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全看愣了,因为纸上只写了一个字——黑。
柳公子不解,“爸,这是什么意思?”
柳老爷子不答话,静静的看着我,郭享亦死死的盯着我手里那张纸。
在我将自己那张纸对折起来塞进口袋的时候,柳老爷子眼中流露出来的并不是骄傲,而是轻蔑,还有失望,我端茶起身,恭敬的说道:“柳董,敬您。”
我是发自肺腑的尊敬面前这位老人。
柳老爷子坐的稳稳当当,敷衍似的抿了一小口,冷冰冰道:“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既然如此,不打扰了。”我放下杯,转身便走。
“小南——”郭享拽住我,挤眉弄眼,道:“既然你觉得伯父的建议好,还不说声谢谢?光敬杯茶就完了?”
“不用了,”柳老爷子不耐烦的摆手道:“我说过,这是我柳家还他的人情。”老头似乎有情绪,颇有迁怒的嫌疑,冲郭享道:“你也向他多学着点吧,至少,他能明白这个字的含义,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能抱太大的期望,如果你也这么不长进,和小雨的事情,我就得重新考虑一下了,我可不想女儿嫁一个没前途的二世祖。”
赤裸裸的揶揄啊,郭享被噎了个大红脸。
他是二世祖?那张培文算什么?!我发现我也是个言不由衷的人,告诉星雨,老郭的窝囊是一种内涵,可真看到他在柳家人面前这么窝囊,我心里却上火。
即便只是见解或者感想,毕竟也是涉及到了合同的问题,其实我原本就不打算将自己的答案拿出来给柳家人看,纯粹是想玩一招空手套白狼,窃取他的见解罢了,我不否认,这也是因为我看不惯柳老爷子的傲慢,存心要验证一番,他到底有没有狂傲的资本,而看到他的答案之后...我就更不想给他看我的答案了。
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无所谓,反正滥好人我当惯了,但小瞧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柳董,我说过,我与柳少是因为追求的利益相同,才化干戈为玉帛的,所以,您不欠我任何人情,但如果您只是对我的答案感兴趣,我倒并不介意将纸条留下,还有,我有句话也想一并留下,男人的霸气、自信、气魄和野心,并不是非得写在脸上挂在嘴里,谦虚与低调不是阴、柔,而是气质,是内涵,这年头这社会,男人讲究的是品味,已经不再是热血,血越热,藏的才要更深,否则,会被人骂成二百五的...因此,请您不要轻易的否认一个人,否则,吃亏的会是您自己,”我将纸从兜里掏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对柳公子道:“柳少,我想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呵呵,我始终是不适应这种太讲究的场合,既然任务完成,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柳公子答话,径直走向门外,郭享虽然也想像柳晓笙一样,去看柳老爷子打开的那张纸上到底写着什么,但还是快步追上了我,出门前我们不约而同的回望了一眼,看到了柳家爷俩露出了同样惊愕的表情,我无奈的笑了笑。
不愿给他看,是不想他觉得会继续欠我的人情,如此而已。
“小南,柳老爷子只写了一个‘黑’字,是什么意思?”
我一边在人群里寻望冬小夜,一边说道:“黑就是黑呗,还有什么意思?”
“和我也打哑谜?怕说出来泄露了秘密是不是?”郭享眼睛一翻,“好,不解释就不解释,那你告诉我你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总可以吧?我怎么看那爷俩惊的目瞪口呆?”
我笑道:“你看到柳老爷子那张纸的时候为什么目瞪口呆,他们现在就为什么目瞪口呆。”
“还跟我打哑谜?太不够意思了吧?我为什么目瞪口呆?还不是因为那张纸上只写了一个‘黑’字...咦?”郭享一愣,继而一脸恍悟的看着我,“难道,你那上边写的也是...”
“比他多写了一个字,”我淡淡说道:“我写的是,‘太黑’...”
郭享呆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黑’与‘太黑’的意思,我不能解释给郭享听,即是职业操守,也是做人的原则,郭享通情达理的没有刨根问底,只是不解,既然答案相同,我为什么还特意敬了柳老爷子一杯茶表示感谢,以至于让柳老爷子误会我呢?
我说,那不是感谢,而是敬佩——那老头儿根本没看过合同,只凭自己的推测就敢下断言,而且一针见血,准确无误,比我高明了不知多少倍!敬茶?我差点五体投地...
“你真的现在就要回去?”
“不然留在这干嘛?等着别人过来和我打招呼吗?”我装的那一盘美食还在桌上,对我等午休用餐时间也被老板控制和条款约束的小职员来说,填饱肚子的速度和上一次卫生间是差不多的,狼吞虎咽固有暴殄天物之嫌,无奈咱一不识货,二,也实在受不了周围那些‘热情’的目光了,仿佛我只要稍微对那些友好的目光做出点回应,他们就会立刻围上来似的。
郭享笑道:“有什么不好吗?这里的人多认识几个对你有好处...”
“如果我也是商人的话,”我截断了郭享的话,打了个饱嗝,抹抹嘴巴耸耸肩,道:“可惜我不是商人,况且他们想认识的也不是我,而是闵柔,是三小姐...老郭,如果你是我,你愿意留在这里吗?”
郭享苦笑,“好吧,那我送你回去,这个你该不会拒绝了吧?”
我和冬小夜是搭闵柔的车来的,林志那辆马6停在闵柔家了,想巴结闵柔的人多得是,估计她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我便点了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了,谢了。”
“别跟我说‘麻烦’和‘谢’,远了,”郭享咬了咬嘴唇,眼睛有些湿润,“小南,我跟星雨,欠你太多了,要说‘谢谢’,也该我说才对,你不肯告诉我,可我也看得出来,刚才你把‘太黑’那两个字装进口袋又拿出来,不是因为柳老小看了你,而是因为他看扁了我,你那些话也不是为自己说的,而是为我说的。”
“你这么说不是更远?再者,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那么高尚?”我一笑带过,“走啦,帮我找找,小夜姐她们跑哪去了。”
我一直觉得,郭享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将他在商场上的果断干脆代入到生活当中,以至于生活中的他有些婆婆妈妈,甚至像个多愁善感的女人,这种差异,让人无法理解,但这也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勉强算得上他的魅力所在...我不喜欢他又煽情又啰嗦,于是结束话题,搂着他的肩膀,便要去找冬小夜。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该着点背,我勾着郭享转身,本能的观察着他的表情,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况,撞到了一个刚好经过的女人,或者应该称之为女孩,穿着一双夸张高跟鞋的她两脚打晃,险些摔倒,我赶忙伸手托住她的手臂,却让她杯中的红酒溅洒出来,我的袖子和她的裙子都遭了秧。
女孩更是不悦,我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咦?小姐,你有点面熟啊。”
“小南——”老郭狠狠在我后背上掐了一把,不是怀疑我有意用这么老套的手法搭讪,就是认为口花花是我的本能,身子一拱,将我挤到一边,谄媚的对那女孩笑道:“童小姐,不好意思,没撞伤您吧?”
那位童小姐就像没听见老郭说话,一直死死的盯着我的脸,忽然眼睛一瞪,“是你?!”
“童小姐?”我亦幡然想起她来,怪不得觉着异常眼熟呢,“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