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谘府的办公室里,高楚观指着一份刚刚印刷出来的《申报》念道:“广东都督胡汉民督粤以来不孚重望,粤省官民纷纷央,今顺应民意撤销其本兼一切职务,由陈炯明署理粤督???湖南都督谭延闿能力不足不称其职,湘省民生凋敝匪患频仍,今撤销其本兼一切职务,由副总统黎元洪署理湘督”
柴东亮看着报纸上的通电,不禁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孚众望、不称职倒也不假,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不服从中央吧?老袁这是准备开打了撤了胡汉民却提拔了陈炯明,这是埋钉子,撤了谭延闿让黎元洪兼任,这是掺沙子????老袁也不过如此,当年荣禄担任北洋大臣的时候对付李鸿章的老一套罢了。”
高楚观皱眉道:“袁世凯磨刀霍霍必然是要开战,可他怎么把北洋军调动到南边呢?只要咱们扼守住长江水道,他一兵一卒都甭想运过来”
柴东亮也挠头:“是啊,我一直就没想通这个问题算了,不想了,咱们扎紧篱笆看好自己家的菜园子就行了。”
“都督,你说,真要打起来,会是什么局面?”高楚观问道。
柴东亮哈哈大笑:“向原先生是在考校我啊好,您看看我这个学生考试合格不合格???我把话先撂到这里,只要咱们不Cha手,一旦开战袁世凯必然是高歌猛进,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孙文、黄兴狼狈逃窜,国民党在南方的统治顷刻间土崩瓦解”
高楚观咧嘴道:“我猜也是如此,民国初肇百姓思安,袁世凯以中央的名义撤销胡汉民、谭延闿的职位,国民党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可是如果举兵抗拒中央,就给了袁世凯讨伐的借口。以中央讨伐地方,以顺讨逆???袁世凯实力占优又名正言顺,孙文这次恐怕是要够呛。”
柴东亮冷冷一笑道:“我倒不认为袁世凯占据中央的名义有什么了不起,实力这个东西更是可以转化的,真正的问题是国民党在南方各省搞的鸡飞狗跳,国民党的几个都督刮地皮刮的天高三尺,会党匪类都成了地方大员,老百姓恨不得食其Rou寝其皮,国民党的军队在前面和北洋军厮杀,后面老百姓就造反了,这个仗还有办法打吗?
你就说咱们拿下江西吧,那算是打仗吗?兵还没到,江西的老百姓就夺了衙门,打开城门敲锣打鼓欢迎咱们江淮军???如果袁世凯想打咱们,我就敢给全安徽和江西的老百姓枪,咱们全民皆兵和北洋打个十年八载的,看谁耗的过谁这一套国民党学的了吗?以前的李烈钧行吗?现在谭延闿、胡汉民行吗?老百姓如果有了枪肯定先打他们这些王八蛋”
高楚观深有同感:“是啊,咱们安徽、江西的老百姓都分了田,娃娃读书还不要钱,逢年过节的还能分二斤Rou一壶酒,今后卖矿产的钱老百姓也能分到一部分,谁要想把这些东西从他们手里抢走,老百姓不拼命才怪”
柴东亮笑道:“就是这个道理,平日里对老百姓敲骨吸髓,等到自己危难的时候却想让老百姓来保卫自己,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如果真的打起来,咱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江西、安徽分田分地,南方各省的老百姓早就眼红的不得了啦咱们这一年多播种下来的好名声,也该到收获的时候了???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个王师不见得非得是北洋军吧?没准是咱们的江淮军呢”
高楚观笑道:“如果真的那样,咱们就可以和北洋南北对峙了,这天下谁属还未可知呢”
柴东亮笑着道:“说实话,我现在还真不想打,中国人打中国人,赢了也不光彩可是形式逼人,有时候不想参与也不由得自己啊”
俩人正在研究当前的局势,就听见外面传来皮靴踏着地面的声音。
“报告”副官在外面喊道。
“进”
“北京政府急电。”
柴东亮接过来一看,递给了高楚观:“向原先生,徐树铮这个时候来安庆,是来做说客的?”
