,青青公主说要过来照顾大人。”
“真见鬼了。”阿里海牙不由mō了mō怀里,大吃一惊:“老子身上的令牌不见了,小丫头竟然偷了老子的令牌。”
等追究下去,果然昨晚有人拿了阿里海牙的令牌出营,说是有急事上报朝廷,众人虽然觉得奇怪,只是他手里拿着令牌,自然可以自由出入。
等回到青青的房间,又看到一封信,说自己南下去寻找父亲张弘范,让阿里海牙不要惦记,还说找不到父亲绝不北返。
“哎呀,这如何是好啊。”阿里海牙气得直拍xiōng口,张青青本来就是伶牙俐齿的人,突然变得如此乖巧,自己心中就有一丝疑huò,想不到还真有yīn谋啊。
“大人不用担心,青青公主聪明伶俐,再者末将发现大人房间的地图已经不见了,恐怕是青青公主拿走了。”朱胜这人本身还是有些本领,只是无奈当了鞑子的走狗,阿里海牙虽然重用他,只不过是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阿里海牙这才回过神,想起张青青的脾气,又担忧起来,若是张青青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自己不好跟他老爹交代。
“朱胜,你马上派人南下告诉张大人。”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朱胜连忙拦住阿里海牙,低声道:“张大人如今是征淮西的主力,若是让张大人知道青青公主sī自南下的消息,大人肯定会分散精力。”
“万一、万一朝廷责怪下来,大人推不脱责任啊。”
阿里海牙垂头丧气的看着朱胜,要是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带张青青南下,朱胜看着阿里海牙,低声道:“青青公主昨晚离开,夜里行走不方便,不妨让董文忠将军协助寻找,只要青青公主还没有离开山东,那就无碍。”
“若是离开了山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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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张贵便宜行事的指令,郭平思绪万千,自己投靠均州军到现在,仅仅两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小兵当上了均州军的第二把手,职位还有牛富、唐全、张兴祖等老将之上。他没有看到张贵用人唯亲,就算是他的二弟张顺,如今也是困在水师,即使是水师也不能做主,还有马宣等人职位在他之上。
然而马宣在大半年前还是一个水匪,投靠张贵也仅大半年时间,仅因为马宣原来是朝廷的水师,又率领水匪和朝廷周旋了几年,积攒了不少经验。
和自己一同投靠均州的刘义,是刘家的人,后台不知道要比自己这个孤苦伶仃的人强得多,均州军成立之初,粮食不足、军备不整,就连饷银也发不出来,当初多亏了刘家的救济才tǐng过难关,而刘义如今也仅是一军指挥的指挥使,和自己均州军副都指挥使相比较,不知道差了天和地。
均州军虽有文漳、陆秀宗等关系户,但更多的却是和自己一样没有关系的孤苦伶仃的人,如陈大举,只是一个年轻的娃娃,如今已是魁字营独当一面的大将,又如吕武等人,也不过是一个樵夫,如今在魁字营也算一名能将。
张贵,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把偌大的山东交给自己,给予自己便宜行事的权力。
郭平揉了揉脑门,阿里海牙若是赖在蓬莱不走,自己别说发展,终究会被他们发现,这样一来自己就只有逃命的份上了。
“阿里海牙赖在蓬莱不走,对我养马岛终究是大患,君诚可有办法?”郭平看了看陆秀宗,陆秀宗xìng格坚韧,能力也很强,能够独当一面,原本张贵就打算让陆秀宗在山东发展,只不过局势发展得太快了,陆秀宗有点应付不过来,张贵才把自己调遣过来。
“大人。”陆秀宗文武双全,公sī分明,从来不越级半步:“如果没有鞑子丞相的军令,末将认为阿里海牙水师不会离开蓬莱。”
“鞑子丞相把水师留在蓬莱,君诚认为其yù当如何?”郭平右手敲了敲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副巨大的地图,各地已知的兵力和交战局势,都已经标注出来。
“méng古骑兵不习水xìng,”陆秀宗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敲了敲桌子,犹疑片刻,说道:“再者战马也不容易输送,所以用水师运送méng古骑兵的可能xìng不大?想必这一点伯颜自己也清楚得很。”
“如此一来,伯颜留住阿里海牙就让人生疑了。”
郭平疑huò更深了,本来以为陆秀宗能提出一些中肯的意见,没想到却提出了更多的疑问,鞑子水xìng不习,用战船远途运送战马,更是无稽之谈,那伯颜把阿里海牙留在蓬莱又是为何?
