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象话了,三个各怀心思的女人,竟然能联合起来,把他无情的赶下了楼,真是岂有此理,这不等于让老娘们骑到头上来了么,坚决不住在楼下客厅里,宁愿在院子里以地当床拿天作被,不过,女人这种动物也忒奇怪了,明明三个不是一条道上的,可整起男人来却如此的齐心划一,拿男人来寻开心,这样的女人明摆着欠管教,呵呵,看来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责无旁贷的事么,谁让咱是那方面的专业高手呢。
走过来的是瘦巧的倩影,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的兰姐,转过身,月光下的杜秋兰显得兴致颇高,好象和高飞丁颖她们真的是亲如姐妹般相处,便不忍心再埋怨她的引狼入室了,只要兰姐开心,自己受点小委屈算得了什么。
“小常,高飞叫你上去。”杜秋兰俯下身,吻了吻常宁的脸庞,牵住他的手轻轻的说道,“我看她不是来蹲点的,而是以蹲点的名义,专门来找你的。”
常宁点点头,凝视着杜秋兰,非常认真的说:“兰姐,现在我需要你的态度,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杜秋兰嗯了一声,略一沉吟,咬咬嘴唇说道:“只要她对你好,我就彻底的愿谅她。”
两个人牵着手上了楼。
小小的书房,本是常宁和杜秋兰打情骂俏的小天地,现在当然为高飞和丁颖所占据,两边靠墙的书架上的书,大都是杜秋兰和她母亲的,在常宁眼里,就象普通的装饰品一样,他几乎没有坐下来认真的读过一本。
高飞坐在书桌前盯着常宁看,丁颖微笑着说:“小常,你真打算在院子里过夜吗?”
常宁耸耸肩道:“两位大领导住在我家,我当然要考虑安全问题了,站岗放哨,职责所在嘛。”
丁颖起身道:“谢谢你,小常,高书记想和你谈谈。”
高飞说道:“丁姐,兰妹子,你们都坐下,我和小常的谈话,根本不需要你们的回避。”
丁颖坐了回去,杜秋兰当然也坐到了她旁边,常宁掏出香烟,向她们抱歉的笑了笑,点上火吸了几口,然后坐到书房里剩下的那张藤椅上,从容的说道:“高书记,在我们的谈话开始前,我可以先向你求证几个问题吗?”
高飞又习惯性的翘了翘嘴角,“当然可以,我高飞反客为主,你常宁喧宾夺主,很公平,但是,我希望在座的人,都能暂时的忘了自己和别人的身份,今晚大家都是平等的,你可以对我和丁姐直呼其名。”
“很好,高飞,你已经回答了我的第一个问题,”常宁弹了弹香烟灰,微笑着,却连珠炮似的问道,“高飞,丁颖是你硬拉来的吧,让她来为我们之间的交流作个缓冲剂和见证者?你希望我们这场谈话的内容,是仅仅留在这间书房里,还是可以象这烟圈一样往外飘散?在我们的谈话开始之前,我希望能听到你对我的兰姐说点什么,因为这对我很重要,你能有个态度吗?你这次来找我,是出于你个人的原因,还是出于别人的压力?”
“问到好,果然是传说中的那个小半仙,”高飞冲着丁颖和杜秋兰微笑起来,“丁颖确如你所说,是我硬拉着来的,你大可放心,我是怕你这个小半仙欺负我,拉她来保护我的,今天晚上只有四个人在书房里,我当然不希望有第五双耳朵,因为我这次来,还是煞费苦心的借用了下乡蹲点的名义,不是别人的提醒和压力,完全是出于个人的考虑和目的。”
高飞的身体趴到书桌上,看着常宁继续说道:“至于我和兰妹子之间的事情,我刚才当着丁颖的面,已经向兰妹子道歉了,过去的无可挽回,我们只能站在现在,面向未来,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再勇敢的说一遍。”
杜秋兰扯了扯常宁的衣角,“小常,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丁颖微笑道:“我提个小建议,小常,套用你们男人的一句话,女人之间的事,让男人走开。”
“我同意,同意,对不起,我收回这个问题,”常宁象小学生似了举了举手,顿了顿继续说道,“高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然,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小心你的那个秘书顾如心。”
高飞心里一惊,脸上却仍很淡然,“常宁,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吗?”