高楚观接过来看了看,不屑的道:“估计是想让咱们放开长江水道,让北洋军进入南方,笑话,十万北洋军进入长江以南,咱们从此睡觉都得睁着眼睛了不过,这个古德诺好像是个洋人的名字,他是干什么的,怎么也跟着来安庆了。”
柴东亮摇头道:“不知道,估计是北洋的洋人顾问吧,来人,去把顾维钧先生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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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海怀仁堂
骄阳似火,刚刚才五月,天气就热的令人心烦意乱。屋内,美利坚的霍伊拉电风扇“嗡嗡”的叫着送出潮热的风。花厅的中间一个人工的喷泉倒是多少带出点凉气。
袁世凯一身淡灰色的夏凉布长衫,靠坐在一把白色西洋椅子上,长衫的下摆撩起搁在椅靠上,圆胖脸上两道冲天的扫帚眉尾端直拧拧的撅着。此刻他两只脚泡在水盆里,水温应该是不低了,屋子里那么闷热,还能看见白烟在冒。一个十六、七的侍女低着头正在用一个巴洛克风格的银壶给红木脚盆里倒着热水,倒完了,又仔细的用手试着水温。
“菊人兄,你也尝尝,这个爪哇来的咖啡不错啊克定,你接着念。”袁世凯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在旁边的茶几上端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徐世昌笑着道:“我还是喜欢喝茶,这咖啡一股鸡粪味。”
袁世凯噗嗤一声,将一口咖啡喷了出来,指着徐世昌的鼻子笑骂道:“菊人兄,你真是骂人都不吐脏字也罢,这鸡粪我也不习惯,这还是当年跟李中堂学的,他老人家翰林出身却戎马一生,中外的学问都是没说的我学不来,来人,给我泡杯。”
然后他朝侍女一摆手,侍女用白毛巾给他擦干了脚,袁世凯穿上鞋道:“这人老了,就从脚上开始,现在总觉得走路没劲了每天不用热水泡个三五次,就觉得腿脚酸”
徐世昌也苦笑道:“可不是嘛当年我陪你在站练新军的实话,天不亮就起,月亮偏西了才歇可就不觉得累,现在多走两步就喘的不行。”
袁克定拿着一份《顺天日报》给袁世凯念报纸,他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他穿着一袭青衫,浆洗得没有半分褶皱,个子有五尺八、九,瘦削而匀称的身体,白皙的面颊,细长的眼睛带着点女人的那种妩媚的感觉,薄薄的嘴唇,下颌刮的干净,看不到半点胡茬,给人一种有点中Xing美的感觉,也算得丰神如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了,可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是在是有些破坏形象。
袁世凯一生中妻妾众多,儿女也有二十多个,在当时的那个转型年代,
袁世凯十七岁结婚。娶妻于氏,两年后,袁克定出生,他不仅是袁世凯的嫡长子,也是于氏唯一所出。
袁世凯到朝鲜后,6续添了多房妾侍并生了众多子女,但这些弟弟妹妹们都与袁克定的年龄相差很大,譬如次子袁克文就比袁世凯要足足十二岁,因此袁世凯对袁克定当然是另眼相看,好生培养。袁克定从就跟着袁世凯,无论袁世凯是驻节朝鲜还练兵,或者巡抚山东、总督直隶,袁克定就未曾离开过一步。
要说起袁克定,倒也算是出落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改他父亲那种身材五短、赳赳武夫之形象。在袁世凯在清朝为官的时候,袁克定也供职于农工商部,后来还升任右丞,后来因为袁世凯被赶出了北京回到洹水钓鱼,袁克定也就随同父亲回籍。天有不测风云,去年袁克定在河南老家骑马的时候不慎摔伤,因为医治不及时而落下病根,走路有点跛态,这令袁世凯也痛心不已。
“父亲,《民立报》徐血儿表文章称‘今日已为民国,苟对于民国而谋乱,即是自绝于国,罪在不赦。即政府为恶,法律与国会,终应有解决之能力,无俟谋乱,以扰苍生。故谋乱之事,为商民所疾视,亦明达所屏弃也’”袁克定又拿起一份报纸念道。
袁世凯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惊喜道:“谁,徐血儿?就是那个宋教仁的好友,名记徐血儿吗?”
