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号的上午,金杨坐上了武江开往清远的大巴。
这一天正是周末,车上的旅客大多是来省城探亲访友,或者休闲购物的清远人。坐在金杨旁边的是个嘴巴颇能侃的中年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打量着金杨笑呵呵道:“小兄弟刚下火车吧。”
金杨好奇道:“怎么猜出来我刚下火车。”
“你的行李比我们多,而且脸色不怎么健康,像是经过长途旅行的样子。怎么,不在外面打工了?”他不等金杨回到,自己答道:“其实在家乡赚两千元比在外地赚五千都强啊”
金杨忍不住朝车玻璃上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脸色好看才怪。他暗道惭愧。昨天他和苏娟抵死缠绵,奋战了大半个通宵,然后一直搂抱着说话,直到天明,他才强行爬了起来,偷偷离开。
“我在清远交通局工作,去武江买了点东西。”
“什么?你在交通局工作?”这人不敢相信,狐疑地再次打量金杨,摇头道:“你交通局什么单位的?奇怪了,清远交通局的职工我大部分都认识,即使不认识,那也是脸熟。”
金杨笑着随便编了个部门,“公路段。”
“公路段?”他再次一愣,“公路段我没少去,而且我认识你们刘段长,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金杨顿时知道遇上那种“一根筋”了。再说下去没准会被当成骗子看待。他解释道:“我是新职工。今天要去报道。”
“交通局是个不错的单位,自己有行政收费项目,资金也充裕,熬个几十年熬个段长稽查队长什么的,以后三代人的生活不愁啰”中年男人露出释然的表情,不过稍后他又目露怀疑,“你是部队军转干部,不像。你是研究生还是大学毕业?”
“为什么猜我是研究生毕业?”
“交通局释然是个事业单位,但是编制和公务员基本没什么区别。现在要想进去,必须参加统一招考。要么是大学专业对口学生,现在要进交通局必须具有专业的工程预算知识和公路桥梁的设计知识,交通部门缺少的就是这方面的人才。”
金杨顿时来了兴趣,拿出一瓶饮料递给他,笑道:“大哥对交通系统还真熟悉,正好,为我这个新人指指路子。”
这人颇为警惕地婉拒了他递过去的水,微露得意之色道:“不瞒小兄弟说,我大舅子就在你们交通局,公路稽查队副队长,去年在武江买了房,十百六十多平米,这不,我刚到他家去看侄子回来,啧啧装修得超级豪华……哦,言归正传,告诉你,要想在清远交通系统站稳脚,必须要跟着马阎王混。”
金杨诧然道:“马阎王?”
“马国富,你们交通局的大老板,霸了十一年局长宝座,地区下行政命令都不让座的牛人,能耐大着呢这几任的县委书记都要让他三分,否则……”他做了个滚蛋的手势,继续喷者唾沫子,口若悬河讲了起来……
金杨笑眯眯地边听边附和,实则心里早炸开了锅。这家伙的说法哪怕有十分之一的真实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总结出以下几点。
交通系统的一言堂霸主,说一不二,一名职工的普通工作调动必须要他口头同意,然后他再口头通知人事科就可以了,正规的申请报告和审批没有任何作用也不需要;
县商业大道刷黑工程或者农村的‘路路通’等县内基建工程,大都被他孝敬给县委县政府的头头脑脑;
凡是收费站小有姿色的女人都逃不出他的魔吻,不服从就以‘末尾淘汰’为名清理下岗;
交通局名下的交通大酒店,是他搞权钱色交易的私家大本营;
他有个弟弟是清远一霸,垄断大多数娱乐服务行业,他的妹妹据说嫁给华北某军区政委的小儿子,而这个政委祖籍清远,是云西地区硕果仅存的最高级别将领,逢年过节云西市都派重要领导前去华北慰问。
至于他大肆敛财的段子,大巴车已经到达清远汽车站,那名“热心快嘴”的乘客仍然意犹未尽。
虽然他在决定来清远前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刚才得到的信息比他所想超出了千百倍。他将要面对的对手,已经超出了官场的范畴,是一个无恶不作地活阎王。有钱还有势。经过长达十几年的运作和经营,他背后早已撑起无数把保护伞。
按他以前的想法,自己和柳承汉站在同一战壕,他在省城一把手身边多年,不乏人脉,还会搞不定一个小县城的地头蛇?
现在想想,自己的想当然,委实太轻率了。稍有疏忽,便有可能万劫不复。可自己也不是来清远打酱油的呀。怎么说清远都是他的家乡,他不爱这个养育自己的家乡吗?
来前他还一直沉浸在搭上柳承汉这辆顺风车的小得意之中,一脚踏入清远的土地时,一种无形地压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下了车,他站在串流不息的客流中,仰首默默寻思。良久,良久……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喃喃道:“人生难得几回博”
然后抬头挺胸出了站口。他看见一袭老式中山装的大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对他招手。
他笑着上前,罕见地开口喊了声:“伯怎么敢劳您大架亲迎”
金大伯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揶揄道:“你小子但凡使用尊称,就没好事。”
金杨气定神闲道:“还是您了解我呀”
金大伯干笑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当然有您这匹清远的政坛老马指引,搞谁谁死。”金杨神情极有把握,仿佛一切都掌控在他们叔侄手里。
“小子,你太恭维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了。”
“伯您错了,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我们所看到的黑暗是偶然地,是短暂地,是必定消亡地;而光明是最终地……”金杨模仿着金大伯以前的口吻抑扬顿挫道。
惹得金大伯眉毛胡子一起抖。
“伯我在车上听了很多传言。平生地一次感觉到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就惘来人生走一遭。”金杨语气沉重,忿然咬唇,“伯我从来不当自己是个好人,但是这次,我一定要整倒他。”
金大伯微怔,默然不语地凝视着他,忽然眉脸抽*动,嗓音半带沙哑,道:“杨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教你一些教条化的东西吗?就是希望你在有自己的思想的同时,有一天,能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看懂世界,然后学会分析世界,分析你的人生,决定你的道路。很好你的心态有些变化。不再是一味地自私自利了。”
金杨沉默地低头,半晌,抬头认真的道:“我需要交通局详细的人脉资料和内部关系结构。”
金大伯眯起眼,呵呵笑道:“一尽资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回家给我烧条红鱼,要烧得合口味,我才给你看。”
“先给资料再烧鱼,否则你吃不成。”
“不行,先烧鱼。”
“先给资料。”
“反对”
“反对无效。”
两人你来我往,好似一对父子在吵架。惹得路人注目相看。
此时,青郁的天空中涌出一轮红日,高悬
(第二部第一章差不多能为后文定下基调。嗯我会努力。因为没资格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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