两人沉默了片刻,郭平终于忍不住说道:“上千艘战船,水师兵力最少亦应有十万之中,伯颜总不会放着这颗棋子空闲吧?”
“十万?”陆秀宗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地图有点担忧说道:“莫非鞑子的目标是京城临安?”
“京城临安?鞑子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点?”郭平也站了起来,有点不可思议问道:“眼下两淮战事未明,鞑子总不至于袭击京城吧?”
“不?”陆秀宗指着地图,道:“京城临安濒临大海亦不过数十里而已,又有钱塘江入京,两淮战争非一日之长,必然会牵制朝廷大部分兵力。”
“一旦鞑子突然南下,沿临安湾直入钱塘江,向海盐、澉浦进军,虽有临安水师,但京城一定会惊慌万分。”
“届时朝廷一定会抽调两淮援兵回防京城,甚至连两淮都有可能放弃,到时局势糜烂,纵使张大人有千夫之力,也难以为继了。”
“伯颜胃口未免太大了一些吧?”郭平深吸了一口气:“此人不灭,大宋之难也。”
陆秀宗点点头,道:“为今之计,最好能够想办法拖延鞑子水师南下,至少也要把阿里海牙留在蓬莱。”
“我军只九艘战船,避之不及,就算是骑兵也不过是一千余,何以为战?”郭平看着陆秀宗,突然狠狠说道:“无论如何,老子还是要去看一下,若能寻得机会,老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阿里海牙留在山东。”
“大人,请保重。”陆秀宗连忙劝说道:“别忘记大人之言,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是,郭平和陆秀宗等人率领骑兵,沿着小道,一直走了两天才来到蓬莱港口,早前联系到的文衡,留下达娃继续监督船队,自己过来拜见郭平和陆秀宗。
文衡把董文忠的话和张青青失踪的事都给两人说了一遍,最后才说道:“在下看méng古水师守卫兵不严,只是最近由于董文忠的到来,倒是严格了不少。”
“那肯定,”郭平笑了笑,道:“他老哥董文炳和三弟董文用都是被我们袭击取了xìng命,董文忠自然不敢放松。”
“文小子,你对水下的功夫颇为熟悉,如今我等需要拖延鞑子水师南下,最好就是能够把鞑子水师留在山东,你可有什么办法?”
“大人请看,”文衡指着港口,道:“鞑子上千艘战船,而且有水师将士十万之众,就凭小子想拖延鞑子南下,恐怕不容易啊。”
“容易的事就不用你小子想办法了。”郭平瞪了他一眼。
文衡挠了挠头,确实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突然异想天开说道:“若是土罐子能够在水中爆炸就好了。”
“什么?”郭平和陆秀宗同时喊了一声,陆秀宗连忙拉住文衡,急切问道:“你再说一遍?”
其实两人已经明白文衡所说的法子,用土罐子炸毁鞑子战舰,要知道战船不同陆地的骑兵,战船停在一个地方,只要被炸烂了一个洞口,战船就有可能沉到海中,而且沉到海底之后还捞不上来重复利用。
文衡看着两人jī动,只好把话重新说了一遍,郭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还真有可以在水中爆炸的土罐子。”
“不会吧?”文衡吃惊的看了看郭平:“大人,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自然是真话,只是这种土罐子存量不多,约莫只有百十来个而已。”
文衡高兴,乐道:“也将近够鞑子喝一壶了,大人莫要着急,等小子再去探一下情况。”
“不过董文忠这老家伙还赖在蓬莱,他们董家军又不敢放松警惕,实在是有点不方便,大人若是有办法引开董文忠就好了。”
“这还不容易。”郭平笑了笑,道:“文小子,你快去快回,mō清鞑子的情况后咱们就依计行事,至于董文忠老家伙。”
“君诚,你率领部将,打扮成土匪山贼的mō样到益都府转一圈,到时董家军还不是乖乖回去守住他们的乌*头。”
“益都府自然是不够的。”陆秀宗也笑了笑,道:“董家军现在乐意做缩头乌龟,就算我们去济南,他也避之不及。”
郭平摇了摇头,道:“我军兵力不足,还是低调一些好,尽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免得董文忠发疯。”
陆秀宗和文衡领命,郭平带领骑兵隐入山林之中,只等机会来临。想不到自己来到山东后,一bō未平一bō又起,本想扰乱山东,让董士选不能安心打仗,想不到阿里海牙又插上了一脚,这局势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希望张大人能够应付得来。
然而想到均州军兵不过三万,郭平心中又有一丝丝紧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