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小夜是吃三小姐的飞醋,又说不过我,故而存心制造个惊吓报复我,可不逞想,进门这一看,不但吓着我了,也惊着她了——
楚缘人就在客厅。
桌上的饭菜还未收拾,臭丫头赤着白白嫩嫩的两只小脚蹲在椅上,双手搂着脚踝,下巴垫着膝盖,咬着嘴唇,蹙着柳眉,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不清是幽怨还是愤怒的盯着摆在她面前的一只瓶子,那慵懒惬意的姿态、娇憨可爱的神情、认真感性的气场,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吃醉的猫儿,只因做贼心虚的我和虎姐,看清她面前的那个瓶子之后,顿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骇得是胆丧心惊——那既不是红酒也不是饮料,而是一瓶正往外溢着酸味的米醋!
“小祖宗,你真在家里喝醋啊?”冬小夜急忙上前抢了醋瓶,紧张慌乱,无异承认了她方才是吓我的。
臭丫头人在客厅,足以证明她没看到我与冬小夜在楼道里的亲热,即使守在电脑前,大概也欣赏不到什么,外面的摄像头,十之八九拍不到我们亲热的那个角落,所以冬小夜才有恃无恐吧?可终归是做贼心虚,进屋见楚缘正抱瓶灌醋,虎姐立马乱了分寸。
“嗯?”楚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压根就没意识到我们进屋,此时才回过神来,却没留意冬小夜说了什么,“哥,小夜姐,你们回来啦...”说罢,又朝我们身后小心翼翼的瞄了瞄,“三小姐呢?没一起回来吗?”
“没有,和王家姐妹前后脚走了,怎么了?”我拍了拍冬小夜的肩,示意她淡定,亦用眼神调侃,就你这胆儿,还吓我呢?臊了她一个大红脸。
“怎么了?”楚缘闻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脸神秘又颇为不善的盯着我,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个三小姐,是个大骗子!”
“大骗子?!”冬小夜吃了一惊,“她不是三小姐?!”
“我不是说她身份骗人,我的意思是,她撒谎了,”楚缘指着桌上的残羹冷饭,问我道:“哥,这一桌饭菜都是她做的,对吧?”
“对啊,”我道:“她不让我帮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旁看着,端个盘子递个碗...”
楚缘点点头,继续问道:“然后她在饭桌上说了,她不会做饭,对吧?”
“对啊...”
“你信吗?”楚缘目光炯炯,分明是试探的眼神。
我一怔,笑道:“都做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楚缘却摇头,“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她没告诉你?”
我又一怔,“告诉我什么?”
楚缘将我拉到桌前,递给我一双筷子,道:“她撒谎的!她不但会做饭,而且,厨艺还非常好哩——她是故意将饭菜做得这么难吃的。”
“不可能吧,”冬小夜道:“你哥在楼下跟她说话,我是亲耳听到的,她说她确实不会做饭啊。”
楚缘哼道:“刀工这么好,怎么可能不会做饭啊,明显是骗人的。”
“但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啊,她说,斩瓜切菜和看书写字听音乐,睡觉吃喝打游戏一样,只是她减压的一种方式,是受她朋友...大概就是东方她妈妈的影响吧,”提到东方妈,冬小夜是既不服气又心有余悸,恨恨道:“会玩刀和爱玩刀的女人,还真不多。”
“应该不是受东方妈妈的影响吧,”我插口道:“她说影响她的那个朋友是不会做饭的,可东方她妈妈会啊,那晚咱们赴约到度假村,不就是她妈妈亲自下厨吗?而且东方也说过,她妈妈有两大爱好,画画和做饭。”
话虽如此,其实我也有点犯迷糊,三小姐确实说过自己爱斩瓜切菜是受那玩刀女的影响,但也的确说了,影响她习惯了这种减压方式的那位朋友,是不会做饭的...很矛盾啊。
“她既然撒谎了,那她说的每一句话,就都不可信了,”楚缘端起一叠凉拌萝卜丝,送到我面前,“哥,你尝尝看。”
“刚才就吃过了,萝卜丝切的太细了,没口感,而且味道也太甜了...”
楚缘执拗道:“你再尝尝嘛!”
“好,好...”我拗不过她,接过盘子,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诶?”
冬小夜见我表情一变,好奇道:“怎么了?”
我一边咀嚼,一边惊奇的问楚缘道:“这是她做的那份?”
“嗯,”楚缘道:“我没吃饱,又怕浪费,就按咱们平时的口味,加了些醋,结果...”
酸甜适中,软而不烂,清脆爽口...只是点了些醋,这凉拌的萝卜丝就像被施了什么神奇的魔法一般,口感、味道,全变了!
我忙将碟子递给冬小夜,又去夹桌上其他的菜,果不其然,凡是被楚缘二次处理过的菜,味道都焕然一新!
“怎么会这样?”冬小夜道出的,同样是我的疑问。
“其实很简单,”楚缘道:“不是我的手艺好,能化腐朽为神奇,而是她做的每道菜,都故意漏了或者错了一道工序——就说这叠萝卜丝吧,她切丝极细,咱们吃的时候没有口感,是因为她沥干了水份,但如果调味的汤汁放全了的话,是很容易入味的,同时吸收了水分,口感也就回来了,可她却故意没放醋,干巴巴甜腻腻的,自然不会好吃...”