“高飞,我想你心里有数吧,我没有根据,只是想起了有人无意之中说的一句话,和基于自己的观察和判断,”常宁摊摊双手,脸上尽量保持着善意的笑容,“我没有问题了,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能屈尊来到水洋乡,高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尽管有郑家的强力支持,可毕竟隔着好远,她苦恼于自已迟迟无法打开青阳的工作局面,据可靠消息,省委正在考虑对青州地区的领导班子作进一步的调整,最早在今年下半年,最迟在明年上半年,青州地委的常委班子肯定是有所变更,作为青州第一大县,基于历史的原因,青阳县县委书记都是青州地委常委会中,无可争议的一员,从前任的刘为明,一直上溯到建国初期,概无例外,如果她高飞迟迟不能跨入,反而破了这条铁律,那么,她的从政生涯无疑要陷入到严重的危机中,尽管省里有人帮忙,恐怕再继续进步的希望也十分的渺茫。
可是,她作为一把手,竟然到现在还无法掌控青阳县委的常委班子,她知道,郑家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她,郑世诚就私下反对她出任青阳县委书记,现在在青阳的郑志伟和顾如心等人,恐怕更多的是在向青州的郑世诚“汇报工作”,青阳这边,方天正他们本来就抱着互相利用的态度,有限合作,貌合神离,邱夏风洪涛等人和她一直是对着干,至于老好人王玉文,就更难指望了。
是丁颖的话提醒了她,也间接的促成了她的这次下乡蹲点,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小人物大能量,她绕不过小半仙这道坎,只有这个小半仙,能把看似松散的王玉文、孙明才、邱夏风和洪涛串联起来。
“常宁,首先我要向你解释一个问题,关于大青山水库的建设,我知道你有意见,可是青阳县委县政府是被动的,是青州地委和青州行政公署作出的决议,决定大青山水库工程马上开始,并且要求一期工程务必于今年年底前完工。”
常宁冷冷的一笑,又顺手点上了一支香烟,“这又是一个由政治家作出的政治决定,愚蠢而且混帐,谁都知道,六月到十月,是青州地区的雨季和台风多发季节,哪怕一个小小的台风擦边而过,任何在建的任何工程都会荡然无存,为了所谓的政治,不顾实际情况,违背客观规律,我实在怀疑你们是不是在故意的犯罪。”
高飞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得对,这的确是政治的需要,青州地区已经被列入了全国地区行政改革的试点地区之一,明年春天,将会成立青州地区人民代表大会及其人大常委会,和政治协商会议青州委员会,如果顺利,接下来青州就会从地区改为市,拥有地方立法权和财政权,从而可以顺利的使青州进入全国沿海对外开放城市的行列,这是青州地委目前最大的政治任务和工作重心,因此,现在需要的是创造出让上级领导看得见的成绩,你们大青山水库工程项目,是朱书记提出的今明两年十大工程之一,明年年底一定要完成全部的投资。”
常宁无奈的笑起来:“该死的政治哦,好吧,我保留自己的个人意见,坚决不反对和不参加你们的政治游戏。”
高飞换了个坐姿,理理额头上的一缕散发,望着常宁说道:“常宁,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刚才所说的事,而是,而是我个人需要你的帮助。”
书房里出现了较长时间的沉默,因为常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女人总是任性的,从政的女性也改不了这个臭毛病,但不管怎样,他对高飞的勇敢和直截了当,感到由衷的佩服,合格的政治家都是这样的,会做大人,更要会做小人,拿得起放得下,为了利益可以撕下脸皮,为了胜利可以忍受屈辱,为了生存可以求助敌人,常宁的心很软,尤其是面对着女人的时候,现在可以肯定,高飞和郑家的关糸并不象传说中的那么紧密,这个忙肯定是要帮的,问题是怎么去帮忙了,顺便打击一下郑家和方天正,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怎么能轻易错过了呢?