“父亲,就是他”
袁世凯哈哈大笑:“好啊,连他都反对国民党闹事儿,人心所向,人心所向啊”
袁克定的也兴奋异常:“父亲,这还有模范团副总教官蔡锷将军表公开演讲,蔡将军说‘宋案应以法律为制裁,故审判之结果如何,自有法律判判。试问我国现势,弱息仅存,邦人君子方将戮力同心,相与救亡之不暇,岂堪同室操戈,自召分裂谁为祸,即属仇雠。万一有人难,当视为全国公敌’”
袁世凯常舒一口气道:“蔡松坡是个识大体的,不愧是梁启先生的得意弟子”
袁克定嘴角挑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父亲,还有一个人也在报上宣传,反对南方搞分裂,而且是同盟会的元老”
“谁啊?赶紧说,兔崽子学会卖关子了”袁世凯的心情大好,坐在椅子上前后摇晃。
袁克定笑着道:“梁漱溟先生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说‘现在很清楚摆在外面的,就是武人势力的局面。至于说到助长这种武人势力的原因,却不能不责备**先辈,他们无论如何,不应用二次**那种手段。二次**实在是以武力为政争的开端。从此以后,凡是要为政治活动的,总要去奔走武人的门下,武人的威权从此将一步一步的增长,如果任由此种形式蔓延,则民国危矣”
徐世昌拍着桌子叫好道:“好,孙文、黄兴鼓吹什么要搞‘二次**’,却连同盟会的元老都反对???众叛亲离,众叛亲离慰亭,这一统天下的机会到了”
袁世凯鼻子一哼道:“孙文这家伙除了捣蛋就再没别的本事了,这些家伙把持着地方财政,老子连一个铜板都看不见,不借洋款这国家一天都撑不下去。孙文也够无耻的,控制着南方的财权不肯撒手却说政府不该借钱???他**的,他们要是肯把地方财政交到中央,王八羔子才去借洋人的印子钱我就不知道洋钱借着烫手?现在他们被举国唾弃,也是活该”
徐世昌点头道:“现在的形式和康熙朝倒有相似之处,广东的胡汉民、湖南的谭延闿,还有那个把持四省的柴东亮,好比就是三藩,只要把他们给剪除了,天下也就安定了孙文这次鼓吹‘二次**’令天下侧目,他那点倡共和的功勋和名望也将丧失殆尽???这天下,也该安定了。”
袁克定心情显然也很不错,激动的眼睛放光:“这次如果能将孙文等人剪除,父亲的威望将如日中天,再无人能动摇了”
袁世凯眉毛挑了挑:“三藩?那柴东亮就是实力最强的吴三桂了,孙文就是那个朱三太子,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吴三桂和朱三太子并不是一条心。不过他控制着长江水道,还真是个**烦,徐树铮到安庆游说柴东亮到北京当这个内阁总理,我说徐树铮是痴心妄想,这个乱世,有枪就是草头王,谁肯傻到交了兵权来当这个空头总理的?”
徐世昌也想起了这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啊,长江水师隔绝南北,柴东亮要是横下一条心,咱的北洋军还真就过不去。”
袁克定笑道:“父亲,柴东亮如果和咱们作对,他就不怕满洲、蒙古的那一万八千人被咱们北洋给吃掉?”
袁世凯摇头道:“满蒙地广人稀,江淮军一师又都是骑兵,咱们北洋劳师远征想吃掉他那一万八千人谈何容易别狐狸没打着还惹上一身Sao,不上算”
袁克定眼珠一转:“父亲,打孙文他们,不见得非得把北边的兵调过去,咱们在湖北不是已经有两万人了吗?”
“笑话,两万人怎么够用?”袁世凯摸着光头道。
袁克定淡然一笑:“父亲,杏城先生临走时,给我留下一个锦囊妙计,说是只要父亲依计而行,就能一举平定孙文乱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