难怪进门的时候,会看到臭丫头对着醋瓶子入神了,我道:“但也有可能,她就是因为太生疏,所以忘了呢。”
“不可能,”楚缘又蹲回椅子上,一道菜一道菜的点评,“这道蓑衣黄瓜,配料和那盘萝卜丝大同小异,她放了醋,但是没放糖,所以就剩下酸了;这道青椒火腿拌菜花,她用了花生油而不是橄榄油或者芝麻油,因为原本就不该凉拌而是热炒;还有这盘腥味重到谁都没敢动筷子的鲤鱼生鱼片...你们闻闻她调的这叠调料,只是单纯的搞错了酱油和老抽吗?不是的!这里面不但有糖有醋,还有葱有蒜,有花椒大料、有姜片料酒呢,这根本就是红烧鲤鱼的调味料嘛!最后,也是证明她绝对撒了谎的最有力的一个证据就是...她这一桌菜,量大量小各不相同,犯下的错误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掌握的恰到好处——咸淡都一样!”
“咸淡都一样?”虎姐是厨房白痴,不明其意,我比她强点,好歹一个人住的时候,除了泡面,也试过下厨自己捣鼓饭菜,因此多少明白楚缘所谓的最有利的证据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两个大外行哪懂?判断一个人厨艺的高低,不是凭某一道菜就可以简单下结论的,正所谓精益求精,细节决定成败,越是厨艺高超的人,对细节的要求和追求就越高,习以为常之后,也就越不容易掩藏自己在厨艺方面的造诣了,我说的咸淡都一样,只是她暴露的其中一个细节,你们去厨房看看,她做完菜后,厨房干不干净?整不整齐?她使过的东西有没有乱放?她用过的食材有没有浪费?物尽其用,还井井有条,她说她不会做饭,真亏你们两个大傻帽相信!”
楚缘越说越觉得自己聪明智慧,优越感膨胀,忍不住就站起来了,双手叉腰,用鼻孔俯视着我和冬小夜,那个得意,那个牛气,把冬小夜震的服服帖帖,让我好笑又好气。
“我们俩是大外行、大傻帽,你就是大内行、女诸葛啦?”
我作势拍她小肚子,还没打着,就吓得她‘哎呦’一声,差点自己从椅子上掉下来,我紧忙去扶,臭丫头顺势扑进我怀里,双腿盘腰,树袋熊似的吊我身上了,两只手掐按着我的脖子,上身后仰,小嘴撅起,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还挺大的脾气,“我怎么不是大内行、女诸葛了?”
我怕她摔着,也顾不得冬小夜在一边瞧着,只好一手搂腰,一手托在臭丫头的小屁股下边,“事后女诸葛还差不多,一早就看出来了,你一早怎么不说?”
楚缘倒没觉得兄妹如此亲昵,被冬小夜看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丫头在家里,脸皮从不是一般的厚,“我还没说完嘞,我是不想说吗?我是不能说,王小萌她们也在哩好不好!我要是问三小姐为什么故意做烂了一桌饭菜,还不美死那只小妖精?能让三小姐吃醋,她王小萌多大的能耐啊,我才不给她机会去波波姐面前吹呢!”
我与虎姐对视一眼,皆苦笑——我都信了三小姐不会做饭,可人家王小萌压根就没信过...
不过楚缘能说出这话,智商情商,确实碾压了我和冬小夜,我俩连想都没想过,三小姐吃醋,对王小萌非但不是威慑,反而是鼓舞振奋。
“她骗王小萌,我可以理解,但是...小楚子,她为什么连你也一起骗呢?说不会做饭,说的跟真的似的...”冬小夜一脸疑惑。
“还用问吗?”楚缘掐着我脖子的小手稍稍用上了一些力气,气呼呼、酸溜溜道:“矜持呗,傲娇呗,人家可是三小姐,吃醋了也不能承认啊。”
我笑着皱了皱鼻子,“真够酸的,熏死我了。”
楚缘张嘴朝我脸上使劲哈气,“就酸了,就酸了,熏死你,熏死你——”
“没羞没臊,刚吃完萝卜,刷牙去。”
我要放臭丫头下去,她却死缠着我不放,气道:“小夜姐也吃了萝卜没刷牙,你亲她的时候怎么不嫌她嘴里味道重?!”
没等我说话,冬小夜急道:“我洗澡的时候刷过牙了,嘴里没味道!”
这个笨蛋啊...
见楚缘眼神不对,冬小夜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再捂嘴,不嫌晚啊?
楚缘冷冷道:“真亲了?”
冬小夜面红耳赤,却不敢否认,扭头望向别处,我干咳一声,讪笑道:“说正经事呢,你扯哪去了?先下来...”
“不下!”楚缘搂紧我脖子,敌意满满的瞪着冬小夜,神态表情,谁能相信,在我和冬小夜的关系遇到危机时,是她费劲心思说服流苏接受的?“有事就这样说。”
冬小夜赶紧朝我点头,示意我迁就,我苦哈哈道:“行,行,就这样说...那我坐下总可以吧?”
楚缘不置可否,我抱着她到沙发坐下,见冬小夜还站着,朝她招招手,“小夜,过来,一起坐。”
冬小夜不敢,看楚缘,楚缘没说同意或者反对,却也不再继续瞪虎姐,而是对我道:“接着说你的正经事...你要说什么?”
冬小夜知道楚缘是不反对一起坐的,也就欲拒还迎的被我拉到了身边——楚缘认可我和冬小夜的关系,却不掩饰对冬小夜的吃味,摆明了就是用态度画底线,让冬小夜自己掌握今后相处的尺寸,而换做以前,不管是出于矜持,还是对楚缘惯有的迁就、忍让,冬小夜都不会试图去试探和触碰楚缘的底线,现在,却是楚缘退一步她便进一步,寻找楚缘可以忍受的极限...
可见,接受并不意味着和谐,内疚也不意味着无原则的退让,楚缘和冬小夜尚且如此,流苏和冬小夜...真是想想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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