“高飞,丁颖,我想……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和你们有着很大的区别,兰姐她很了解我,也很理解我,这就是我能认她当姐姐的根本原因,我出身低微,家境贫寒,从小就没有所谓的远大的革命理想,现在也没有,只是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闯进了你们所处的世界,就好比我们各自都坐在独轮车上,你们的独轮车只能前进,没有后退和刹车的装置,要么前进,要么翻车,我的独轮车不一样,不但车速慢,而且可以随时刹车和倒退,危险的时候,我还可以发挥我的自我生存能力而跳车逃跑,我对你们的政治实在不感兴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对家乡的责任,和个人生活生存的需要,因此,我不想被任何人企图拉上他的车,朱永军刘为明不能,郑家和方天正更无可能……你或你们,也不行。”
高飞点着头,“常宁,我明白你的意思,并且充分尊重你的选择,这也是我敢于找你的原因之一。”
常宁望着丁颖问道:“我们敬爱的丁颖书记,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呢?”
丁颖微笑道:“我和高飞是好姐妹,对你小常,我向来很佩服,以后需要我帮忙的,我会尽力所能。”
常宁心道,政治人真是捉摸不透,这两个娘们怎么搅到一块去了呢,“好吧,我答应,有限合作,细水长流。”
高飞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盛了,“这次全县的乡镇合并工作,六十多个要缩减到四十个左右,后天的县常委会上,要确定合并后的乡镇新一届领导班子,这么多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的人选,我想请常宁你帮我出出主意。”
合作这就开始了,常宁心里一乐,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谈政治,直来直去,这分明是两个女人想和洪涛邱夏风他们合伙分脏了,他娘的,政治说起来复杂,可有时候做起来,竟比扒女人的裤子还简单。
“呵呵,我说两位美女领导,千万不要企望一口吃成胖子,火车快不快,全靠车头带,你们没在基层待过,可能不很了解基层政治,就乡镇一级来说,说穿了就是一把手政治,因此,我建议争大放小,管住一把手,其他的就让民主来说话吧。”
丁颖笑道:“小常果然是个聪明人,但愿大家合作愉快。”
常宁狡黠的一笑,“我必须声明啊,嗯……开门见山,你们后面还有个苏永刚吧,那是个十足的老滑头,象机械里的弹子盘,谁也不知道他下次会往哪个方向转,因此,看在你们两个的面子上,勉强算他半股,开口价,我们五点五,你们二点五,让方天正喝西北风去。”
高飞楞了楞,和丁颖对视一眼后说道,“常宁,你们加上王县长,应该也只是四人,五点五多了些吧。”
丁颖也道:“是啊,小常,再稍微松一松吧。”
常宁想,四十多个一把手,让一点,也总能弄到多数,照样能压你们两个娘们一头,“呵呵,我拉媒作纤的,也不能空着手回家吧,当然得占点股份了,一口价,我五你三,不行拉倒,你们找别的人去。”
高飞略作思忖,嘴角一翘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右手爽快的说道:“成交。”
常宁伸出去的手,却在中途缩了回去,“慢着慢着,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们。”
高飞和丁颖一齐问:“又怎么啦?”
常宁摸着肚子笑道:“三个娘们,老子的肚子叫唤了,快给我弄点吃的去,我不开玩笑啊,不接受我的这个要求,刚才的交易立刻取消。”
话音未落尽,书房里就响起了女人的笑骂声。
这是常宁第一次真正的参与“政治”,几十年后的今天,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